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那人淡然一笑,似在等待他的回复,李然见他神色坦然,想了想,道,“那就是打扰了。”
“出门在外时有不便,无须客气。”
李然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原定了今日走,但事有意外,得再待上两三日,你可介意?”
“哦,不介意,不介意。”
辕衡哑然一笑,道:“如此就好。”
正说着,他那两个随从在门外敲门:“爷,属下与师爷都已准备妥当。”
“进来。”
话方说完,那二人便推门走了进来,见到正与他们老爷同桌而坐的李然,洐闫脸色一愣,却听那儒生说:“原来小兄弟还在。”
他说这话时,视线有意无意地扫了眼辕衡,辕衡敛神正色道:“李逸往后几日会与我们同行。”
洐闫恭敬地应了声是,纵使不快亦不敢反对,那儒生则深笑着点了点头,辕衡指了指他二人,道,“他二人是文师爷、洐闫。”
他一面介绍,李然一一跟他二人打了招呼,道了声师爷和洐兄。
文师爷温笑着捋了捋长须,道:“既然一同赶路,李公子就不必拘礼了。”
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个jīng明的主,李然讪笑着道了声客气,暗忖还是少跟此人打jiāo道的好,倒是那洐闫看起来没什么心眼。
如此一想,他便冲对方露了个灿笑,不料那大个子竟尴尬地低了头,神色间大有避忌之色。
“待会儿我要出门办事,你可要同行?”
辕衡真是客气,李然下意识就摇头拒绝,道:“不用,我留在这儿就行。”
他如此说来,对方也不介意,只但笑不语地点了点头,倒是那文师爷望着他的眼神颇有些兴味。
三人很快便出门去了,李然窝在房内也不敢乱走动,好在辕衡想得周到,膳食都会照点送进屋来。
李然乘店小二送饭的时机,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有空余的上房吗?”
店小二一脸为难地搔了搔脑袋,道:“实在对不住啊,客官,上房都被人包下了。”
“没事,有消息记得通知我。”
“哎,好嘞!”
店小二很是殷勤地应下,李然却在琢磨着,罗城那边多久才能收到他捎去的消息?
huáng昏时分,辕衡办完事回来,手中还拿着个包裹,李然颇好奇地指了指那东西,问道:“什么东西?”
文师爷捻着胡须深深望他一眼,道:“二月里天气凉暖不定,我们东家见公子衣裳单薄,特意跑了一趟布衣坊,为您添置了几件新衣裳。”
李然难以置信地抬头朝辕衡望过去,辕衡只淡然一笑,道:“我见你昨晚连衣裳都未褪便就寝,想来是衣衫单薄太冷了。”
此话一说,霎时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文师爷不无感慨地道了声原来如此,望着辕衡的目中隐约有戏谑之色,辕衡则望着李然,指了指那个包袱,道:“去试试吧。”
对方盛qíng拳拳,李然也不好拒绝,况且他如今也确实需要一身新行头。
“多谢。”
他接过包袱,打开一看,见是一件深蓝色长衫,颜色并不过分出挑,遂朝对方扯嘴一笑,眸中多有赞色。
辕衡被他看得稍稍一愣,轻咳一声,摩挲着手中的青瓷杯,问道:“可还中意?”
李然头也不回地说:“试过就知道。”
文师爷捻着浓密的黑胡须,叹道:“这话有些意思。”
不消一会,李然换了衣服从内间出来了,他本就手长脚长,是个天生的衣架子,那套仆役服穿在身上倒还看不大出来,如今换了身好衣裳,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辕衡正盯着他凝望,却见对方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赞道:“刚刚好,Thanks!”
如此奇言怪语,众人皆愣,李然后知后觉地讪讪一笑,却听辕衡抱拳一咳,道:“天色不早了,用膳吧。”
文师爷但笑不语,眼中分明存了心思。
风起云涌第九章
是夜,岳均衡望着手里的奏报,好半晌都没有吭声,末了沉声问道:“消息可靠么?”
“主公放心,消息是三公主传来的,势必不会有错。”
话方说完,却听叶文志道:“既然是西平所为,北烨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属下亦收到消息,证实虏人的乃是丹丰玄溟,看来他丹丰也难逃gān系。”
“丹丰玄溟?”
“正是!听闻此人乃是百年难遇的剑术高手!”
叶文志点头,沉声道:“既然计划有变,依臣之见,罗城之行还是就此作罢的好。”
岳均衡抿唇不语,眼底隐约有一丝犹豫之色,洐闫甚是纳闷地唤了声主公,叶文志捻着胡须想了片刻,了然一笑,道:“李公子的底细臣已派人查过,有好有坏,主公可想知道?”
