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一字在嘴里转了两转,到底说不出口。
顾三难得脸皮薄了一次,勉qiáng讪笑道,“怎么没走?”
云长离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个救命之恩不曾还?”
顾三喝着茶,险些喷出来。
“你认真的?”
云长离道,“不然呢?”
他帮顾三点了菜,而后道,“我也无甚大事,陪你于这人间四处溜达溜达。”
云长离竟没穿那身流云墨衣,反倒换了青衫长袍。他支着头,还戴了方巾,眉目间卸去了冰冷,神色倦怠。
眉似远山,目若清泉,整一人间的俊俏书生。
顾三一瞬间真想抛下任务,扒了自己的雪袍红梅,就这么跟云长离去làng迹天涯,吃喝玩乐。
可惜,他还要命。
可惜了。
顾三再三告诫自己,咳了两声,笑道,“你看――我们两现在都是兄弟了,救命也是应当的,就别还了吧。好不好?”
云长离抽出两双筷子,一副给了他,“不好。”
他慢条斯理道,“你要去找那尊神兵?”
系统,“……”你们两还真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
顾三道,“对。”
系统,“……”居然还就这么承认了。
小二吆喝着上齐饭菜,顾三举箸,云长离问,“那要不要在梁城转悠一圈再去?”
顾三,“要!”
系统,“……”
宿主,克制住啊!
这真是有史以来最神奇的组合。
仙家天才和魔道尊者。
第二反派和第一反派。
日后要合伙花样三百六十度找主角麻烦的两人,现在正忙着从一堆眼巴巴的幼龄馋虫中挤出来,手里各一包荷叶裹着的烧jī,还有种种式样的糕点零嘴。
顾三闻了闻,道,“好香!”。
他们不急着出城,用过了饭,顾三便换了身书生装扮。由着云长离领着,正正经经地走了一遭梁城。
云长离懂得颇多。吃的,玩的,房舍排布,野史传记,一一说与顾三听。
大千世界,红尘百态,古城沧桑。他提起这些时眉眼仿若都柔和起来。顾三一面听,一面四处打量。不同于以往地粗浅观望,这一次,仿佛一整张红尘画卷展于眼前。
离了热闹的市集,有各家大大小小的院落。门前走过背着孩童的妇人,走过摘了花嬉笑的姑娘,走过摇着尾的家犬。几处大户的朱门紧闭,家丁们坐于地上,有一茬没一茬地小声说话。
偶有垂髻小童乐颠颠从身旁跑过,云长离便侧身,让着他们打闹。
暮chūn早夏,太阳日渐厉害,民巷里俱是摇着蒲扇,坐于树下纳凉的人。
三三两两地下棋谈天。
糙色深深,鸟雀叽喳,不知年岁的石砖底,趴着点点青苔。
白墙染上昏huáng。
顾三扔了系统,扔了试探,扔了诸多算计种种筹谋。
其实他知道,就算他再机关算尽,他终究只是个金丹,神兵认主全靠己身,拉不了外援,也耍不了嘴皮。云长离被认主时面上不显,可哪里有系统说得那么容易?
顾三怕啊,他当然怕啊。他前世生死线上挣扎过那么多次,他当然知道抹杀二字里有多沉重的死亡。死了就看不了天,见不了地,闻不进事物的香气,触不到爱着的人。
前是万丈悬崖,后头千尺深渊,生死由不得自己。
就算这一次完成了,谁知道日后还会遇到怎样的必败之局?
是,他贪恋红尘。而今日或许便是他最后一次,见这俗世繁华。
但不管怎样。
今时,此刻。
人间正好。
有什么事,过会儿在想,过会儿在想吧。
顾三笑了,道,“哥。”
云长离侧头,“嗯?”
“没什么。”
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有人会讨厌系统,说实话系统和顾三的思维肯定是不一样的。走错一步便会死的是顾三,不是系统,所以他们两的思维一直不在一个平面上。小顾只是外表伪装的好,心里到底是怕的。
他现在还不够qiáng大,所以给他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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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桃源
晋城。
同为古城,晋城与梁城倒差了不少。
没有高墙,人也稀疏许多。顾三同云长离了城,只寻得路上一片空dàng。偶有软轿行过,也是悄无声息。
顾三寻了个摊贩,递上串铜钱,道,“这位小哥,小生至晋城寻亲,苦寻而不得,小哥能否指点一二?”
那小贩上下打量他几眼,接了钱无jīng打采道,“问。”
顾三笑道,“这附近可有个桃源村?”
“桃源村?”
小贩眯了眼,直起身来,“你要去那村子寻亲?”
顾三笑道,“是是,小生祖上便出自此村。小哥听说过?”
他凑近那小贩,伸手塞了两串铜板,“能否与小生说说。”
小贩接了钱,小声道,“你真是去那村子认亲?不曾记错?那村子可邪乎的很呐。”
顾三跟着小声道,“怎么个邪乎法?家中也许久不曾来往了。”
小贩来劲了,道,“可邪乎了,可邪乎了!那里头都不见个人出来,周边还常常无端走水!这事儿已经传遍了!”
