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不记得我了。”少年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自身能听到:“我是您的小厮。”
少年近乎扭曲地笑着:“国师大人说了,我是您的小厮,所以我不会死,哪怕您想让我死,我也不会死。”
面对青年投来的不明所以的目光,少年笑了,整张脸越发狰狞。
“您没有变。依旧无心、无qíng、无义,依旧残忍。”
少年将茶杯塞到青年的手中,青年的双手瞬间就被烫得通红。鬼面少年看着青年紧紧皱起的眉头,眼中兴起qiáng烈的光亮。
“烫着您了么,抱歉。”小厮无谓地扬着唇:“自从被国师大人‘训导’后,小的就再也没有痛觉了。”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鬼面少年惊讶地抬头。
这里不应该出现喧闹,因为白诩翊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座小院,如果不是因为神祭的来临而抽不出空来给他的囚徒喂食,白诩翊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他那独一无二的“宠shòu”。没有人敢质疑白诩翊的决定,于是这里便成为了一片禁区。所以鬼面少年感到意外,当他看到来人后,那刻在骨髓中的敬畏让少年下一秒伏在地上,露出脖颈表示出臣服的姿态。
“皇上——”
燕乱无视伏地的鬼面少年,自闯入这里起他的视线就一直粘在青年身上不得动弹。
“你——”燕乱怒吼,伸出手像是下一秒就会掐在对方脖子上:“你不是离开了吗——你怎么还敢出现在孤面前——”
那人察觉到他的动作,抬起头,熟悉的脸上是燕乱不熟悉的神qíng——绝对不是那人应有的空dòng和茫然。燕乱愣住了,他突然闻到一股幽香,那种香味很熟悉,甚至刻苦铭心。
“哈——”燕乱看着青年近乎懵懂的目光,身体开始抖动,然后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讽刺与嘲弄:“你也有今天啊,洛、绎。”
熟悉的名字让青年眨了眨眼,他的目光有些飘忽,微带着些疑惑地喃喃自语:“你在和我说话?”
“——!”
燕乱倒退了一步,他的心qíng突然糟得无以复加,明明都成这副摸样了,那人为什么还能如此忽视他!?等燕乱意识到他那近乎láng狈的后退落入了所有人眼中之时,西燕的皇帝bào躁地一脚踢开伏在一旁的鬼面少年,愤怒地咆哮:“滚开!全部都给孤滚开这里!!!”
鬼面少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红衣人掐着脖子带走。很快地,整个亭子便只剩下bào怒中的燕乱,还有一个从头到尾不明所以的灰衣青年。
燕乱yīn沉着脸看着青年,他的目光难以言喻:
“你为什么要回来?”
***
[你也有今天啊。]燕乱嘲讽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灰衣青年,目光在对方无力垂下的脚踝处游移了一阵,眼中兴起bàonüè的光。
[这样的你,还说马上离开白?]燕乱大笑着:[白为什么不连你的手筋也一并挑了?虽然这样你更离不开白了,但孤会很开心,很开心!]
洛绎坐在轮椅上,他偏着头看着窗外的夕阳,橘huáng的光照在他那波澜不兴的脸上,为那冷漠的弧度添上一份柔和。
良久,洛绎转回头看到燕乱快要爆发的表qíng,他顿了顿,声音平板成一条直线,没有丝毫起伏:
[……你在和我说话?]
***
萧风炙在国师府外转了好几天,终是找不到完全潜入的方法。这地方太邪门了,国师府并不大,但这意味着更好被其主人掌控,轮回教存在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成功把人cha入西燕的国师府内过——即使进去了,不出一个星转也会没了声息。
这几天萧风炙曾经想要凭借武力qiáng势潜入,却不是被里面的暗桩发现,就是被那里面扑朔迷离的地形迷住,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蛇,它们既是最好的示警者,同时也是最好的攻击者。萧风炙有一次险先把命给丢在里面,如果不是使用秘法拼着损伤元命逃出来,现在他的尸首早该腐烂了。那次潜入也让萧风炙不得不休养了好几天,畜生道主望着再次加qiáng守卫的国师府,愁得头发都白了。
即使是这样,萧风炙也不得不硬着脑袋去打国师府的注意,因为事qíng一旦和那个名字都不能说的人扯上关系,整件事就没了转寰的余地。身为轮回教专司qíng报的畜生道主,一旦有了那人的消息,萧风炙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他苦苦追索着那人的消息,不仅是为了教主,更是为了他的妹妹。萧风炙苦笑着,他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了点,奢望去打开过去那个鲜血淋漓的死结。
“客官,”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结巴惶恐:“您、您有客客客人——”
萧风炙不动声色地抓起了武器,之前因为对潜入国师府没辙,萧风炙只能写信回轮回教,叫猪小七多派点帮手过来,留下的会见地址就是现在的客栈。
“你的衣服是什么颜色?”萧风炙突地问道。
“青色。”
小二心惊胆战地瞥了一眼身旁人全白的奇异衣服,抱着满腔诽谤眼观鼻鼻观心。
暗号是对上了,但是这声音……萧风炙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听见门外的人再次道:
“吾等身着红色,前来拜访青衣人。”
这种口腔……萧风炙不再迟疑,刷的一下打开门,门口除了一位噤若寒蝉的店小二,便是一个怪异打扮的人——他穿着一身完全密封的奇特白衣,脸上的面具黑白分明,一半仁慈,一半狰狞。
轮回教中,青色代表畜生道,红色却是……天界道。
萧风炙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明明写信给自己的手下,来的却是牛马不相及的天界道?
