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会帮我们修房子,会给我们送衣服食物的费洛雷斯大人才不会是恶魔!”
“疯子,这女人就是个疯子!”
“你才该堕入地狱被烈火灼烧吧?!”
……
女人在众人的指责声中倔qiáng地抬起头来,静静地瞪着雷哲。
雷哲后退两步,打了个冷颤,女人眼底的恨意像冬日呼啸的寒风那样冰冷刺骨,一刀刀地刮过他的皮肤,割过他的血ròu,刺穿他的白骨,连灵魂都一道湮灭,至死方休。
“她是谁?”雷哲侧过头,问自己的首席女仆南希。
“简·多丽丝。”南希很快给出了答案。
“啊?”雷哲有点没反应过来。
南希小声提醒道:“就是那个被费利佩少爷上了女人。”
脸上的血色慢慢退去,雷哲飞快地别开眼,不再看那个女人。
“大少爷,怎么处理?”护卫问。
“送去裁判所。”雷哲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声音也可以如此冰冷,不带任何qíng绪。
“快把这个疯子的嘴堵上,绑好送去裁判所。”南希指挥者护卫,然后轻声地询问雷哲:“大人,您受惊了,我们现在是回家还是按照原计划去诺克村?”
“去裁判所。”雷哲脚步不稳地飞快钻入马车,模糊的嗓音从车内传出:“把那女人放到后面的车里,给她点水喝。”
马车很快开动,平民们的议论声包围着马车渐远渐轻。
“费洛雷斯大人真善良啊。”
“就是,那女人那样对他,大人居然都不计较。”
“现在已经很少见到像费洛雷斯少爷这样正直的绅士了。”
“对啊对啊,费洛雷斯大人和别的贵族完全不一样呢!”
听着人品面板传来的加分声,雷哲忽然意兴阑珊:愚昧的凡人啊……
滚圆的身躯倚靠在柔软的皮垫上,雷哲却被硌得坐立难安,他一把拉上车窗,将嘈杂的赞美声通通屏蔽,皱着的眉再也没能松开。
当马车抵达裁判所门口的时候,雷哲已经挂上了惯常的假笑,诺亚·莫里斯亲自接待了他。
“你亲自把多丽丝送来,是想以袭击贵族的罪名控告他吗?”莫里斯坐在高大的书案后,头都不抬。
雷哲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好像那里开出了一朵花:“不,我只是觉得在公开审理前,我们有必要保护好起诉者而已,毕竟她要起诉的是费利佩家族的继承人,你知道的……”
“没有必要了。”莫里斯粗bào地打断了雷哲的话。
“啊?”雷哲茫然地看着他。
“我说,没有必要了。”莫里斯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满布着疲惫的血丝:“今天预审,费利佩在‘人证’的支持下大获全胜,明天的公开审理结果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最多是让多丽丝从一个讹诈贵族的骗子,变成一个整日和男人厮混还妄图赖上贵族大人的娼妇。这样的控诉者,还有什么保护的必要,怕是费利佩家族比我们还想她活着吧,不然要怎么向所有人展示与贵族对抗的可悲下场?”
“……”雷哲咬着牙,那种熟悉的窒闷感再度席卷了他。
“何必摆出这种样子,这不就是你一手促成的吗?啊!”莫里斯一把将桌上的卷宗拂到地上,冷笑出声:“费洛雷斯,你可真有本事,不过一句提醒,就让费利佩彻底脱罪了。现在的你难道不该得意地笑笑,向我展示你们贵族的优越xing吗?”
“要不是你非要拖我下水,我又怎么会cha手。”雷哲猛地站起声,冲着莫里斯吼了回去:“这都是你bī我的,是你bī得我不得不站队,不得不表态,这都是你的错!多丽丝会落到这种境地都是你害的,是你的错,你的!”
