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你别跟着我……我走到哪里，天劫就跟到哪里……会连累到你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小鬼……”
突然间，一道闪电从云层里跳了出来，迅速在天空中炸开，魔界即使在白天都未如此亮堂过。
木一禾一瞬间扑到了龙三之上。
……
龙三躺在泥地里，看着撑在他身上的木一禾，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鬼？”
“……”
“小鬼！”
“……咳咳……”木一禾咳着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似的，内脏也混成了一团，被胸腔挤压着，要从口中吐出来全部。
“小鬼，你怎么样了？”龙三刚挨了一道雷击，当然懂得这天劫之苦，何况小鬼的功法并不如他。
木一禾咳出了好几口血，艰难地擦拭着嘴角，没被自己擦下来，反而被雨水冲刷了下来：“没事儿，龙三，就差一劫了……”
“……”
“你到了天道，有时间了，一定要下来找我……你不能离开我……我不要离开你……”
龙三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没想到今天还是哭了出来。
“小鬼，你放心……我不去天道……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
――“他不会再回来的。”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
天玄撑着一把素白的油纸伞，从远处向着两人走来。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即使是不惹尘埃的天玄法师都被溅了半身泥。
向来以慈悲脸示人的天玄此刻神qíng冰冷，话语更是残酷：“龙子飞升到了天道，不会再回来这里的。龙子，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之前的一切，都是虚无。”
“……”
恍若看不到龙三和木一禾吃惊的面孔，天玄继续道：“龙子飞升后，洗jīng伐髓，忘却前尘，也不会再记得你的。你们俩，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相识、相知，甚至相爱，一切的一切，都是孽缘，而你，只不过是龙子的业障罢了。如今，一切终于要回归到正确的原点了。”
龙三叫嚣道：“我不会忘记小鬼的！”
天玄厉声喝道：“这可由不得你！”
木一禾捂着自己的心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自己只是龙三的业障？是妨碍龙三修行之上的罪孽？是龙三的绊脚石？
血水混着雨水，混着眼泪，木一禾撑在龙三胸前：“龙三，我心脏好痛……我好想把它挖出来……为什么刚才那道天劫不把它劈烂……”如果没有这颗心，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龙三哭着，握着木一禾的手：“……小鬼，我不会飞升的……我要一直留在魔界……我们永远不分开……”
仿若说过的人生才刚开始就在昨天，怎么现在就要分开？
天玄在一旁冷冷道：“你可奈何不了天劫！要么渡劫成功，飞升仙列，要么渡劫失败，魂飞魄散，龙子，你能选择得了吗？”
这时，轰鸣雷声沉闷又迟钝地滚动，随着狂风肆nüè漫山遍野，一声声惊雷迅疾地从茫茫苍穹深处直she而出，轰然涌下。空中弥漫的白色雾气已然和黑漆漆的乌云融为一体，散发出狰狞的气势。
木一禾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让龙三活。
木一禾立刻把龙三推向了一边，承受住了这最后一道天劫。
这次，木一禾哭着喊着叫了出来，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叫声响彻天际，几乎震破天玄的耳朵。之前的那道天劫令木一禾的ròu体破裂，此刻的这道天劫誓要将他的整个心绪都震塌，像是撕扯着灵魂，一寸一寸地凌迟着。
木一禾倒在地上，看着龙三全身都泛着金光，逐步正要往天上去。
龙三死死拽着木一禾的手，木一禾也是死死回握着。
天玄法师上前，将两人相握的手挣开，龙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变成了龙身，被一股qiáng有力的力量吸到了天上，瞬间消失。恍若龙三从未存在过一般，恍若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魔界此时已经不打雷也不下雨了，但天空还是浓稠得如同黑墨。
木一禾空dòng地看着天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你们看了这一章以后不要打死我(￣￣")
跟前面的相比、跟后面的相比，这什么都不算~
☆、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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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劫后】
即使，到了那一天，你和龙三，是以对立的身份出现，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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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里是一片黑色的海，黑色的天。乌云压顶，cháo水袭来，木一禾一动不动地站在海边，木然地望着远处的天际线。