“你们也没进去过?”
“没!没!哪敢进啊!老实跟你说,进去的人出来,全都成灰了!”
顾三问,“成灰?”
小贩神秘兮兮道,“全化成了灰!”
顾三问,“小哥见过?”
小贩,“对对对,我可是亲眼见过,那么大一个活人,转眼就化成了灰!”
顾三笑道,“谢谢小哥了。”
转了身,换了几处,同云长离问了几人。
大致回答都差不多。
桃源村邪乎的很,村外一圈时常不定期地走水,进去又出来的人,不是化了飞灰,就是身上的东西化了灰,亦或者大病一场。而且出来的人,又往往忘了桃源村的走法。
于是所有人,一概不知怎么走。
顾三问系统,“焚琴到底是怎样的神兵?”
系统,“焚琴号称焚尽天下不平事,奏之即可燃火。燃的是三味真火,浇水不灭。此火既可有形,也可无形。顾三清往往将有形的火与无形火混起来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顾三垂眸思索,作者既然取了桃源这个名字,那么没道理会不用他的走法。不妨先试试。
顾三道,“哥。”
云长离,“你走,我跟着。”
系统,“等等,等等,他们不都说不知道么?你怎么走?”
顾三,“靠直觉。”
系统,“……”
他们出了城,找到了晋城外的一条溪流。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顾三一路背,一路找,果然寻到了一处狭fèng。
而后,竟然真的寻到了一个村子。
系统,“……”
好厉害的直觉。
二人进了村子,真别说,这村子里的人还颇有点像桃花源记里的说法。不知外头朝代,也鲜少见外人进来。男女老少穿着他们那日于街上瞧见的布料裁的衣,料子素净,却也较外人粗糙了些。
仿若与世隔绝了几百年。
他们见了二人,笑着迎上来道,“二位公子,可是从外头来?”
云长离冷面薄唇,乌发青衫,端的是公子无双,冰雪姿容,几个农家女瞧见,都羞红了脸。顾三清皮相也不差,虽不若儿时剔透可爱,却到底随了季遥的公子如玉。他面色温润,唇角含笑,实在是行若人间三月天,笑似东风卷珠帘。
众人迎了他们入屋,想要杀jī宰羊,顾三笑道,“不用劳烦主人家了,吾等带了gān粮,只是求宿罢了。”
之前进村子时,云长离腰间的折扇晃了几下,此刻又归于静止。
顾三隐隐觉得有些古怪,焚琴,焚琴,焚尽天下不平事的焚琴,到底在焚什么?所谓火,真的能焚尽不平事?
这时,有个小女童直勾勾地盯着顾三清。她咬着指甲,奶声奶气道,“这个哥哥我瞧见过!”
顾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一个妇人来把女童抱起,笑道,“还真别说,这位小兄弟确实面善,也不知在哪里瞧过。”
顾三笑了,羞涩道,“婶子说笑了,怕是顾某长得太泯然于众了。”
妇人抱着孩子笑道,“哪里哪里,二位公子一看便不是乡野人,生的那叫一个好看!”
他们口音也有些奇怪,不似现下九洲惯说的话,怕是已与外界,彻彻底底地脱节了。
桃源村的人热qíng,争争抢抢下二人住进了李家。便是那个小女童的家,她家旁有栋气派屋子。主人家姓王,说是今夜成婚,正巧热闹热闹。
那妇人笑着道,“说是成婚,其实早就是娃娃亲了。王家汉子吃得苦,耐得劳,种田又是好手,还懂点书,也算是村里顶顶好的人家。他娘之前一大早去河边,正巧捡了个女娃,生的那叫一个乖巧可爱,便领回家养。一直当作亲生女儿养大,长大了便嫁于他家。”
妇人道,“这不,今夜成婚,王家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顾三笑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妇人也笑。
李家屋子不大,给他俩安排了一间。顾三再三婉拒了李妇人叫他用晚饭的提议,说他们兄弟二人准备晚间去外面转悠几圈。
待妇人走后,顾三问云长离,“怎么,不归还是不动么?”
云长离颔首。
他展开不归,墨色的扇骨,雪色的扇面,上面绘着一架古琴。
顾三一惊,问,“这是――”
云长离道,“我也不知不归的用法,但那日它晃动后扇面上便绘了这古琴。莫非――不归可以描绘出这尊神兵?”
顾三点头道,“不错,这尊神兵就是架古琴。”
云长离侧首,顾三道,“我通过某种法子晓得的,此琴名唤焚琴,号称可焚尽天下不平事。”
系统,“宿主你居然说了!”
顾三,“你有说不能说么?”
系统,“可是!可是……”
顾三,“任务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完成了就好,不是么?”
系统,“……”
云长离问,“焚琴?焚的是什么?”
顾三摇头,“不知。”
顾三又解释几句,云长离垂眸。
他身上总有种很淡的茶香,带着冷意。靠近了,其实挺让人安心。
云长离道,“等晚些时候再去瞧瞧。”
顾三笑道,“好。”
系统,“好什么?你们又讨论出了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啊!
晚间,王家成亲,村子里热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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