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殷淮安去了哪里,灵机一动,把麻籽儿掏了出来。
这东西能传送魂灵,既然能将魂送到yīn曹地府,自然也能把魂从那里接回来,大少爷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碰到了往生镜,没走成。
银叶把那小小的一粒珠子攥在自己的右手掌心,一念咒,珠子闪了一下。他再松开手,殷淮安的半缕魂烟就丝丝缕缕地从手心中飘出来。
他从来没有把殷淮安的魂魄放出来过,这是第一次冒险。因为这魂本来就已经伤了眼睛,再加上只剩下一半了,在外面呆着会更容易受伤些。
银叶担心殷淮安的魂烟受伤,所以他把柳苗也叫出来,让她在旁边小心地护着。因为不完整,殷淮安的魂不能凝型,移动地也很慢,他就耐心地一步一步地跟着那飘动的魂烟走。
毕竟曾寄于殷淮安的身体中,魂烟还是有微弱的感应,足够银叶循着它找到殷淮安。
柳苗在空中慢悠悠地飘着,她看着他一小步一小步认真走着的样子,忍不住说:“银叶哥,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银叶没听见她说话:“啊,你说什么?”
柳苗咯咯笑两声:“你别装,我藏在灯芯里面也能听见你们说话,你真的喜欢他呀?”
银叶的脸红了。
柳苗笑得更欢快:“喜欢你就说呀,他眼睛不好,又看不见你脸红。”
银叶小声嘟囔着:“你不懂,别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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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一处阁楼的墙外面停住脚步,这里应该是这阁楼的背面,墙壁厚重古朴,只有高处有一扇窗子。那半缕魂烟沿着墙壁慢悠悠地往高处爬升,似是要钻进那窗子里面去。
银叶赶紧把麻籽儿从手心拿开,那魂烟便“嗖”地一下窜回他的右掌心。
看来就是这里了。银叶和柳苗一起绕到阁楼的正面,发现正门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藏书阁”。
根据银叶的经验,一般qíng况下,什么家族的秘史啊,不能闯的禁地啊,见不得人的秘密啊,不都在藏书阁里吗?据他推测,这里正门把守森严,光明正大地进肯定是进不去的。
他正想着要如何偷偷摸摸地溜进去,就看见谢秉言独自一人向着藏书阁走来。
谢小候爷与殷淮安正好一前一后进藏书阁,都是刻意避开众人,都没带随从。
嗯,有qíng况。
银叶麻利地熄了灯,小心地蹲在门口的石像后面,伸着脖子往外面看。
银叶手心出了不少汗,因为石像就在藏书阁门口左侧的位置,谢秉言如果要进藏书阁,发现自己轻而易举。
但是谢秉言根本没有注意到任何的异常,他走得又快又稳,身上仍旧穿着明亮鲜红的喜袍,脸上的表qíng却有一些凝重。他径直推门进去,回头对门口的守卫沉声命令道:“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银叶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dòng房花烛夜,谢秉言为何不去与夫人圆房,反而到藏书阁来和殷淮安两个人偷偷见面?到底是什么事qíng,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不过谢秉言这一来,偷溜进去肯定是行不通了,银叶只能又绕回到阁楼背面的小窗子下面,他对柳苗说:“你上去帮我看看,大少爷在里面gān吗呢?”
柳苗二话不说,悠悠地直升了上去。
银叶在下面掌着油灯站着,觉得还是没有身体束缚来得更方便一些,脱了钟之遇的这个壳子,他也能想飞到哪就飞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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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秉言将顶楼房间的门推开一条fèng,看到殷淮安手中执了一把折扇,靠在软椅上闭目养神。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推开了门。
推开了门却不进去,只是垂着头站在门口,声音里面竟然有了几分小心翼翼:“我真的没想到,今晚你会来。”
殷淮安仍半躺在软椅上,缓缓将眼睛启开一条fèng,他半眯着眼睛,没什么表qíng,整个人就像一块儿寒冰一样封凝不化,完全没了刚才宴上的温润与儒雅。
他的声音也是平静而冷漠:“你先进来。”
谢秉言在宴上给自己灌了不少酒,刚才在外面冷风chuī着还清醒,现在酒劲儿上来,走路的步子有些发飘。他一步三颤地走到殷淮安身边坐下,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的侧脸。
殷淮安也没说话,眼皮又重新阖上,兀自安静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全当谢秉言不存在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谢秉言先开口说话,他说的是:“对不起。”
殷淮安接话倒是很快,谢秉言话音刚落,一声嗤笑就紧着出来:“不知道,唐将军给的嫁妆有多少?”
谢秉言愣了一下,而后猛地将头抬起来:“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个?念臣,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想我!”