第53章 第八骗 傀儡X小厮X右手
鬼面少年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是说……”白诩翊的声音很轻,yīnyīn柔柔的:“这是‘他’做的?”
“是、是的。”鬼面少年的声音有些结巴,却非常流利地说下去:“当时王上将小的遣走,小的只能被红衣卫带到远处。那时候,王上——王上似乎在质问‘他’,很是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衣领,然后、王上就被‘他’推下去,落了水……”
再然后,一切都乱了套,西燕国名义上最尊贵的王帝被人推入湖水中,一时间jī飞狗跳,侍从们跳入湖中拯救他们的陛下,岸上有在指挥的,有跑去叫太医的,还有的心惊胆战地去将这里的主人请回来——当白诩翊回到国师府时,一切闹腾趋近于尾声,白诩翊所要面对的就是病怏怏地躺在chuáng上的燕乱,正睁着一双通红的眼委屈而狂bào。
“孤要杀了他!杀了他!他竟然敢、他竟然敢把孤推下去——!!!”
白诩翊站在门外听着燕乱大吼大叫,他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叫来鬼面少年询问状况。鬼面少年伏在地上,很快就将事qíng大概地描述了一遍。
西燕的国师若有所思,他越过鬼面少年向府邸深处走去,直至来到一个不起眼的房间。白诩翊推开了门,阳光照着微尘直直铺出一条光路,在尽头反she出一根根耀眼的金色光芒——那是一个笼子,而今天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正蜷在笼子中,蹭着柔软的皮毛呼噜噜地睡着。
白诩翊走进笼子,垂头看着那蜷缩在他脚边的青年,这是他的宠物。他解下蒙着眼睛的白布条,弯下身子将青年的双手合拢,用白布条绑起。期间顿了顿,白诩翊看着那双微显红肿的掌心,右眼的金色沉淀成暗金色,左眼的黑色一如既往地深不见底。
在白诩翊的动作下,青年很快就被惊醒,他张着一双微茫的眼睛,扫视了一眼被绑起的双手,然后迷蒙地看着白诩翊。
“洛绎。”白诩翊将白布条在青年的手腕上打了个死结,然后拨开对方的掌心,垂下头用唇轻轻触着那片红肿:“喜欢吗,我还给你的小厮。”
白诩翊的嘴唇也是冰冰凉凉的,却很是柔软,覆盖在烫伤处有意外的舒缓感。洛绎舒适地眯起了眼,像是被抚慰的幼shòu。
“我把他派给你。”白诩翊一点一丝地舔舐着洛绎的掌心,如同蛇吐着信子:“因为我知道他恨你。”
白诩翊yīnyīn柔柔地笑了:“这样他就不会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了。”他将脸颊靠在洛绎的掌心上,歪着头瞅向洛绎:“你曾经为他失去右手啊……”
在过去,他挑断他的脚筋,毁去他的右手,却仍被他逃走。
白诩翊眨了眨眼,突地将洛绎被绑起的双手拉高jiāo叉按在头顶。他伏在洛绎身上,长长的银发柔软地将两人缭绕。
“洛绎,”白诩翊轻柔地问:“你为什么要将燕乱推下去呢?”
没有回答,黑色的眼睛中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最近国师府来过几次客人。”白诩翊看着这样的洛绎,像是不经意间提起地道: “……需要我为你留住他么,洛绎。”
对方的眼瞳里依旧是一片混沌的黑色,那是波澜不兴的空dòng。
蛇轻嗅着猎物的脖颈,声音嘶哑:“叫我名字。”
这次很快就有了回应:“白、白……诩翊……”
“看着我。”白诩翊呢喃着:“看着我,洛绎。”
洛绎抬着头,与白诩翊对视,黑色的眸子中写满了依赖和眷恋,微微扩散的瞳光中却什么也印不出来——这同样是一种无视,与过去的漠视相比,这种无视是茫然的、空dòng的,却也更为彻底的,因为没了灵魂。
与“他”说话,“他”不会jiāo谈;向“他”问话,“他”不会回答;唯有命令,“他”才会反应——“他”是什么呢?
……人偶?……傀儡。
“白诩翊……”
傀儡白诩翊有很多,无论是死质的,还是鲜活的——甚至西燕名义上最高的王帝也是他的傀儡之一,但是“他”不一样……“他”不该是一样的。为什么会绑住“他”,明明知道“他”不再会反抗;为什么将过去的小厮派过来,明明知道“他”已经忘记了所有。
——他在期待着什么?
“白诩翊……”
应着他的要求叫着他名字的人偶,是叫“洛绎”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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