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叶笑了,他将空了的果盘放到殷淮安手边,劈手从小鬼手中夺下那瓣橘子,一口塞到嘴里,口齿不清地说:“对不起啊少爷,您不是不爱吃么,糕点也没了,水果也没了,只剩下瓜子儿了。”
银叶开心地嚼着橘子,小鬼用同qíng的眼神看着殷淮安。
殷淮安眼睛眨了眨,轻轻叹一小口气,把眼睛对准银叶的方向,点了点头。
银叶又懵了:“您这,几个意思?”
殷淮安竟然笑了一下:“瓜子也可以的。”
小鬼在目瞪口呆之余,还是战战兢兢地端着瓜子过来,小心地放在殷淮安的身前。
殷淮安和刚睡醒的时候判若两人,他一点脾气也没了,也不嫌弃只有这东西可吃,屋子里马上响起了清脆的嗑瓜子的声音。
这是有多饿……
可是这个画面――
殷少爷弯着腰,认真地捧着盛装五香瓜子的盘子,认真地以瓜子果腹。侧脸垂下来的一缕长长的飘逸的墨发,发梢粘着一片白色的瓜子皮儿。
这,这实在是不忍直视啊,银叶看呆了,他呆了好一会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挪到门口,打开门大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这副景象放在殷淮安身上,完全可以称之为nüè待,绝对不为过。万一苍野来的晚些,大少爷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将这事说出去,那他岂不是惨了。
嘉荣慌张地从外面的小路上狂奔过来:“怎么了怎么了,钟先生,今日怎么中途停止了,出什么事了?!”
银叶只从门fèng中露出一个脑袋:“谁跟你说中途停止了?供品不够,快再寻一些来!”
嘉荣有点被吓到:“啊?那,那供品还真的被吃啦……”
银叶怒道:“废什么话,你管是谁吃的?耽搁了时间,怠慢了神灵,你担待的起吗!”
.
过了一会儿,银叶端着上好的糕点果品走到殷淮安的chuáng前。
殷淮安缓缓抬手,摘下自己发梢的那片瓜子皮儿,笑着说:“我不会把此事说出去的。”
银叶拿鼻孔出气:“那谢谢少爷您高抬贵手。”
殷淮安继续笑:“我刚睡醒时,脾气总也不好,有些话说得不妥,事qíng做得古怪,还望钟先生包涵。”
银叶心里道:没准再也不会有人,有包涵您的机会了。
小鬼心里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起chuáng气”?富贵人家的少爷,果真是不同凡响。
再看看银叶的脸色,他心中又浮现起那个“断袖”的大胆猜测。
他也没什么依据,就是觉得……像。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下午都在修文,刚才滚回去修了几章,觉得自己写的不好的地方有很多,怎么修都修不完,所以顿时觉得能够看到现在的小天使都是真爱啊!新手诚恳脸,谢谢不嫌弃我的小天使,希望能够收到狠狠的吐槽,我自己也在努力提高中~
☆、推拒与逃避
刚才银叶去门口叫人的时候,把桃木剑丢在了chuáng上,现在找不到了。果不其然,银叶偏了偏头,看见殷淮安的右手边的被褥,露出桃木剑的鲜红穗子中的一丝。
银叶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殷淮安记得自己今早是被这玩意儿弄醒的,他是被桃木剑的声音吓怕了,趁他刚才不在,偷偷地把它藏了起来。
大少爷真的是表里不一,没想到他还会做这么孩子气的事qíng。
殷淮安看不见银叶的表qíng,仍旧神qíng自若地吃着糕点,听见银叶怎么忍都忍不住的笑声,他偏头相询:“怎么?笑什么。”
银叶笑着走到远处的桃木桌旁边,摆出一个潇洒至极的姿势倚在上面,又想到殷淮安看不见东西,他泄气地收起摆好的姿势,咳嗽了一声,拿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桃木桌面发出两声低沉而富有韵味的“咚、咚”。
殷声音响起的一刻,淮安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掉回盘子中,他整个身子一颤,双手捂住耳朵和太阳xué。
殷淮安手指的骨节攥的有些发白,好看的眉毛皱起来,他声音颤抖着说:“住手。”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银叶一寸寸地敛起笑容,他走到殷淮安的身边,从被褥下抽出那柄桃木剑,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殷少爷恐怕还不知道让自己头疼的是什么东西,你只藏起那把剑是没有用的。”
他用手指细细摩挲着桃木桌面细腻的纹理:“你怕的是桃木。”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怕这东西吗?”
