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冷风猎猎;
帐内,chūn意融融。
一豆油灯里,chuáng上两个身影jiāo颈相绕,紧紧镶嵌,抵死纠缠。
几案上的那朵栀子花上,晶莹剔透的露珠yù滴不滴间,幽然飘香。
一片花瓣,轻轻坠落于案上。
*** *** ***
李然醒过来时,只记得那一点油灯里,对方剑眉星目的容颜,还有那绚烂得如置身天堂一般明亮和璀璨。
阳光从帐外漏进来,灼热得几乎有些刺眼。
他微微挣了挣身子,却发现手脚全无力气。
然后,昨晚的点点滴滴就开始像无声电影般回放,无一错漏。
包括他最后无力的求饶,还有对方几近疯狂的举动。
“醒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江诀赤 luǒ着上身,逆光坐在chuáng沿,眼中的深qíng几yù溺人。
李然作势要背过身去,奈何浑身一动便犹如散架一般,骨骼几乎咯吱作响。
江诀一手抄着他的后脑,亲昵且温柔地吮了吮他的唇瓣,轻声说道:“对不起,朕昨晚太过孟làng了。”
李然的唇瓣早已红肿一片,如今被他一吮,红得几乎鲜艳yù滴。
江诀托着他的头亲了一阵,便将他放下,双手伸进锦被中,摸到他的身子,轻柔慢捏一阵,在小腹处盘桓流连一番,才不舍地离去。
然后,他以自己的额抵着对方的额,低声轻笑着说道:“朕昨晚太过激动,只是……”
只是那凤凰纹已经开始洇出嫣红之色,所以如今李然的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血。
他一面说,一面在对方小腹处徘徊摩挲,李然呼吸一窒,眉眼间全然都是不敢置信。
不用江诀说明,对方的意思他已经听出来了。
那个一瞬间,他的脑中几乎只剩下一片空白。
然后,他狠狠地咬上对方的唇,泄愤一般,直至彼此都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江诀未置一词,只一脸恳切地望着他,不做求饶,也不做解释。
眼中深深浅浅,qíng深意切。
千言万语,仿佛都不堪诉说。
李然咬累了,放开对方的唇,跌回软枕里激烈喘息。
江诀伸出双手就着锦被将他搂进怀里,万分动qíng地说道:“小然,朕爱你,至死不渝,一生一世,那是朕的骨血,亦是你的……”
李然被他搂在怀中,无力而迷茫。
跟同xing做 爱是一回事,可是要他像女人一样为对方生孩子,是个男人又怎么会愿意?
他当然知道该如何避孕,也吃了药,可结果还是被对方摆了一道。
“为什么?”
江诀自然明白他的疑惑,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李远山给你那药并非杜绝受孕的。”
李然心中一咯噔,他也不傻,李远山既然敢偷梁换柱,自然是因为有人给他担着。
那么,除了眼前这个男人,谁能有这样的能耐?
江诀一脸心疼地搂着他,哀求道:“这都是朕的错,你就看在你我如今的qíng分上,留下他好不好?”
李然被他说得脸上一愣,不点头也没摇头。
他如今脑中混乱,哪里还有闲暇去理会对方的苦苦哀求。
更何况,还是如此无理的要求。
“我可是男人,江诀!”
他将男人二字咬得极重,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屈rǔ和不甘。
江诀搂着他,只重复着:“我知道!都知道!我爱你,小然!我是如此期盼这个孩子,如此期盼……”
这一声声呢喃击在李然心头,好比一石激起千层làng,令他再难平静。
他说,我是如此期盼……
可是,他该怎么办?
玩火自焚
两日后,北烨大军照原计划拔营赶往留国都城河阳,一路攻去,将梁、翼、齐三郡纷纷拿下,打得极为顺风顺水,简直堪称势如破竹。
而此时此刻,江诀的心中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一路征程可谓顺利无比;忧的是,李然自那日后便再不理会于他,甚至连话都懒得跟他多说一句。
如此明显的排据之态,江诀哪里感觉不到?
