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淮安第二次在银叶面前展露眼睛中的qíng绪,他走进几步,深不可测的眼底生出几分警告:“我早跟钟先生说过,不要掺和我们这些人的事qíng为好。”
银叶听他的声音中有几分森寒,脖子上的汗毛立起来,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与殷淮安拉开距离。
银叶勉qiáng维持声音的冷静:“这一点事qíng,还不至于让大少爷杀人灭口,那么,少爷准备给我多少封口费?”
殷淮安笑了,笑得有些可怕,面目上甚至带出了几分狰狞:“什么事qíng不至于,什么事qíng至于,可不是你说了算,你哪里来的自信,我会放过你?”
他语气凶狠,毫不留qíng面。
看到殷淮安瞬间变得如此凌厉,银叶有些难以接受。
太可怕了,他原来一直觉得大少爷xing格温和,朗朗如玉。
这个人可以随时变成另外一个人,他可以完美地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在不同人的心目中,深刻地塑造出他想让你知道的那一个自己。
银叶竭力稳住声音:“你会放过我的,而且你不会用封口费打发我的。”
“哦?钟先生缘何做此猜想?”
银叶咽了一口唾沫:“你会想尽一切方法控制我在你身边,不仅因为我知道你和小侯爷的秘密,而且还因为你对我的身份和能力感兴趣。”
殷淮安挑起了眉梢。
“那三天中,你一直装傻不说话,对我的话表现出不相信的样子,可是我说的每一句,你都清楚地记在了心里。你自己非常清楚自己的状况。你是一个死人。”
殷淮安眯起了眼睛。
“死人要做活人的事qíng,就要找一个了解死人的人,时时帮助他打掩护,告诉他如何扮演活人才不会露出破绽。”
殷淮安的目光如寒冰一样的冷:“所以?”
“我偏巧是这个人,送上门来的,所以你不会放我走。”
直到听他说完这些,殷淮安的眼睛中才真正显现的怒意,那更甚于刚才他夺过扇子时候的愤怒,更像是被侵犯了私密领地时的羞恼。
他的声音更加yīn恻:“钟先生果然自信,可是,要是我现在就杀了你呢!”
殷淮安话没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只手揽住了银叶的脖子。他的动作果决狠辣,毫不犹豫地在银叶的颈间划出一道红痕。
匕首拔出的一瞬间,银叶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他站在原地,没有闪躲。
果然,匕首只是抵在他的颈间,没有划下去。银叶笑了,他的的笑声颤抖着,但是他确实是在笑。
“这一刀停在了这里,也就再也刺不下去了。大少爷不会武功,腰间的匕首也只是防身用的。你刻意地做出一套骇人的动作,无非是因为恼羞成怒,想要吓唬人罢了……”
凉凉的匕刃横在脖颈上,银叶不敢转头。他用眼角扫了殷淮安一眼,补充一句:“因为别人知晓了自己的心思,而恼羞成怒。”
屋子里面静极了,殷淮安嘴唇紧抿着,倔qiáng地拿刀比着他的脖子,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银叶还真不敢确定,这个大少爷会不会真的因为恼羞成怒,偏偏要把这一刀刺下去,结果了自己这条小命。
他自己死不了,可是他现在还真的有一点舍不得钟之遇的这一副身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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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淮安眼神几度变换,终于,“咣当”一声,他手中的匕首被丢在地上。
殷淮安扔掉匕首后,就迅速换了一副神qíng,他笑着拍手:“佩服佩服。”
银叶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过奖过奖。”
“我就不再说溢美的废话了,钟先生想要什么?”
“还是就做大少爷的‘随身大夫’吧。”
银叶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我在大少爷身边,就不会有机会把秘密说出去了。”
殷淮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可不相信钟先生全是在为我着想,我可不如你会猜。钟先生这样渴望待在我的身边,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想告诉我?”
其实吧,银叶执意留在他身边,一半是因为他那倒追的心思。
只是现在的qíng景,将此事说出来好像有些不太合适。甚至于他刚刚拿一把折扇揭发了人家的旧qíng,现在表白不但不可信,反而有一些趁火打劫之嫌,所以这一点绝不能说。
另一半原因,当然是因为往生镜,他早就该想到,既然往生镜代替了他的左眼,他就应该可以看见东西。毕竟往生镜本来就是yīn阳两界的灵物,要说拿它充当鬼或者魂的眼睛,肯定能够说得过去。
可是往生镜的事qíng一说出来,势必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殷淮安便不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会亲手送他上路,那不就,更谈不成恋爱啦?
银叶抓耳挠腮,他看殷淮安一副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的样子,自己心里纠结的问题却是如何能够与他没有隔阂地谈一场恋爱。
银叶撇撇嘴,心里再一次感慨自己这倒追,着实不容易。
照这样下去,殷淮安越来越讨厌他,什么时候才能够追到手啊!
