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满脸满眼的深qíng,李然这次没有嗤之以鼻。
江诀的真qíng实意,他到这个份上再感觉不到,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然而,爱qíng从来都是双方的事qíng,并不是对方喜欢,你就一定得给予回报。
而李然深知,此时他对江诀,并没有生出那份异样的感qíng。
或许是面对着亲人的画像,让他的心变得出奇柔软了,又或许是江诀的真qíng确实令他有些动容。
这一次,面对江诀的深qíng告白,李然沉默着没有反驳。而这样的反应对于江诀来说,无异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然后,他就开怀地笑开了,李然失笑着睨了他一眼,一脸的无语。
“对了,你刚刚所提及的那个芝加哥,究竟是何物?”
此时的江诀,俨然如同一名无知幼童,而他眼神中闪烁的对未知事物充满无尽好奇的光芒,更是让李然频频失笑摇头。
他笑着给对方倒了杯茶,说道:“芝加哥不是东西,是一座城市,像罗城一样。”
江诀了然般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再次开口问道:“然则这芝加哥与朕的罗城相比,你以为何者更好?”
对方一脸祈盼地望着他,李然也不好打击这位仁兄,他是这么回答的:“其实这个东西不太好比较,芝加哥有的东西,罗城没有,而罗城有的,在芝加哥也未必能找到。所以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小然,你这样说,未免也太笼统了,能否具体一些?”
“具体点?让我想想!”
内室静默片刻之后,就再次响起了李然清冷雅致的声音,他在纸上唰唰地画了个东西,然后将其递给江诀,问道:“比方说,这个东西你见过吗?”
江诀拿过来一看,越发迷惑不解:“这是何物?”
“猜猜看?”
“小然,你明知道朕不可能猜到,怎可如此卖关子?”
李然被对方那种无奈的神色逗得呵呵一笑,江诀指着画里的那个东西,问道:“下方这几排符号如此诡异,究竟有何用意?何以里面还画了人?还是直接告诉朕吧,此物朕可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李然再次失笑一声,说道:“这东西叫电脑,启动之后,不仅可以在里面看到人,还能看到很多其他东西。”
江诀一脸惊叹地望着他,感叹道:“世上居然有如此神奇之物?!”
“呵呵,这只是其中一种比较先进的设备,还有很多好东西你没见过,像手机和电视,哪一样放你面前,保准吓你一跳!哎,这些东西你又没见过,它们的好处,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才好……”
李然说得兴起,一时有些收不住。
江诀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看他一脸兴奋地述说着自己所熟悉的一切,那份欣喜似乎也感染了他,让他的心变得柔软而温暖。
今夜的的江诀,兴致出奇的高,尤其是对李然的所见所闻和所言所语。
而面对江诀一个接着一个的奇怪问题,李然也极为配合地一一解答。
那一晚,帝后二人之间的相处是如此和睦,引得那几个守在内室入口的内侍,一边偷窥一边偷笑。
[北烨辰宫]
辰宫外殿,辰妃坐在内殿中央的高椅上,一手扶额,等待着刑部大牢来的消息。
这个向来专横跋扈的女人,今夜表现尤其脆弱且惶恐。
画眉被供了出来,她自然是心焦的。
毕竟稍有差池,不仅她这个宠妃的地位不保,甚至连辰氏一族都会徒遭牵连。
凝神香的香味在殿内飘dàng,烛火明明灭灭间,拉长了她的身影,看起来依旧是那么诡异。
辰宫的内殿,白日里的奢华和富贵不再。
此时此刻,对着如此空dàngdàng的屋子,辰妃的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寂寥和恐慌。
皇帝已经许久不来她宫里走动了,连带着往日里门庭若市的宫殿,都变得异常冷清起来。
她的眼底,隐隐都是嫉恨和不甘。
这一计原本是要除掉东宫那位的,如今却让她偷jī不成蚀把米,反害得她自己惶惶不可终日。
弄到如今这般田地,其实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杀了画眉,要么起兵造反。
然而如今她大哥辰裴还在临关待命,远水救不了近火,qíng况实在不妙。
不消一会,打探消息的那个婢女便急匆匆地踩着碎步回来了,继而探身到辰妃耳边嘀咕了一番。
辰妃脸上神色渐渐大定,直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传话的婢女不久便被她遣走了,辰妃一手握着手中的白玉戒指,望着空寂的大殿,眼中又恢复了往日飞扬跋扈的神采。
辰宫外,密雨击宇,霜寒bī人。
又是一场风雨夜……
[宣德殿]
翌日一早,江诀收到消息,称婢女画眉已于昨晚子夜在狱中服毒身亡,并留下招认罪状一封,言明此事皆其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江诀眼底全是肃杀之色,对方来了一招丢卒保车,而能够在他严密监视之下将那名婢女毒杀的,有这份能耐的人,自然除了辰公再无他人。
形势陡然改变,一时间连向来沉稳的江诀都变了脸色。
很快,那位有渎职之嫌的刑部侍郎纪坤,便在朝堂上被王觉年一派的徐侍郎参了一本。
辰公一派自然是极尽求qíng,然则江诀早已有过口谕,让纪坤定保证人无恙,否则他那个刑部侍郎的位子,也不必坐了。
事到如今,如此一向胆小如鼠的人物,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了他的好事,江诀心中有气无处宣泄,怎能忍耐?
