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开chūn了吗?又一年过去了。
季无月放下帘子,想到宋垣这段时间的冷漠,倒真是像足了以前自己待他的态度,这可算是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轮到你。
可他这一去要离开一月余,宋垣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
轿子在将军府外停下,季无月从轿子里面出来,刚到门口,还没进去,忽然一阵风冲着自己过来,马蹄声响起,季无月猛地扭头看去,瞥见马背上的意气风发还带着一些怒气的人,脸上的笑意从嘴角一点一点的扩大。
还是来了。
“上马。”
“陛下这恐怕不妥吧?”
“朕命令你上马,难道你不知道朕的话就是口谕吗?你不听那就是抗旨不尊。”宋垣瞪眼看着季无月,想着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半个月冷落季无月只是想要出出气,若不是知道季无心这个‘害人jīng’要出嫁,而且还是季无月送嫁的话,恐怕两人这一别再见面得到天气转热的季节了。
闻言季无月看了一眼王武,王武立刻会意,让轿夫门离开,拱手道:“少爷早去早回。”
“恩。”
宋垣伸出手,季无月拉着翻身上马,道:“要去什么地方?”
“出城。”
“招摇过市,难道你不怕被人发现了吗?”
“有你陪着,我怕什么?”宋垣勒紧缰绳,带着季无月出了城,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才停下来,反身拉着季无月的脖子凑了上去。
没料到宋垣会这样,季无月往后一推,忘记自己后面是马背,只能挺腰撑住自己不会直接瘫在马背上面,却让宋垣占了便宜。
含笑望着láng狈的季无月,宋垣餍足道:“原来你这么着急啊?”
“再混账直接把你踹下去。”
“你――”宋垣瞪眼道:“每次和你说话总是不能和平共处十句话以上,总能吵起来,季无月你说上辈子我们是不是仇人?”
季无月懒得搭理宋垣,翻身下马,脚下青糙刚发芽,踩上去软软的,就像是绒毛垫子一样:“你这一次,太招摇了,惹人注意,对你不利。”
“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离开?”
“一月后我还要再回来,我只是去送嫁。”
“可你不告诉我。”
“这朝中的事qíng有能瞒得过你的吗?我在赌你知道,也赌你会来找我,事实证明,我两次都赌赢了对不对?”季无月回过身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宋垣:“幸好你来了,否则我还得找理由连夜入宫。”
闻言诧异的看着季无月,宋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半晌才道:“这样下赌注,你不怕自己会赌输吗?”
“怕,可我相信你。”
再多的阿谀奉承也比不上这句话,宋垣何尝不明白季无月在自己身上下的赌注,不仅将自己押了进去,还把整个将军府都押了进去。
宋垣不能出错,一步错,接下来的局势就不是他们以一己之力能控制的。
“毓王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宫中百官宴上,另外一次是他从皇陵回来的时候,按礼当回宫的时候。”提到宋慷,宋垣脸上闪过一丝不qíng愿:“我还有四年就到弱冠之年。”
“少年天子也不乏成事的,你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当下,你只能信自己的决定,有李鹤和我在朝中给你铺路,你想做什么,趁着现在毓王还未开始行动,全部做了,待到毓王行动时,我们没有时间分心。”
“可你要离开一月。”
“陛下,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呆在一起,你知道的,我不得不去,无心出嫁……我必须得去。”
“你放心不下她?”
“恩。”
季无平和季无安不能去,只能他去,也只有他能去。
宋垣松开缠着季无月的手,走到河岸边,望着平静的河面缓缓道:“你不相信我对不对?不过季家的确是让人忌惮呐……”
身体一僵,季无月望着宋垣的背影,声音卡在喉咙里面,发不出来。
宋垣到底还是忌惮着季长风,季长风一日不放权,一日不将兵权全部jiāo出,宋垣都不会对将军府放心,这里面,也包括他。
十六岁的少年,心里想什么,季无月已经看不明白了。
☆、不留后路
宋垣出宫寻他的事qíng,季长风不可能不知道,将军府门口遇上,的确是太招摇了。
可季无月也想任xing一次,在遇上宋垣的事qíng上面,季无月都觉得自己太冷静,以至于宋垣偶尔犯浑的时候,季无月都觉得无可奈何。
在宋垣面前,季无月必须以一个引导者的形象出现,为人师,不能出格,为人臣,不能逾越。无论什么时候,季无月都得让自己的脑袋保持清醒。
“皇上年幼,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应该做什么,等他再大一些也就明白了。”季长风在季无月和宋垣分手后回到府内时,把季无月叫到了书房里。
闻言季无月低下头,耳根发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选择沉默、
季长风转过身道:“无心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嫁给魏延,我不希望她收到一丁点委屈,我不能离京,你两个哥哥也不可能离京,你该知晓我的意思。”
“无月明白。”
“回去吧,收拾一下行李后,准备送无心出嫁。”
“是。”
季无月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意外的看到谷婉清站在门口,像是在刻意等着他。季无月上前道:“娘,怎么在外面?”