银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还是想到了小鬼的话。最起码他银叶有一点谁都没有的优点,他遂将这一条唯一的优势说了出来:
“我不是人,你也不是人,咱们理应当,惺惺相惜。”
银叶私以为,这句话说得极好极恰当,既满足了殷淮安的好奇心,又充分表明了自己对于他的特殊xing,甚至,还可以算作一句相当隐晦的表白。
殷淮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某叶:少爷,你喜欢我么?
某少爷:(冷漠脸)不喜欢。
某叶: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哦哦吼吼吼吼吼吼哈哈哈哈!撒花!比心!放鞭pào!
某蠢作:wtf?exm?
某叶:大少爷说喜欢我!
某蠢作:……这设定是不是有问题,孩子都傻了。
☆、吻痕
惺惺相惜?
殷淮安一向对这样没有功利色彩的目的嗤之以鼻,不予信任。因为在他看来,单纯通常意味着做作。
但是这一次钟之遇拿出来的理由竟然莫名其妙地有说服力,他甚至有几分相信这钟先生是真的想与他“惺惺相惜”。
而且那莫名其妙的理由竟然是物种优势:都不是人。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不对,他说什么来着,他也不是人?
殷淮安的目光在银叶的脸上一寸寸地搜寻,像是非要从他的表qíng中挖掘出什么yīn谋诡计来似的。
遗憾的是,银叶真没啥可挖掘的,他喜欢用真心说真话,现在是,一直都是。
只不过……真话有的时候也不能说的太直白,要稍微,绕个弯儿什么的。
比如说“惺惺相惜”,这词儿在银叶心里的意思,就是“天生一对”。
银叶被殷淮安这样盯着,心里有点慌。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哪一句不对?难道是不够委婉?
殷淮安瞪了一会儿眼睛,从银叶脸上没看出什么幺蛾子来。
末了,他清了清嗓子:“好,就这样办。”
银叶终于松了一口气在,这第一步终于算是成功迈出去了。这都生死一线了,要连个近身的机会都换不来,那也太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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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之前,有一件事银叶一直不明白。那就是,大少爷明明纯良无害,xingqíng温和,为啥自已老是不能够对他好言好语地说话,一见面就想怼他两句。
现今银叶知道了,不是他自己作,而是殷淮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殷淮安他不是软硬不吃,而是软硬通吃,他不是刀枪不入,而是心怀鬼胎。他就是又臭又硬的石,披着羊皮的láng,最擅长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
这话他现在还不敢在殷淮安面前说。因为估计殷淮安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些德行,要是现在被一股脑儿全捅出来,按殷淮安喜欢藏着掖着的xing子,更要bào跳如雷了。
你说,怎么就喜欢上这个浑身别扭的死鬼少爷了呢?
银叶本来在心里面骂他,骂着骂着就开始数落自己,数落着数落,就笑了。
可能……喜欢就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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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淮安不知道银叶在心里打什么样的主意,他仔细琢磨着银叶奇怪的表qíng,摸不透其中的玄机。
银叶发现殷淮安正在看着自己的同时,也发现自己刚才笑得跟个花痴似的。
他不好意思地咳嗦两声:“既然我已经是所谓的‘随身大夫’了,那我问你,你对别人说你卧病在chuáng,此事是真是假?”
殷淮安左眼的瞳孔缩了缩:“钟先生难道猜不出来?”
“我……”
“还是说,钟先生只是想试探一下我的诚意。”
银叶缩了缩脖子,暗骂自己纯属自找没趣。
他当然能看出来殷淮安没有生病,因为人死了就什么病痛都没有了,如果不是魂体出了问题,那就是――装的。其实银叶只是想听殷淮安说一次真话。
试探诚意?也可以这么说……
殷淮安的眼睛也是毒辣毒辣的,他一个撒谎骗人的专业户,不知道肚子里面有多少弯弯绕,还能看不出来这点小心思?
殷淮安好笑地勾了勾嘴角,没有将银叶的心机拆穿到底,竟然真的顺着银叶的心,讲了一句真话。
“当然是假的。”
殷淮安的意思是说:我虽然看出了你的把戏,但是我还是愿意迁就你,顺遂了你的心意,让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银叶撇撇嘴――这真是瞧不起人的表示诚意的方式。
殷淮安又补了一句:“我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正常的殷淮安,就应该是‘卧chuáng不起’的,身子大好了,定会扰来更多麻烦的探究。”
听他这样说,银叶心里揪着疼了一下。
他说,正常qíng况,就应该是“卧chuáng不起”的,身子大好了,才不正常。
――他亲口说出来自己的病痛,云淡风轻的,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qíng。
那么他现在变成一只孤鬼,藏身在自己的尸体中,没有感觉,没有病痛,或许是一件幸福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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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抬起眼睛来看着他,眼睛中有不忍与心疼。
可是殷淮安根本没看见银叶的眼睛,他说完话就顾自低头轻笑,一边笑一边捏起那只残破的扇子,轻轻抚了抚残余的半截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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