所以,当那道斩首示众的圣谕被坐上那位冰冷冷一字字地念出来之后,辰公一党皆变了脸色。
杀jī儆猴的道理,他们在朝中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明白。
皇帝陛下如此小题大做,只能是一个原因,便是辰公已然失宠,甚至很有可能成了当今天子的眼中钉ròu中刺。
而他们作为辰公的党羽,又该何去何从?
是以此诏一下,大殿之内,辰公一派人人悚然而立。
高位上坐着的那位帝王,虽说向来温雅,然而今日这副温雅的面容,却反而让他们胆战心惊。
辰公只稍作求qíng便沉默了,低下头时,眼底闪过一个狠毒的神色,江诀在高位上坐着,似乎并没有看见。
毒杀龙嗣一案,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帷幕,实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
与此同时,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然耳边。
何以服众
李然在收到纪坤被斩的消息时,已经是晚上回到凤宫的事了,只因他一大早便去了先锋营查探。
且说李然到了先锋营,进了主帐,见沈泽和廖卫正在商量事qíng。
沈泽见李然来了,立马走上前去,朝这位主帅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还有些为难之色。
李然见他二人神色怪异,问道:“在讨论什么?”
那二人被他这么一问,眉头皱得越发纠结。
廖卫此人向来有什么便说什么,率先开口说道:“骠骑营副统领犯了事,属下原本以为统领今日不会来了,正在与沈参军商量着该如何处置此人。”
言下之意就是,此事不需要经过他李然便可以拍板了。
李然心中一怔,暗忖他这个由当今天子亲自授命的先锋营统领,竟然一点实权都没有?
至少这位廖副将,就不怎么买他的账,尽管昨日那个过肩摔着实让他惊了一把。
李然哦了一声表示了解,继而摆出了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问道:“他犯了什么事,可以说来听听吗?”
他如今不受众人信服,是以放低些姿态,总是必要的。
“此人昨晚未经批准便私自离营,林统领知晓后,将此事告知属下。属下正在考虑,该施以何种处罚。”
李然听完,点了点头,问道:“知道他为什么离营吗?”
他这么一问,廖卫脸上便露出一丝轻视之意,身子一正,头一昂,铿锵有力地回道:“无论是何种原因,但凡有军令在身者,皆不得自作主张擅自离营。否则,若人人都如此罔顾军纪,属下等该如何治军?统领对军中规矩不甚熟悉,此事jiāo由属下来办即可!”
我靠!
李然在心里将对方的祖宗八代一个个好好问候了一遍,他见过跋扈的,但这么明目张胆跋扈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只不过,此时不立威,又更待何时?
李然在心中盘算片刻,继而就笑了,笑得一脸莫名其妙。
廖卫和沈泽皆一脸不明所以然地望过来,那位廖副将浓眉一拧,搞得跟两条蚂蝗盘额头上似的,一脸的凶相。
李然一脸安然地坐在大帐中央的帅椅上,笑着问道:“廖卫,有个问题呢,我一直想要问你,可惜找不到机会。既然现在大家都有空,你能老实回答我吗?”
“请统帅长话短说,属下有要事在身,不可多做耽搁!”
这牛脾气,究竟那个王将军是怎么忍他的?
李然暗自咬了咬牙,脸上还是一副亲切的神色,笑着说道:“今天如果是王将军在这儿,你会不会说同样的话?”
对方眉眼间全是笑意,廖卫被他问得一愣,沉默片刻,说道:“属下不敢!”
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李然并没有恼,脸上依旧保持着原先的笑容,甚至比之前又多了几分亲切,说道:“很好,你既然敢当着毛的面说实话,可见你是条汉子。”
他话说了一半,朝对方投去赞赏一瞥,不待对方开口,继续说道:“但是,说到军规这个问题,我倒有个疑问。”
“统帅请讲!”
“恩,我的问题就是,既然现在我是统帅,那是不是这儿大大小小所有的事,都应该由我说了算?”
廖卫脸色一僵,一脸没好气地说道:“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即便是统帅亦须遵守,不得违反!否则,当一律以军法处置!”
“哦?你的这个军规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由人所定?”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定规矩的人就是王将军?”
“正是!”
“为什么?”
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李然这么一问,沈泽和廖卫都有些怔愣,廖卫更是想也未想,直接问道:“统领这是在明知故问吗?”
李然伸出一指摇了摇,说道:“为什么规矩应该由王将军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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