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多有赞美之意,却听那猴崽子贼笑一声,一脸意味深长地说:“自然是了,只可惜没能亲眼见见那传说中用一千颗澜湖翠玉珠制成的金缕衣。”
语毕,还咂了咂嘴以示感叹。
众人不解,全当他是在说笑,江诀却似乎将这话听了进去,眸中大有考量。
少顷,只听曲烈沉声一咳,正色道:“途经句瞀之时,臣已探到西平有调兵之举,想来不日会有行动。”
江诀抿唇不语,目中戾气一闪而逝,倒是厉子辛点了点头,道:“项启此人虽懦弱,却未必肯束手就擒,苏……尹谦若要出兵,此时再好不过。”
提及苏沫时,但见他略一皱眉,立马又改了口,眸中有痛色晃过,李然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背,道:“他这算盘确实打得够jīng,不过能不能如意还是未知之数。”
众人点头,江诀颇戏谑地望他一眼,片刻后才转了视线,淡淡问:“此事你怎么看?”
这话自然是问曲烈,但见对方深思须臾,道:“西平出兵乃是必然,一场大战亦在所难免。”顿了顿,又道,“怕只怕huáng雀在后,不得不防。”
江诀颔首,继而轻笑一声,道:“朕倒要看看,他岳均衡是要百般算计,还是真刀实枪与朕战一场!”
这话并不如何铮然,但一字一句听来,却俨然都是气吞天下的豪迈之气。
李然深笑着望他一眼,道:“他有他的张良计,你有你的过墙梯,鹿死谁手也是各凭本事。”语毕,一击掌起身,视线在林瓒等人脸上一扫,笑着打趣道,“倒是你们,到时候打了败仗,可别哭爹喊娘地溜回来求qíng啊?”
众人听他一席话,失笑之余,不免觉得胸口激dàng,仿佛那一决胜负的时刻就在眼前,饶是一向闷骚的沈泽,眉眼间也掩饰不住都是兴奋之色。
猴崽子盯着那人修长的侧影,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一脸讪然地撇了撇嘴,视线却免不了被吸引。
李然在眼角的视线里扫他一眼,无声一笑,随手扔了个核桃给他,道:“发什么愣,一边玩去。”
此话一说,帐内笑声再起。
如此商议了一个多时辰,将攻取临阳的部署安排妥当,众人才告退而去。
他二人回到营帐不久,就见丁顺猫着腰垫着脚尖进来,身后还领着一人,正是李远山。
老头儿进帐来时,见江诀也在,不免一慌,颇惶恐地低了头,神色间多有小心,连见礼都比往日恭敬许多。
江诀不动声色地扫他一眼,道:“怕什么?那事朕不会追究,过来诊脉就是。”
他既然发了话,李远山哪里还敢怠慢,立马几个快步上前去,抬眸觑了眼榻上那人,万般谨慎地喊一声殿下,示意对方伸出手来,继而探了两指,按着那人的脉门上切诊片刻,末了笑着回道:“殿下一切安好,只气血略有些不足,想来是日夜赶路劳累的缘故,歇两日便能恢复。”
李然听他如此说来,不由面上一红。
老头儿并不知晓内里缘由,丁顺却明了之极,见那一位面上多有尴尬之色,握拳假意一咳,提醒道:“大人,是否需要开些安神补身的膳食方子?”
李远山还未来得及应他,却听江诀问:“东西都备齐了?”
丁顺乐呵一笑,满脸是笑地回道:“陛下放心,自然一早就都打点好了。”
这小子人长得机灵,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得跟老鼠似的,李然失笑,招手示意他过来,对方眸中一喜,赶紧几个快步垫了脚尖猫着身子过去,赔笑问:“殿下有何吩咐?”
“回去后替我教个人,让他也学学你这样。”
他一听,半是惶恐半是惊喜地应下,江诀颇不耐地沉咳一声,那小子到底熟知他的脾气秉xing,急忙打了个千,又朝李远山使了个眼色,正要离去,却听李然沉喊一声,道:“您老先别急着走,过来给他看看。”
江诀不语,未说行也未说不行,李远山眼力劲十足,也不待他发话,立马躬身过来,搭脉诊了片刻,略一皱眉,禀道:“陛下积劳成疾,须慢慢调理……且那药……也吃不得了。”
“有多严重?”
“这个……老臣……也……”
他一脸的yù言又止,李然皱眉,却见江诀挥一挥手,道:“下去开方子,朕戒了就是。”
如此好商好量,跟从前简直大相径庭,老头儿暗自咂了砸嘴,偷偷觑一眼榻上躺着那人,暗忖这一位可真能耐啊真能耐。
待那二人告退而去,江诀探身过去,轻声问:“如此可满意了?”