谷婉清摇头道:“这屋里有一些闷,出来透透气。”
“我陪您到花园里面走走?”季无月会意,问道:“花园里……如今是初chūn,新芽刚发,去见了,心qíng或许好一些。”
“那边陪着我走走吧。”
“是。”
季无月和谷婉清往花园里面走,季无月一直跟在谷婉清身边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谷婉清会开口,因为她有事qíng要告诉他。
谷婉清折下一枝树丫,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你非去不可吗?”
“父命难为,及……天子清君侧。”
“你在皇上眼中,也并非都是好的,一个帝王不可能没有野心,一个掌权者不可能会甘心伏小,你在中间,百般不是,如履薄冰,一步行错就是万劫不复,你可有想过,若是你真里外不是人的时候,该如何自救吗?”
谷婉清看得明白,许多事qíng她都明白,只是不言不语,也不想参与。
闻言季无月一怔道:“并未想过。”
“他对你可真是一点戒心都没有?无月,你不是无心,我可以把她当做是个未长大的孩子,你自小就懂事,不用我cao心,但是这一次,你把你的生母,生你养你的人置于何地?可有想过若是你真出事,我该如何吗?”
季无月从未想过谷婉清会对着自己说出这一番话,心里一阵愧疚,低下头道:“娘……错了。”
“你没错,你站在大义上何错之有?你廉洁,爱民如子,肩负重任,是国之栋梁,朝中众臣羡慕的人,学士过人,身为帝师你都没错,可你身为一个母亲的儿子,你错的离谱。”谷婉清望着季无月道:“你从未考虑过你母亲的感受,你从来不曾想过若是你真出事我该如何,无月,你是不是……心里只有皇上,只有这肩上的责任?”
知子莫若母,季无月的心思谷婉清从来都是明白的。
可是这一次,季无月却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上次母子俩跪在佛像面前,季无月的话她误解了,她以为季无月会相处其余的办法,可是季无月却把自己给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从此再无一点退路。
季长风忌惮他会背弃将军府,背弃自己的家族,时时提防着。宋垣防着他,怕他选择了将军府而不是身为臣子的责任。
这样的qíng况下,季无月还能全身而退吗?
“娘,无月不悔,这条路,我会走到底,不管结局如何。”
“罢了,事已成定局,今日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你真选择了这样,给自己一条后路,至少不要断了自己的后路。”
谷婉清说完,将手中的枝桠丢弃在泥土里,转身往回走。
望着谷婉清的背影,季无月跟上去,道:“无论如何,我都是您的儿子,也都会在您跟前尽孝。”
闻言谷婉清不语,继续往前走。
母子两人回到院子里,各自回到房中,季无月却无心再思考其余的问题,脑子里都是刚才谷婉清的话。
那是事实,血淋淋的真相。
宋垣对他有防备,不是完全的信任他。
季无心这番出嫁,谁都在看接下来将军府会做什么,因为季长风将自己女儿下架的举动太奇怪,不像是季长风会做出的事qíng。
朝廷里的中立派在观望,宋垣手里握着人在观望,曹桧等人也在观看,就等着季长风的下一步,随后才能见机行事。
‘叩叩――’
“进来。”
门从外面被推开,季无月望着门口的季无心,露出一个笑,问道:“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自己房中准备出嫁的事qíng和学习新媳妇规矩吗?”
“无月,我有一些害怕。”
季无心喃喃道,也不顾及形象,直接坐在桌子前的台阶上面:“我有一点害怕嫁给魏延,其实我挺怕嫁人的。”
“为什么?”
“因为……嫁人的话我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能跟着大哥二哥一块上战场,不能拉着你胡闹,以后我的世界里只有魏延和孩子,还有他的父母,以及可能有的几个妾室,我想着想着忽然就害怕起来。”
季无心坐在那里,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季无月心一下软了。
伸手拍拍季无心的肩,陪着她坐着,安慰道:“可据我所知,魏延是一个不错的而且专一的人,在丰州那里,深得百姓爱戴,不仅如此,对夫人更是好,只是之前的夫人命不好,病故。”
“真的吗?可我还是担心害怕。”
“我陪着你去,不害怕,就和小时候一样,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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