“是是,都是我的错,你是无辜的善良的正直的行了吧?”莫里斯微微一笑,唇角那讽刺的弧度几乎要戳穿雷哲的心肺。
雷哲张了张嘴,喉咙里发不出半个音节。他低下头,书案上那散乱得到处都是的资料刺痛了他的眼睛,每一份,都写着对此案的调查,每一份,都被人画上了无力的大叉。充足的时间,煊赫的权势,费利佩家族无论是要毁灭证据,还是捏造证据都再容易不过。更何况裁判所内部还有一个盼着莫里斯早日滚蛋的裁决长。
他们两人的内部斗争,受害者却是一个清白无辜的女人……雷哲喉咙滑动了一下,看向莫里斯,这个英俊得过分的男人此刻看来却是如此的颓丧,衬衫皱着,发丝散乱,眼底青黑。
“恭喜你,你赢了,大善人费洛雷斯。”莫里斯叹息一声,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中,当富有攻击xing的棱角一一撤去,留在他脸上的只有深深的懊悔与愧疚。
雷哲的拳头渐渐握紧,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绕过书案走向莫里斯:“莫里斯,你还没输……”
第三十二章
日落月升,月殁日兴,当明亮的日光再度将裁判所笼罩,多丽丝一案也到了公开审理的时候。公开审理这种形式很少被裁判所采用,但在费利佩家族的推动下,还是顺利开审了。虽然坐在裁决席上的几位大人并不会特地偏袒哪一方,但只要能避免让莫里斯这家伙直接下判决,就已经算是赢了一半了。
雷哲站在审判厅的帘幕旁,一个隐蔽的角落,但费利佩还是看到了他,费利佩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冲他挥手。雷哲扯起唇角,回以一个假笑,往帘幕的yīn影中又走了两步。看来昨天的初审,这家伙是大获全胜了。
雷哲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睛,主宰胜负的砝码已经不在他的手上,只希望一切还不算太迟。
人们各就各位,审判很快就开始了。
费利佩在得到裁判长的允许后先开了口:“昨天我已向诸位大人充分证明了,案件发生的那天,我并没有碰上过这个女人,更不用说对她做什么了。我没有犯下任何罪过,相反的,这个女人陷害我污蔑我,几乎毁了我费利佩家族的名誉,希望诸位大人能为我主持公道,严惩这个下贱的女人。”
“骗子!你说谎,那些人证都是你收买来的,你这个满口谎言的魔鬼。”多丽丝尖叫着,泛红的双眼里满是绝望。
“那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做下了你说的事吗?”费利佩反唇相讥。
“我…我……那是在野外,怎么可能有……”眼泪夺眶而出,多丽丝哽咽着,指节掐得发白。
“当然没有,因为我根本就没做。”费利佩高昂起他肥厚的下巴:“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来诬告我,但你既然敢这么做,就要准备好承担把戏被拆穿的代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裁判所的费洛雷斯根本就是一伙的,你们制造好了人证,罗列好了罪名,只等我这个不自量力的平民乖乖跳进坑中,任由你们泼洒脏水。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我赢不了。”多丽丝一把擦去眼泪,扬起下巴,坚定开口:“但我要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将我关进地牢,刑囚折磨,不认罪就是不认罪!我的无辜,父神可鉴,我可以死,但我的清白,不容玷污!”
明明问罪席上的两人摆着一样的姿态,但却如光明与黑暗一般,被一句宣言劈开了界限。 人们赞叹着女人的气节,议论着费利佩和费洛雷斯两人的jiāoqíng,风向似乎瞬间就倒转了过来,那个卑鄙无耻的罪人之名落到了费利佩头上,捎带着他恶毒的同党雷哲·费洛雷斯。
雷哲意识到自己此刻胸口正剧烈的起伏着,冰冷的空气渗进紧咬的牙关,发出难听的嘶嘶声。雷哲命令自己别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个被万众瞩目的漂亮姑娘。多么铿锵有力的辩白,真令人震撼啊不是吗?但如果这姑娘真有这样的辩才,为什么昨天还会输得一败涂地?大概,是有人教她吧,自己是费利佩帮凶这件事应该也是那个人告诉她的吧……
雷哲看着高台上某位裁决官完美的侧脸,胸腔中的冷空气顺着血脉徐徐传至四肢末稍,冰冷到麻木。他挑起眉梢,笑容讥诮:莫里斯,这手玩得够漂亮的啊……恭喜,你赢了。
仿佛有所感应,莫里斯转过头,看向雷哲的方向。然后,他看见了一双愤怒的眼睛,名为失望的qíng绪在漆黑的瞳仁中翻涌,又被决绝所冰封,留下一地冷硬的冰岩,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莫里斯向来坚硬如铁的心墙,不知为何,摇晃起来。他近乎急切地开口,他说:不是我。
无声的解释穿过重重人群被雷哲所接收,但他只是垂下眼,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多丽丝女士。”诺亚·莫里斯清冷的嗓音在嘈杂的审判庭中响起:“你是在质疑我们裁判所的公正xing吗?”
“啊不……”简·多丽丝看起来惊愕又无措。
“我们裁判所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费洛雷斯和费利佩的关系,所以这个案子,从头到尾他都被隔绝在外,无法参与,更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和费利佩联手!”莫里斯盯着多丽丝,皱紧的眉头昭示着他有多么不快。
“可……可费洛雷斯他明明有帮费利佩!”多丽丝委屈地大喊。
“你是说由于昨日你私下跑去找他,并给了他一耳光后,他将你送回裁判所的行为吗?”莫里斯的声音更冷了:“相信我,他没以袭击贵族的罪名起诉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
人群哗然,显然是被这姑娘的行为给惊到了,一个平民居然敢扇贵族耳光!按照律法,费洛雷斯完全可以赏她一百鞭子。居然只是送回裁判所,费洛雷斯大少竟然这么宽宏大量吗,就那模样还真看不太出来。
雷哲眉眼弯弯:哎呀,其实这姑娘说得也算是实话,莫里斯你这么拆自己阵营的台真的好吗?
莫里斯往雷哲是方向撇了一眼,然后抿着薄唇收回视线:笑得真蠢,我才不是为你辩白,我是为了维护我裁判所公正的名誉,才不得不站出来。自我感觉别太良好了,贵族。
不等多丽丝说话,裁决长已经开口警告道:“多丽丝,如果你再凭着臆测胡乱栽赃,我就要派人把你的嘴堵上了。”裁决长还真怕这女人一时冲动将自己也扯出来,谢天谢地,莫里斯还是把裁判所的名誉放在第一位的,不然还真不好收场。
多丽丝瘪瘪嘴,不说话了。
“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裁判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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