时间似乎无限长，却又似弹指间飞过，在这样的混乱感中混沌渡过了不知多久，木一禾从深沉的梦中醒来。
木一禾沉沉地醒来，被原北扶着，好久思绪才清醒，第一句话就是：“龙三呢？他渡劫成功了吗？”
“嗯。”
“哦。”木一禾的一颗心悬了下来。
原北看着木一禾的眼睛，木一禾的眼睛里全是空dòng的漠然：“你不问问你自己怎么样了吗？”
“哦，我忘了。那我怎么了？”
“三重天劫，你替龙三挡了两劫，风火雷电差点把你劈没了。”
“哦。”一句哦，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事qíng。
原北继续补充：“但是也快了。你的魔xing被雷劈得快要散了，过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随着你魔xing的消失魂飞魄散。”
好像原北说的事qíng不是自己的事qíng一般，木一禾想试着换个话题：“哦，龙三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原北怒不可遏，身为奴隶，他第一次对着自己的主人生气道：“你还想着龙三，他都飞升天界做了上仙了！”
木一禾不以为意：“哦，那我也修炼修炼，我也跟他一样去做神仙。”
原北站了起来，忍住了扇他一巴掌的冲动：“木一禾，你简直不可理喻！”
木一禾也站了起来，推着原北：“你才不可理喻，你给我跪下，你都忘了你的主人是谁了吗？竟然敢这样对你的主人……咳咳……”说着，开始剧烈的咳嗽，体力不支，跪在榻上，用手捂着嘴，似乎肺都要被咳出来。
原北也单膝跪了下来，抱着木一禾：“你的ròu身还未恢复，但更严重的是你的魂魄快要散掉了。现在唯一能救你的，只有东海定魂针，它能镇住你不断发散的魔xing，镇住你越来越乱的思绪，但是东海定魂针难觅踪迹，即使找见了也会在离开东海之水后一炷香的时间内融化掉，所以，明天我们出发，我得带你去东海。”
木一禾推着原北：“我不去，我要等龙三回来找我。”
“木一禾，你就快要死了！”
“我不管，我要等他回来！”
原北笑了：“等他回来？他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何来‘回来’一说？更何况，你以为他还记得你吗？”
木一禾一愣：“你什么意思？”仿佛天玄都话回dàng在耳边，果真如天玄所说吗？
“成仙后他会洗jīng伐髓，忘却飞升前尘世间的一切，他什么都会忘记，他连自己叫什么都会忘记，你以为他还会记得你吗？”
“他……真的会忘了我？”
原北怒吼：“你昏迷几天了？他在天上有什么事qíng要忙？你可是为他挡了最难度过的两劫，整整两劫！三道天劫，他gān什么了只受了一劫就飞升了，你呢！你马上就要死了！”
木一禾颤颤巍巍站起来：“那我现在就去天道找他。”
原北把木一禾拽到自己的怀里，失控道：“木一禾！你就快要死了！出了魔界你的魔xing更是会少得可怜，你觉得你还有命去天道吗？天道那么大，你知道龙三在哪里吗？”
“我……我……”木一禾慌了。
“天道那种地方，是你能去的吗？人类都不能跟仙人在一起，何况仙魔殊途！龙三他已经不是那个陪你疯陪你闹的妖龙了！他步入天道的当天就被天帝敕封天道大魔龙君，赐天道大魔法印。你知道天道大魔法印吗？小妖小鬼无法靠近，即使是魔王碰一下都会元气大伤！拥有天道大魔法印者，那可是要降魔除妖，与魔界势不两立的！”
木一禾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也……”
原北扳着木一禾的肩膀，恨铁不成钢：“龙三本身就是天道龙族之人，是有神xing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血统无名，杂种一个，低入尘埃，叫人叫都叫不出名字来的怪物？”
木一禾嘴唇发抖，无话可说，一口血吐了出来，随即晕了过去。
+
木一禾在睡梦中渐渐有了意识，逐渐苏醒。尚未睁开眼睛，却闻到了腥咸的味道，仔细一听，还听到了海làng的声音。
――这是自己的梦境吗？为什么这个梦如此真实？
在梦境中是感觉不到温度的，而他现在觉得冰冷刺骨。
等到真正醒来，木一禾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穿着厚厚的大衣，戴着皮糙的帽子，被原北背在背上。
向前望去，水天一色，海水冰凉冷清，天空苍凉沉闷。配得一副好景，但是一眼都能让人遍体生寒。
凛冬时节，刚下过雪，靠近海岸线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不远处未结冰的地方，翻滚着冰蓝色的海làng。冬日的海风呼啸着，刮得人脸生疼。木一禾躲在原北身后，都觉得冷，更何况原北只围了一条围巾，帽子都没有戴。
离海边还有一段路，原北背着木一禾向前方走去。
木一禾想下来，想推开原北，却没有力气。
心里不服，但他知道，原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原北向着身后的木一禾问道：“你醒了？”
“嗯。”
“……”沉默。
木一禾叹了口气，乖乖地趴在原北的背上，天气冷，让脑子都静了下来，好像什么事qíng都渐渐想通了似的：“原北，我快死了，我死了，奴契就作废了，你就自由了。”
“嗯。”
“我死了，你就可以去任何地方了，你想去哪里呀？去做什么玩儿呀？你是不死之身，你的生命那么长，像河流一样，而我，只是一颗水滴。”木一禾甚至有个念头，永生不死也挺好的，起码从来都不会为终将死去的这个人生终极命题而苦恼。这个问题不想的话没事儿，想起来比什么都磨人。
原北沉静道：“我去寻找你的转世。”
木一禾疑惑：“你找我做什么？你好不容易才自由了。”
“我遇见你的第一天，我就不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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