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出口就知道不妙,他的嗓子沙哑生涩得如同刮锅底一般刺耳。洛绎看着小孩猛地变色的脸,立刻识相地改口:“我有些口渴了,声音不太能发得出来。”
小孩死死地盯了洛绎一阵,然后起身去拿水。
洛绎喝完了水后,闭着眼假寐,明智地决定不再开口。他听到沙沙的声音,然后感到有一个小小带着温暖的身子依过来,两只短短的手臂努力圈住他的身子。因为大病了一场,洛绎瘦得见骨的身子竟也被对方完全圈住。
正当洛绎感叹了他也骨感了一把的时候,他感到后背有些湿润,周围却没有一点声响。
那孩子在无声地哭泣。
洛绎默默地让小孩抱着,感受着那孩子传来的无助和惊恐。
……哥错了。一向没心没肺的洛绎也开始有些心虚,有攻略在手中的他对死亡毫无顾忌,却没有照料到那孩子的心qíng。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他保证。
因身体传来阵阵虚弱和无力,洛绎没一会就感到真正的疲倦,就在他快要睡着的前一刻,他听到那孩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稚嫩的声线带着决然。
“洛绎,以后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我会保护你,谁都不能伤害你!”
洛绎刚想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睡着了。
***
再醒来后,洛绎就把昨晚的事抛到脑后。熊孩子还是那样,但洛绎却觉得他更加粘人了,也学会向他撒撒娇。
早知道苦ròu计这么好用哥早用了,洛绎狠狠地想。他望了望明媚的阳光,右手握住左腕,chuī了声口哨。
……颤抖吧凡人们,BOSS要出关了啊!
其实很简单,拥有这个世界最大的作弊器的他,还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呢?洛绎找上了戚三娘——楼中楼真正的主人。自从挚爱巧手书生逝去后,继承了巧手书生一切的戚三娘就隐居在一处别院里。洛绎找上了她,很简单地就让戚三娘完全听从于他。
洛绎手上正好握着三娘的死xué,戚三娘有一子,她把后辈子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她最爱的儿子身上。只是天不尽人意,老天不仅夺去了她孩子的神智,戚三娘绝望地发现她的儿子也患有丈夫的病,活不过二十岁。一切再简单不过了,洛绎承诺救起她至若生命的儿子,而戚三娘必须服从于他。得到许诺的戚三娘立即跪倒在洛绎前面,感激涕零。
于是洛绎便成为了楼中楼的隐藏BOSS,如愿以偿地将自己与熊孩子收在了保护伞下。解决完戚三娘后,洛绎便用攻略找到了熊孩子的父母。洛绎看着对方麻木死灰的神qíng,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眼,过去的养优处尊没有教会他们怎样在底下生存,被现实一次次打击的他们只能变得麻木不仁。洛绎来到的时候,大儿子每天昼出晚归做苦力维持家计,幼子从小患奇症,而做父母的正商讨着如何瞒过大儿子将已经成为累赘的小儿子抹去。
但他们至少还是熊孩子的家人,而且洛绎之前还欠过风锁雷一份人qíng。所以洛绎将最小的儿子医好,教会了他们如何在官道上摆摊卖茶水赚钱,留给他们一笔启用的金钱。每次洛绎出来采购药糙的时候都会经过他们的生活。没有多大理由,他在还债呢。
在洛绎又一次地从外地回归后,因路上出了些小小的差错而使他延迟了些日子,然而回到楼中楼后洛绎感到心恸,有什么超出计划了。等到看见熊孩子时,洛绎才真正意识到已经发生了天翻覆地的改变。
眼前的少年一身耀眼的红衣,张扬带着晦暗的诱惑。绝色的脸稍稍带着稚嫩,却透着一股青涩,使得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有一种保护yù,更有着摧残的yù望。少年在微笑,眼角的蝶在翩跹——那是“瘘炎”唯一留下的疤痕,无法将之除去的洛绎想方设法将其余地方也破坏掉,将那鲜红的痕迹更改成蝶的形状。绝色少年像是涅槃的凤凰,如同一朵鲜红的罂粟散发着致命诱惑。
熊孩子的瘘炎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好了,完全理解了当初huáng老汉会死心塌地上当的洛绎为了掩饰,还是将纱布缠在熊孩子的身上。而现在,蒙尘的珠宝被拭去灰尘,氤氲着诱惑的光泽。
少年缓缓走来,将呆滞的洛绎抱住,似乎泄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洛绎,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
洛绎的下巴微微触着少年的肩膀——不知什么时候,小孩……不,已经可以称之为少年的熊孩子长得这么高了,他木讷地张了张嘴,像是一条缺水的鱼一般可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青荆城的高层都知道了,楼中楼有个小倌,名为锁云,倾城倾世。
洛绎近乎发了狂地赶到戚三娘那里质问,三娘吓得不停地告罪。等到他稍稍冷静了些,从颤抖的三娘那里得知了前因后果。
“……他、他找上了三娘,洛公子走之前吩咐过三娘要好、好好待他,所以三娘接见了他……是、是风公子亲口说要在楼中楼挂牌的,他说要和三娘做个jiāo易……风公子说他、他会为楼中楼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而要求是楼中楼必须让他拥有自己的权利,而且、而且要洛公子成为他的人……三、三娘不知道洛公子的真实意图,风公子完全一副以死相bī的样子,所、所以……三娘知错了,请洛公子……”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洛绎咬牙切齿,却不知道发怒的对象。
“不许让他抛头露面,不许让他和客人过夜,把客人的资料都给我……他喵的我就当他寂寞找人聊天谈qíng说爱好了!”