所以,他才会如眼下这般,懊恼不已。
视野左后方,李然身着银白软甲傲然立于马上,一脸的肃然。
他这几日的脸一直微微沉着,但因为是在行军之中,众人并没有觉察,只有江逸连着几日与他同吃同住,知道他心qíng不好,就常常窝在他身边,连剑也不练了。
留国那投降的十六万人马,已尽数被隔离开分编到北烨军中,一来可充实己方兵力,二来可分级监管,层层监督,单个看管,直至彻底将他们收服。
剩下的那十四万未投降的兵马,则被元烈大军押回了北烨。
这法子殷尘在奏报中也曾提过,李然跟他闹僵后,江诀唯一听他提的就是此事。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会投降的人,肯定有他们投降的原因,有人为了活命,有人为了搏个好前途,还有人只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不投降的人,多半都是因为比较爱国,相对的也就更加忠心一些。
你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民族融合、平等、自由的观念灌输给他们,让他们相信,就算留国亡了,北烨也会对所有的留国人一视同仁,甚至保证他们享受到更加优惠的政策。
这么一来,就算有一部分人开始不能接受,可一旦这种思想深入人心,你的民心就稳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jīng神统治吧。
当然,这话说起来简单,真要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没必要急于求成,当然你也不需要凡事都亲力亲为,找一些在军队里有煽动力的人,把这话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那些留军很快就会听到风声的。
江诀从他口中听到“民族”二字时,原本还满满都是不解,后来听对方娓娓道来,渐渐才心有会意。
这一会意,自然是暗自吃惊不小。
对方无意之中的一句点拨,无疑已经为他日后治理天下指出了一条再好不过的路子。
如今十一国混战,各国只顾着攻城掠池,却不知道,十一国百姓,大到风俗民qíng,小到生活习惯,都迥然各异。
此间隔阂,又势必会引起日后之种种祸患。
而所谓的城池,亦不过是百姓安居的一方天地罢了。
夺城虽易,可要收服民心,却是步履维艰。
李然所提所说,言简意赅又不失透彻,如蛇打七寸般,直接切中要好,好不jīng妙!
加之对方能在此节骨眼上不计前嫌,做到恩怨分明,凡事以大局为重,怎能不另他心生愧疚?
江诀在那一刻,想跟李然说些什么,但他望着对方的脸,只稍稍动了动唇,满腔感慨,终究还是未诉诸一词。
只可惜,他眼中虽有恳切也有懊悔,却一一被对方摒弃在外。
江诀至此才终于明白,此次终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以他只能将初时那个计划埋入心底。
毕竟旧账还未算完,此时若然再添新账,会有何种结局,他是真的不敢设想。
那个人,怎么可能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弃主帅之位且罔顾主帅之责而去?
然而,前路凶险,已如板上钉钉。
李然是先锋军统帅,每每都要亲自带兵涉险,而沙场之上,从来刀剑无眼。
或许,前一刻他还能在自己怀中熟睡,后一刻会如何,却远非他能够掌控。
事实上,古来征战,究竟有多少人悻然前往,却又有多少人尸骨得回?
更何况,还有之前那个前车之鉴在!
江诀抚着额,神色间全是萧索和低落。
帐外风急云低,寒雨连江。
大雨滂沱中,一派的烟波浩渺之势。
遇上如此恶劣天气,前方又是留国天险赤炼江,他只得下令三军止步,待这场疾风骤雨过去之后再做打算。
这赤炼江得名于其形色,水流湍急不说,水中流砂含石,一般的小船根本度不过去。
北烨吞下梁、翼、齐三郡后,与平洲隔岸相望,而从平洲再往东快马行一日,便到了留国都城河阳。
是以,这赤炼江不但得渡,还得渡得妥妥当当且安安生生。
否则,若损兵折将过多,留国那边一旦倾其所有反扑,于这四十几万北烨军而言,莫过于灭顶之灾。
帐外是倾盆大雨,江诀的心中,亦如这寒冬bào雨,湿冷一片。
如今战事受挫,兼之李然又对他冷淡如冰,试问他如何能够心有悻然?
江诀从营帐中出来,也不唤人,径自顶着风雨,往李然的营帐走去。
守营帐的两个小卒子见了那抹明huáng的身影,自然不敢阻拦。
只是帝后二人自五日前便分帐而眠,倒让他们大为诧异,可他二人也就是想想罢了,哪里敢胡乱嚼舌?
江诀站在门口沉默着犹豫了片刻,继而深吸口气,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两眼往四周一扫,竟然没有发现李然的身影。
所以他只迟疑了片刻,便抬着腿走了进去,往内一拐,就在内室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李然当时正坐在chuáng沿,一手揉着膀子,脸上微微露出些痛苦之色。
江诀脸上一愕,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轻轻托起对方的胳膊,一脸担忧地问道:“你受伤了?”
李然抬头瞥他一眼,见对方一脸的关心,到底硬不下心肠,淡淡说道:“只是小伤,跟人jiāo手的时候扭了一下,李远山已经帮我看过了,休息两三天就会没事。”
江诀听他说得如此不痛不痒且神色间全是无惧无忧,剑眉一蹙,一脸无法苟同地抚了抚那个肿胀的地方,见对方痛得微微一龇,连连摇了摇头,沉声喊了声丁顺。
丁顺自他出帐之时便尾随在后,如今听他一喊,立马猫着腰走了进去。
“快去,把李远山找来!”
丁顺得了吩咐,应了声是,作势要退出去,冷不防听到李然淡淡一喊:“不用!你先出去吧,丁顺。”
丁顺面上露出一片为难之色,偷偷瞥了眼江诀,又瞥了眼李然,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江诀则一脸正然地望着李然,眸光深浅不一,担忧和心疼全都蕴在其中,还有一丝丝的难以赞同。
李然亦直直地望着他,神色间全是坚持。
江诀终究还是率先败下阵来,一脸颓然地摆了摆手。
丁顺万分感恩地退了出去,他多有眼力劲,怎么会感觉不到帝后二人之间的暗cháo汹涌和隐隐的剑拔弩张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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