殷淮安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手中的扇子停住,等待着谢秉言的解释。
“不要说嫁妆,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一桩婚事,自始至终一直是我爹在做决定――”
谢秉言急急地倾了倾身子,试图去拉殷淮安的手:“淮安,你相信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殷淮安手腕一绕,巧妙地躲过了他的触碰。他继续细细地摩挲着扇柄,朗声笑了一下:“身不由己?不要随随便便地说这种话。”
谢秉言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手指抖了两下,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过了一会儿,他降低语调,温声说到:“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想怎样撒气都好。”
殷淮安转头继续对他笑,故意笑得愉悦轻松,没心没肺:“我心里不痛快是真的,但是我今日特意赶来,不是来撒气的。”
他将手中的折扇徐徐展开:“我也准备了你的新婚贺礼,只不过刚才人多,不好送出手。”
谢秉言紧紧盯着那展开的扇面,扇子上面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山水,但是画幅上的落款,是谢玄昭的名字。
――这是二人幼时一起读书时,互相题赠的折扇。他也有一把这样的扇子,是殷淮安亲手为他画的。
殷淮安的眼睛还是一片平静死寂,空dàngdàng的,没有光也没有影子,没有怨怒也没有伤悲,只是平平淡淡,什么都看不出。
“我还记得,当时先生说,玄昭比我画的好多了。”
谢秉言想笑一下,扯了一下嘴角,却只是皱紧了眉头。
殷淮安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可惜我眼睛瞎了,现在看不到你的画了。”
“以后,也不打算看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手下迅速发力,眨眼间,折扇一撕为二,猝不及防“呲”的一声,异常刺耳。
谢秉言大惊,伸手yù夺,却已经晚了。殷淮远动作不快,却难以阻止,他已经将撕毁的扇子凑到灯焰上,橘红色的火苗就一下子窜到了扇子上面。画幅边缘迅速变得焦黑,在谢秉言握住他的胳膊之前,他迅速从椅子上站起,将烧掉一半仍带着火焰的扇子从窗口扔了下去。
谢秉言冲到他面前,死死地攥住他的手腕,眼睛中充满血丝,似是要喷出火来,他生气地指着窗口:“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喜欢她!?这么多年,你不明白我的心吗?何至于――如此绝qíng!”
殷淮安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但是他如愿以偿地丢掉了扇子,他脸上挂上了心满意足的微笑,声音中却没有了一丝qíng绪。
“你的心么?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明白,可是现在不明白了。”
他对着谢秉言,弯腰拜了下去:“糙民揣度不清小侯爷的心思,既然无力猜测,现今也不想猜了。”
谢秉言竭力压抑着火气,他瞪大眼睛,表qíng难过地看着他,声音中全是不可思议:“淮远,你叫我什么?”
“旧友大喜之日,不知如何相贺,在下不才,送恩断义绝之礼。”
谢秉言声音颤抖着,连怒气都变得无力:“恩断义绝……淮安,我不信你会如此心狠……”
殷淮安似是微微叹了一声:“唐蕴维是个好姑娘,你好好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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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秉言仍旧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不放,殷淮安也任他抓着,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谢秉言的表qíng突然变得狰狞,他手上猛地用力,扯着殷淮安的手腕大力一甩,将他猛地推倒在chuáng上。
他粗bào地将自己身上鲜艳的喜服扯掉,一把抓住殷淮安的腰带。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混着酒气的狂bào气息,他疯了似的撕扯着殷淮安的锦袍,从他的颈间开始,肩头、锁骨、胸膛、腹脐,一路辗转吸吮,狂吻下去。
他不放过每一寸肌ròu,直到了腰间,殷淮安冰凉颤抖的指尖用力缠绕上他的手,阻止他继续下去。
谢秉言浑身一僵,他虽然能够听见殷淮安急促的喘息声,但是触碰他的手却如此冰凉彻骨。被自己自己压着的身体也是苍白而没有温度。甚至他刚才用力吻下去的痕迹,瞬间就变成了乌青一片。
谢秉言将手伸下去,想要去握住那东西,来换得他的身体反应。他刚一动作,却猛然听见殷淮安竭力隐忍的声音:“小侯爷!闹够了没有――”
殷淮安这一句无异于火上浇油,谢秉言“蹭”地一下子窜上去,疯狂地堵住他的唇,胡乱地吻了一阵。折腾够了,谢秉言用那硬物抵着他的大腿根,恶狠狠地说:“你叫我什么!?”
殷淮安死死地将头歪在一边,双手紧攥成青白的拳头,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会儿,忽然奇异的平静下来。
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调整了半晌才让呼吸不那么凌乱,他不再赌气以“小侯爷”相称:“秉言,你何苦这样。”
他声音不稳地诘问到:“我不知道你要什么,你自己还不知道?”
谢秉言过了冲动的那一阵,不再乱来,他粗重地呼吸着,收紧了握在他肩头的双手。
殷淮安重新睁开眼睛:“你知道的,这不是你想要的。我现在告诉你,这也不是我想要的。”
谢秉言呼吸渐渐平静,他呆呆地凝视着直视自己的那一双死寂空无的眼睛,一滴汗水从他的下巴上落下来,摔碎在殷淮安苍白的胸膛上。
过了一会儿,谢秉言胳膊上紧绷的肌ròu线条稍微松弛下来,脖子上的青筋隐退,他垂下眼睫,红了眼眶,自顾自地喃喃着,像是问他,也像是问自己。
“我到底想要什么……”
谢秉言的嘴唇颤抖着,脸上的肌ròu也痛苦地扭曲着,他猛地闭上眼睛,一滴眼泪砸下来,声音中全是失控与哽咽:“我没想到……没想到……总之,所有的事qíng都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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