“说。”
对方神色平静,叶文志垂眸凝想须臾,低声说:“其实他姓阮名籍,并不是普通的杂役,而是……凤凰楼的招牌……只因日前为季睢清看中,便常日带在身边。这几日,季睢清消失无踪,想来正因为此,他才会打道回罗城。”
辕衡目色一闪,似是早有预料,叶文志轻咳一声,继续说:“看来他会多有隐瞒,应该是怕被我等轻视。既然此人并非暗探,他若执意回去,我们可赠他些银两上路,又或者……”
他说到此,故意顿了顿,岳均衡眸中一动,复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然之色,沉声道:“你想多了。”
叶文志笑着捋了捋长须,目中却多有思虑,岳均衡垂首想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末了叩指在桌上敲定,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两日后启程回兴业,你二人将该办的事办好,不可出任何差错。”
“遵命!”
“是!”
李然醒过来时,发现辕衡竟然不在,他倒没大怀疑,只以为对方是起夜去了。
他起身倒了杯茶,正要喝时,房门吱呀一声响,辕衡推门走了进来,对方见他竟然醒了,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复如常,问道:“醒了?”
李然笑着举了举手中的茶杯,说了声口渴,尔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却见辕衡衣裳整齐,笑着打趣他道:“出去办事也不用穿得这么整齐吧?”
辕衡望他一眼,褪去外衫挂在衣帽架上,斟酌片刻,道:“有件事原想明日与你商量,如今你既然醒了,还是先告知你为好。”
“什么事?”
李然放下手中茶杯,疑惑地望着对方,辕衡在他对面坐下,道:“真……不凑巧,家中出了变故,恐怕再不能同行。”
李然并未瞧出他眼底的深意,心有了然地点了点头,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辕衡思索片刻,道了声后日,沉默片刻,一脸莫测地问:“凤凰楼虽能安身,可到底不是久留之地。”
对方神色怪异,李然讪讪一笑,道:“我这个人懒散惯了,还是老地方呆着舒服。”
辕衡抿唇不语,李然倒了杯茶递给他,自顾自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几天多亏有你襄助,我才不至于流落街头,下次你去罗城的时候,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辕衡微微一愣神,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水,低声道:“来日再聚。”
语毕,举杯一饮而尽,终是暗自叹了口气,彼时有花香在鼻端萦绕,恰似他二人的相遇,虚幻飘渺得犹如一场huáng粱美梦般。
翌日,告别了辕衡等人,李然雇了辆马车,独自一人往罗城的方向去了,他乔装成客商混在一圈商贩之中,沿途有人带路,倒也走得顺畅。
到了济州城,关卡越来越紧,一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城里有大人物要来,至于这大人物究竟是谁,却也没人知道。
他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还是如往日那般照常投店,以待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这么几日赶路,说不累那是自欺欺人,小腹已微微凸起,有chūn衣挡着倒也看不大出来,脱了衣服每每都让他倍感无奈。
这一晚月明天高,正要入睡,却听窗户吱呀一响,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一个佝偻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眼前。
借着那点月光,他定睛一看,见来人竟然是柳俊的心腹弁和,顿时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未曾想对方竟顺势朝他作了个揖,一脸恭敬地说:“殿下,别来无恙。”
李然盯着对方,冷声道:“你还真厉害,这样都能找到我。”
弁和摇头,道:“老夫奉了我西平天子令,带殿下回安都。”
西平安都?他不是季睢清的人!
李然一个惊蛰醒过神来,弁和又道:“殿下放心,老夫已使计将闲杂人等支开,此行定然保您一路无虞。”
“不必费心!”
李然冷喝一声,提剑bī了上去,弁和也不慌,依旧四平八稳地站着,宽袖一扬,颇有些感慨地说:“负隅顽抗终是无果,殿下怎的就是听不进呢?”
话方说完,李然就觉得视野里一糊,脚下一软就栽了过去。
弁和接住他摇摇yù坠的身体,在桌案上敲了敲,一黑衣劲装之人从门外潜了进来,扛着他从窗口一跃而下,奔跑一阵后上了后巷口的马车。
弁和紧随其后,往车上一跃,继而一扬马鞭,连人带马霎时消失得没了踪影。
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在马车内,对面坐着一人,正是弁和。
“您醒了?”
他稍稍动了动,发现手脚无力,自嘲一笑,道:“我算来算去,也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来。果然是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你藏得够深,也很有耐xing。”
弁和但笑不语地望他一眼,一脸正然地说:“殿下若不捎消息回去,老夫恐怕已跟丢了。”
原来如此!
李然心下又悔又恼,这一路乔装打扮已属低调之极,照道理不该出事,原来是这个缘故,抬眼去瞧弁和,弁老头依旧一副四平八稳雷打不动的神佛模样,无喜无忧。
他稳了稳心绪,暗忖事到如今万不能自乱阵脚,只能伺机而动,二人相对无言,他将心头愤恨压下,一脸漠然地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其实殿下的行踪老夫一直清楚,只不过……”他说到此,深笑着望了对方一眼,又道:“只不过这内里的缘由,恕在下无法坦诚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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