其实没有他的帮助,熊孩子也能将所有人玩弄在他的掌心里,他像一朵散发着诱惑的罂粟,引诱着所有人堕入深渊。绝色的少年将他的客人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若隐若离。同等条件的竞争带着无与伦比的刺激xing,这场游戏所有人势在必得,便也让他们在不自觉的qíng况下过于在乎自己在少年面前的形象,从而让少年轻易地划出了距离。少年用看不见的线织成了网,将所有人都束缚在楼中楼,包括了自己。
看到这样的少年,洛绎的心qíng复杂得难以言喻。洛绎不止一次地暗示明示着少年应该脱离这个圈子,那人却总是静静地瞅着他,凤目是中晦暗难明的野心:“我需要力量。”
洛绎恨不得直接大叫:少年你别再折腾了,你面前的就是幕后BOSS口牙……
“洛绎,我需要力量,这样你就能一直在我身边了。”那人却用一种灼热而热烈的目光看着他,洛绎的喉结抖动了一下,吞下一口唾液,所有话都堵在咙间。少年越来越严重的依赖让洛绎开始感到不安,少年把一切都隔离开来,只允许他进入。
危险,太危险了,这种感qíng。洛绎胆怯了,他觉得他一旦把他所做的一切告诉对方,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洛绎再次找上了戚三娘,他jiāo给她一本黑色薄子,封面上一片空白:“把这本东西jiāo给他吧……记着,不要让他起疑,就说这是你丈夫写的。”
既然他要力量,他便给他力量。洛绎想,然后他的债就还清了吧?
然后……他就可以再一次跑路了吧?
接下来便是灯会了。
“……星星,很漂亮。”
少年点了点头,面具下的目光炙热得让洛绎根本不敢面向那边。
“……娘说过,它们都在引导回家的路哩……家,你想要回家么?”洛绎在诱导着,他想,如果熊孩子有哪怕一丝的松动,他就立即将熊孩子送回家去,然后果断跑路不解释。
“家……”只是少年在冷笑着,即使带着红白的面具,洛绎也知道他在冷笑着。“我不可能回家!”
“为什么……那是你的家,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他们都在等你……”
“你不知道……”少年的语气近乎凄哀,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悲哀的执拗。
不,他知道。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因为他可是最终BOSS。
洛绎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的心qíng,也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怎样的表qíng。他转移视线,于是便遇见了季佩绝。看到河上那沉浮的黑衣,听着攻略提示着“攻略开始”,洛绎涌起“淡淡”的忧伤。他看着那黑沉沉的河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尼玛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落水啊……泪……
洛绎怕水,所以只能求助唯一在旁边的人:“少爷,救救他啊!”
少年没有拒绝,跃入水中。
这或许说不定会是一个机会。洛绎站在岸上,看着少年跳入河中向目标游去。正好要开始攻略了,慢慢地疏远熊孩子吧,然后让他从自己这里毕业。
骗子,明明只是害怕了,面对那过于深重的感qíng,打算又一次地逃离。
洛绎握紧了左腕,然后开始无声地微笑,开始吧,开始。
***
老天一直像是在和他作对,洛绎想,无论他的初衷是什么,最后总会神展开得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攻略季佩绝,洛绎一直主动凑上去作求包养状,却把熊孩子也给牵扯进来了。他被如愿所偿地带回须臾山,却是作为熊孩子的附庸品;攻略期间他必须保证季佩绝的存活,结果在那次正道的袭击中却是三个人被困在石头fèng中,陷入绝境。
洛绎完全没有想到会将熊孩子也牵扯进来,甚至打昏他。从石窟得救后,醒来的洛绎看向被众人包围的圈里,那里垂下了一双血ròu模糊的手臂,刺目惊心。洛绎眼睛一眨不眨,黑色的眸子倒影出来的天地间一片灰暗,只余那片血色。
“我不会死,你也不能死。”
洛绎抱着污泥一般的药膏靠在门外,抬头望着天,目光悠远溃散,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声响,听着季佩绝的沦落,听着风锁云的惊愕,木质的门隔绝了一切。良久,他垂下头,脸上是灿烂的笑,无声地。
……哎呀呀,这种嫁女儿的心qíng是怎么一回事。
洛绎将手中的药膏毫不留恋地向一旁扔掉,没有再看一眼地离去。
伤害风锁云的向来是洛绎,所以洛绎是不必要的。等到名为洛绎的阻碍消失不见,季佩绝会好好地接管熊孩子。
于是洛绎开始计划了一切。不再作为旁观者,他置身于台下,看着台上的红白配角,然后让自己变成一个想要不自量力介入演出的一个愚蠢的小丑。
然后萧扶笙出现了,于是拉开了戏幕,一场由他导演的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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