他几yù张开唇,挣扎了良久终于微弱地应她,“嗯。”
是幸福。他见到荷衣为自己伤心的泪水,贯穿了他整个生命,二十三载的年华。他明白,她的心已经完全属于他了。这一刻,即使是二十三年的生命如花般凋零,他也愿意了。
不,不是幸福。他微弱地喘着气,自知大势已去,自己的命将不久。他不愿扔下荷衣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人间。这一刻,他二十三年的生命中第一次害怕,万般,彻底。冷风chuī过,chuī起荷衣的发丝在空中飘扬,柔柔的,顺顺的。他的脑海里闪着零零碎碎的画面,片段,似乎早在千年前他就守护着荷衣,替她擦着泪水,替她忧,替她喜,一切、一切都是她的模糊回忆。
钦涯再想说什么,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凭他的武功,不至于身受如此重伤,失血过多,刀伤累累。这些白衣女子虽然是年轻太后的得力助手,但她们没有能耐要去他的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年轻太后何来让他丝毫没有查觉,便浸入他骨ròu的巨毒。
第110章 钦涯之死
荷衣眼巴巴地目视钦涯的难受,思绪混乱,失去自我,“钦涯,你想说什么?”她声音抖擞地问道。
钦涯的脸色白里发紫,就如同前世,他出了车祸,倒在血泊中的憔悴。她亦如同前世,悲伤地轻轻抱起钦涯。如果,他就将离她而去,她能否再次接受事实;如果他真的丢下她,她还能否经得住这样残忍的打击;如果他真的去了,她还能否再活下去。不。她不要如果,她不要一个人活着,她不许他丢下她不管。
“钦涯,钦涯……”她撕心裂肺地哭喊。悲惨的哭声盖过呼呼的风声。所有白衣女子将目光投在荷衣身上。她们心想,爱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到为他痛彻心扉吗?一白衣女子不忍心目睹荷衣的伤心,“娘娘,为了岳姑娘你就放过颢琰王吧。”
另一白衣女子使给发话的白衣女子一道暗示的眼光,声音微弱道:“素妮,你怎么说话的。小心点!”
年轻太后依旧面不改色、妩媚万千的站在荷衣身前,“荷衣不必为一个负心汉如此伤心。女人应该自重,不要为了男人没有了南北。”
阮小鱼站在一旁气愤地看向年轻太后,道:“你对他下了什么毒?”
毒?听到“毒”字,荷衣恍然大悟。她轻轻搁下钦涯,小心地将他的头放在地上,立即起身走到年轻太后身前抓起她的锦衣,吼道:“你对钦涯下了什么毒?快点救他。”
年轻太后狠下心,道:“叛国之徒,必死无疑。”
“要怎么样你才肯救他?”荷衣擦掉泪水,急忙问道。
“为了家国的安危,他必死。”年轻太后镇静地道。
就在荷衣背对钦涯,面向年轻太后的那一刻,钦涯的眼神黯淡无光,眼皮支开了又垂下。荷衣傻傻的以为他还有救,痴心从太后那里得到帮助。她手里有的只是威胁,再后来变成哀求,“你救他啊。你要家国安宁,我和钦涯隐居起来,不再让他和郝尔漠国来往,不再让他回到天网。只要你救他,我向你保证,他不会再报复。你救救他,他已经放下恩怨了,不会再有战争,不会再有天网的罪行。求求你救救他。”
“你不应该相信男人。”年轻太后轻声道。说罢,她将手轻轻抚摸在荷衣的脸上,“尤其是负你的男人。”
“那你相信我。我不是你女儿吗,你看在我的份上饶过他。”她夹杂着哀求,夹杂着希望,苦苦地求道。
“荷衣,对不起。”年轻太后温柔地说罢,收回抚摸荷衣脸膀的手,转头对素妮命令道:“给他一个痛快,让他早点见阎王。”
“不。”荷衣赶紧扑在钦涯身上护住他。这一刻的钦涯无力地看了荷衣最后一眼,沉沉地闭上眼睛。闭眼前,是留恋,是不甘,是心疼,是满足……种种、种种皆因荷衣而起的心灵感慨排山倒海地向他袭来。他的心间满满地装着荷衣,无限地感慨。有人说在人死之前,那一刹那,他的脑海会展望他的整个人生,曾经过往的所有都会重新再出现在他眼前。他闭眼前的那一刻,人生又重来了一次,只是他看不到结局就沉沉地睡过去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只是睡了,安静地睡了。巨毒加上身上的刀伤,伤痕累累的他再也承受不住。
“钦涯?”