他没有停顿,一口气说下去:“世间有人、魂、鬼、灵,只有鬼是怕桃木的。”
银叶扫视了一眼地上的豆米:“鬼怕的东西有很多,就是这些东西锁住了你的行动和声音,我要是想,你一辈子都出不来。”
殷淮安仍旧捂着太阳xué,将脸掩藏在手肘下面,他沉默地听着,似乎仍在因为疼痛而颤抖着。
银叶是真的讨厌他这个自欺欺人的样子,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念头,那就是――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他一定要把真相血淋淋地摆在殷淮安面前,而且一定要他亲口承认并接受。
银叶bī问到:“大少爷还不明白?哪里不明白可以问我。”
殷淮安微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再是――”
“意思是说,你不是人了,人死散魂,魂死为鬼,恕我直言,少爷现在,可谓已经是死得透透的了。”
银叶补充到:“这几日,就会有人来接你上路。”
屋子里静极了,连喘息的声音都听不到。银叶看到殷淮安稍稍张大了眼睑,空寂的眼睛变得更加空dòng。过了一会儿,他掩饰地闭上了眼睛,搭在额头两侧的手指蓦地滑落下来。他手指微弯,微颤,软软地垂在身侧的被子上,那手指没有力气地握成一个空拳,紧了一下,又松开。
他没有颜色的薄唇抖了一下,又很快地恢复原样,只是声音中的颤抖,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他努力压制住慌乱:“钟先生从昨天开始,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银叶狠下心去,“嗯”了一声。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就在银叶准备潇洒地走人的时候,殷淮安微笑着说:“那你不也没打算,锁我一辈子,圈一辈子的钱,我担心什么?”
银叶觉得他好像没摸准重点,或者说,是一如既往的推拒与逃避。
银叶又来气了,他一开始就不打算放任殷淮安的糊涂,于是把事qíng从头到尾同他讲了一遍,从他俩在乱葬岗的偶遇,讲到苍野对待鬼魂的法子,从借尸还魂,讲到十八层地狱,甚至还将yīn违司的成员一个个给他介绍了一遍。
没告诉他的有两件事,一是嘉荣陷害他的事qíng,二是自己手握他半魂的事qíng。
不说嘉荣,是怕他会伤心,不说自己,是怕他知道了,自己心里会更加难过。
当然,自己是灵师的事qíng也没有提及。不知怎么的,银叶觉得,还是让殷淮安仍旧把自己当做一个市井之中的骗子郎中,比较好。
这样,他心里面没有负担,自己心里面也没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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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殷淮安伤心还好,让人难受的是他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就像现在这样,殷淮安又不说话了,他要是打定了主意沉默下去,任凭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巴。
银叶就烦他这一点,一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把所有人都推得远远的。不知道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还是自己不想面对,或者是另有打算,总之他不想别人知道,谁都帮不了他。
正巧,银叶现在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因为他现在,一点忙都帮不上。
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殷淮安靠在chuáng上,银叶和小鬼各占一只墙角。
一个时辰过去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到了离开的时间,银叶从墙角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凌乱的房间,不知道从哪里寻到一把笤帚,一瘸一拐地扫起地来。
小鬼看银叶拖着伤腿扫地,有些于心不忍,他从墙角跑出来,伸手去拿银叶的笤帚,却被银叶轻轻地推开手。
银叶将地上的豆米清扫gān净,拽开门口和墙上贴的符纸,拿清水洒扫了一遍整个屋子。
没再回头看chuáng上的人一眼,他只是公事公办地说:“大少爷,三天之约到了,我放开你了。”
银叶在原地垂手站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的答话,遂转身拉着小鬼的手,向房门口走去,推门的时候,却出乎意料地听到了殷淮安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稳,已经没有了没有慌乱和恐惧的qíng绪,就像是朋友之间最普通不过的一句问话。
“还不知道,钟先生的名讳。”
银叶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
“钟之遇。”
银叶踏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小鬼凑到门fèng上去看看,大少爷没有起身,他转过头来仰视着银叶的脸,感觉到银叶握着他的手,紧紧地攥了一下。
银叶旋即松开拳头,长出一口气,脸上扬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语气状似轻松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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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没有回家,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银叶脸色yīn沉,小鬼却偏偏要提大少爷:“等到那个叫苍野的到了,大少爷是不是就更活不了了。”
银叶收起yīn沉的脸色,不屑一顾地说:“他本来就死了。”
“可是,他明明……”
银叶没让小鬼继续说下去,他指着西街街口那边的一家铺子,突然笑着对小鬼说:“殷秋山可答应我了,你看,这一间医馆,明天就是咱们的了。”
小鬼陪着他gān笑了两声,不买账。
小鬼坚持自己的话题不动摇,他继续抬头对银叶说:“你真不觉得,自己有点喜欢大少爷?”
看他死缠烂打揪住不放,银叶愣了一下,随后挤眉弄眼地说:“哎呦,你可得好好教育教育我,什么是喜欢,我还真不知道。”
这一招管用,小鬼脸红了:“我……也不知道。”
银叶继续挤眼睛:“你这都十好几岁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对这种事qíng轻车熟路了呢!”
小鬼听出来银叶在碜自己,红着脸不理他了,两个人本来并排走路,小鬼生气地快走几步,把背影留给银叶。
银叶得意地笑了,小鬼却又突然退回来,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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