李然冷哼一声,道一句自己看着办,翻身躺下再不多语。
对方倒是一副百折不挠兼深qíng款款的模样,整个人贴上来,伸手抚在他小腹上揉了揉,轻笑一声,将脸埋进他后颈,喃喃道:“那会儿……他动得可真厉害,好在不曾出事。”
那会儿是何时,自然只有他二人明白。
李然面上一赧,正要反手给他一肘,蓦地想起对方如今是“积劳成疾”,犹豫再三后,终究没有下手,只淡淡道:“离远点,热得慌。”
如今正值chūn夏jiāo替之时,白日里虽热,夜晚却也凉快,他这么说来,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江诀失笑,却又顾虑着对方的面子,连连应了几声是,体贴地往后挪了挪,手却依旧不肯离去,隔了一件单薄里衣贴在他腹上摩挲,沉默许久后叹道:“朕盼这一日,已经好久了。”
这么说来,竟有些委屈。
李然愣了片刻,终是不忍,牵过他的手,道:“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江诀目中笑意渐浓,末了转为一声轻叹,有满足亦有动容,继而搂着他沉沉睡去。
如此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蓦地听到一阵沉吟,江诀心头一个惊跳,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半急半骇地问:“是不是肚子疼?为何流了这么多汗?怎么不早些喊我?”
他方寸大乱,显然被吓得不轻,李然暗自翻了个白眼,揉了揉右脚小腿肚,道:“不过是抽筋,熬熬就过去了,吵什么!”
江诀想也未想,起身过去为他按揉,边揉边喊了声丁顺,片刻后就见那小子举着油灯进来,见了榻上的qíng形,正要询问,却听那位急急道:“去!打盆热水进来!”
他连连应下,放下油灯即刻去办,片刻后去而复返,正要上前去服侍,冷不防见到一人赤脚下了chuáng,径自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沉声道一句出去,继而蹲下身去,握着榻上那人的脚在手心里擦拭,还不时询问一二,神色紧张。
那人是他的主子?
丁顺在那一瞬,骇得近乎目瞪口呆。
风起云涌第二十五章
翌日一早,李然正在穿衣,见丁顺猫着腰进来,手中捧了一套褐色皮质衣服,见他醒了,忙一个跨步上前来,道:“殿下怎的自己动手了?让奴才伺候就是。”
李然手下动作不停,一脸淡然地问:“他人呢?”
“方才京师来了人,说有要事禀报。您放心,陛下去去就回。”这话一说,但见李然面上一赧,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说错了话,忙低头连连赔了几声不是,末了颇惶恐地问:“殿下,您不会怪罪奴才吧?”
他神色胆怯,况且也确实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李然深知是自己听者有心,气过头就是矫qíng,遂揉了揉眉眼,掩饰掉一脸的尴尬,又指了指那小子手里的东西,问道:“这什么?”
“呵呵,是陛下特意命军中工匠赶制的软甲,连夜赶制而成,穿着比铁甲舒适许多,就等殿下试了。”
他“哦”地疑了声,一时间兴致顿生,遂笑着招了招手,那小子立马将东西呈上。
他一摸,颇有些诧异地问:“皮甲?”
“殿下好眼力,是用驼山独角shòu的毛皮所制,工匠说刀枪不入,很是结实。”
那小子说完,他拿起来细细瞧了一番,了然一笑,暗忖哪里是什么独jiāoshòu,分明是犀牛,他早年还在黑市倒买倒卖过几张。
穿上一试,竟十分贴身,不薄不厚的一层,腹部甚至还有伸缩的余地,看来着实废了番心思。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丁顺又帮他套上外衫和银丝铠甲,乌发一束,劲装在身,可谓俊逸非凡。
那小子愣了神盯着他瞧了好半晌,冷不妨有抚掌之声从帐外传来,又听那人感叹:“哪里还能找到这般俊美的统帅?”
“事办完了?”他挑了挑眉,一脸的不为所动,江诀笑着走近了,搂了搂这位“俊美统帅”的腰,凑近了低声道:“朕也为你制一件金缕衣如何?”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却见李然十分不受用地翻了个白眼,漠然道:“你喜欢就自己穿。”
江诀失笑,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脖子,用着只有他二人才能听清的音量说:“朕无所谓,不过得由你来脱。”
李然暗自骂了声fuck,暗忖此人面皮之厚平生难见,只不过他也没忘了正事,敛容挑眉问:“罗城出事了?”
江诀略一愣神,复又安抚似地搂了搂他的肩,道:“此事朕有安排,你无须cao心。”
说到此处,似乎想起一事,捉了对方的手问,“软甲穿了?”
“恩。”
“感觉如何?”
“不错。”
他神色淡淡,江诀轻笑一声,叹道:“如此到底多了层防护,我也能安心些。”
这么说着,目中满满都是爱意。
李然心头一动,握了握他的手臂,面上终于有了些动容之色,江诀一见他这神色,立马打蛇随棍上,凑近了谄笑道:“你若实在要谢我,就如昨日那般……”
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推开了,但见李然颇具警告意味地望他一眼,道:“外面都准备好了?”
江诀笑着一颔首,垂眸觑一眼候在一旁的丁顺,沉声问:“膳食呢?”
那小子jīng怪地笑了笑,道:“陛下放心,一早就备下了,正等着殿下起身梳洗呢。”
语毕,屈膝打了个千,跐溜一下窜了出去。
辰时一到,大军按时向丹丰都城临阳出发。
这一日,到了距离临阳不足百里的定通镇,江诀收到前方探子来报,称项启已将边关大军尽数调来勤王,数目不下五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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