死亡,荷衣看到了死亡。她的声音绝望地冲破苍穹。
他只是睡了,安静地睡了。梦里,他向左向右走。他不想走向黑暗,又舍不得哭泣的荷衣。他就站在那黑白之处,久久地挣扎。
阮小鱼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推开荷衣,紧紧抱住钦涯。荷衣再想扑上去被素妮和另一个白衣女子死死地抓住,“岳姑娘,节哀。”素妮心疼地说道。
风二鬼护身上前挡住阮小鱼,“鱼儿姐,我们逃吧。”
“滚开,要逃你自己逃去。”阮小鱼痛哭道,稍后抱着钦涯忏悔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鱼儿姐,那个老女人的恶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快逃。”风二鬼小声地说道。
“我说滚开。”阮小鱼厉声道。
风二鬼深深地看向阮小鱼,斩钉截铁道:“要死,我跟你一起死。”
年轻太后妩媚地笑道:“放心,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死在一起。”
风二鬼不明白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年轻太后妖娆地笑道。
“素妮告诉他为什么,让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后送他们上路。”年轻后太命令道。
素妮移开对荷衣同qíng的目光,凌厉地盯着风二鬼,“娘娘乃一国之母,绝不容任何一个叛国之徒活在古域国的领土上。勾结古域国的风二鬼和阮小鱼绝对不能活着。“
年轻太后手下的人做事雷厉风行,说罢一群白衣女了手握长剑准备待命。雪妮一声命下,“让他们死得痛快一点。”
此时的荷衣已经无力再挣扎,她静静地看着钦涯,眼神恍惚,三魂丢了七魂。前世今生的恩恩怨怨忧如昨。幸福脆弱如玻璃,总在她想伸手抓的时候就突然碎了一地的残渣。
阮小鱼厉声道:“不用你们动手。”说罢,她抱起钦涯闪电般的速度跃身跳下山崖。
当荷衣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了钦涯的身影。她挣扎、抓狂、撕咬。任她如何反抗,素妮和另一个白衣女子丝毫不肯放开她,“钦涯,钦涯怎么会死,不会的,不会的。”
第111章 死生契阔(上)
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
荷衣的脑袋轰轰地作响。钦涯真的死了?钦涯死了。她望着对面那头,空空的悬崖、无底的悬崖让她胸口处顿时一阵巨痛。没有空气,黑暗袭卷而来。她眼前一黑,晕沉沉地垂下头。如果不是素妮和另一个白衣女子一直紧紧抓着她,这会儿恐怕她已经沉沉地倒地了。
“岳姑娘……”素妮心疼地喊道,镇静地伸出双指搭在荷衣手腕的脉搏处,小心地试探。片刻后她微微皱眉,道:“娘娘,岳姑娘只是心痛过度,休息一下便无大碍。”
年轻的太后轻轻走过来,轻声道:“让我看看。”说罢,她伸出一指替荷衣把脉。无论面对任何,她都始终是那一张平静的脸,没有波澜,带着淡淡的微笑。
露娇人的毒真的解了?年轻太后替荷衣把脉后,心底自问。她若有所思地含笑点头,“把荷衣带到我的竹园去。”竹园是她的私宅,另一个身份的藏身之所。
素妮恭敬地道:“是,娘娘。”
不远处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迎风走来。他走得更近时,年轻太后身边的白衣女子拔剑指向他,警惕地道:“你是什么人?”
年轻男子自顾前行,丝毫不将白衣女子的话放在眼里。众白衣女子皆将剑直指向他,“站住,你若再前进便不客气了。”
年轻太后轻轻转头,平静地看一眼走来的年轻男子。待她看清楚来者何人后,对众白衣女子轻声道:“不必惊慌,都将剑收起来。”
“是,娘娘。”
那年轻男子脚上系有千斤重担,每一步沉重而缓慢。他仿佛走了一生的漫长,要走到年轻太后身前是那样万千的艰难。
“原来你就是当今的年轻太后?”那年轻男子低沉地问道。终于,他走到了她身边看清她十二年不曾变的容颜。这十二年来,山间一直盼望的时刻这样无声地到来。他幻想过很多种再见面的方式,却无一种是这样的。昨昔和此时是如此大的差别,再见面时身份悬殊如此之大,一个臣民、一个乃一国之母。
“大胆。见到太后还不下跪?”素妮训斥道。
年轻太后轻轻笑道:“你们都先退下,把荷衣带回去。”
众白衣女子齐声应道:“是,娘娘。”
“慢着。”山间厉声地打断道。愤怒。是的,是愤怒。山间从未有过这样大的火气,道:“你的血是什么做的?她都已经昏迷了,你要带她去哪里?”
年轻太后微笑地看着山间,沉默。她满身的风韵,十足的迷人。
山间愤怒道:“是不是跟君钦涯有关的所有人你都要斩尽杀绝。荷衣是无辜的,你要带她去哪里?”
年轻太后打量山间片刻,将他对荷衣的关切尽收眼底,微笑道:“你喜欢荷衣?”
山间停顿道:“你……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为什么还要这样问我?”
“你们先把荷衣带回去。”年轻太后再次吩咐道。说罢,素妮和这群白衣女子搀扶着荷衣离去。山间快步上前,风一般绕过素妮和白衣女子,从她们手上抱过荷衣。
年轻太后微笑地挑高眉毛,“十二年不见,你的功夫大增,超乎我的想象。看来当初你自己留了很多没有告诉我。”年轻太后观山间的步伐、招式陌生奇特。这群白衣女子绝不是他的对手。
“十二年前你接近我和师傅就是为了要得到那些武功医术吗?”山间抱着荷衣,伤心地问道。
年轻太后轻轻笑道:“那么你呢?你们当时愿意留我,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知道她有居心才接近他们师徒二人,但是仍然很开心跟她在一起。还要问为什么?一个女人同时玩弄了两师徒的感qíng,她还来问为什么?山间凄凉地笑了。转眼间,他收起凄凉的笑容,抱着荷衣轻轻蹲下身子替她把脉,“你们不可以把荷衣带走。她是我姐姐。如果非要带走她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待她确定荷衣只是昏迷,并无大碍时这才放心地抱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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