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木一禾替龙三挡了两劫,哭喊声震得他一个旁观者的心都要碎掉,他更觉得心里憋得慌。
明明是为了他俩好,为什么觉得自己做错了呢。
他可是天玄法师。天玄法师怎么会错呢?
天玄这一段时间也很乖,山林里不疯跑了,地狱里也不传道了。被他烦哭的魔族还以为他又发掘出了个新的传道场所,要不然怎么这么久都没见他出来蹦Q。实际上却是,天玄日日夜夜都待在自己在魔界的道场里念经。
天玄还未成仙,还是人类时,每当心里有了疑惑,他念一遍自己背过的所有经文,很快地,很自然地,心里就会有答案。
从龙三升天到现在,这已经是他念诵的第十遍了,等这一遍念完,一定就有答案了。
木一禾一进到院子里,就听到了天玄法师呢喃的诵经声。声声入耳,却不入心。木一禾以前觉得这些经文听起来没有意义,现在更是觉得没有丝毫可取之处了。
木一禾叫道:“天玄法师?”
“……”
天玄仿若没看到木一禾,依旧沉浸在自我的大千世界中。
木一禾眼底的笑意随着这诵经声愈来愈盛,终是笑出了声:
“天玄法师,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但是你不想理我的话那也没有关系。毕竟,你也从未理会过你在人间的信徒。一会儿我说完了,我就走。”
“……”天玄低头闭着眼睛继续念经,仿若没有听到木一禾的声音,仿若没有看到木一禾的人。
回忆起之前在人间的种种往事,木一禾只觉得可笑:“我在人间的时候听人说天道是善的,魔界是恶的。”
“……”
“我也听人说,天有九重,地有十八层,差这么多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个造化能进入天堂,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能过去的寥寥无几,大多数的人,只能下地狱。”
“……”
“我之前觉得天玄师父你生生世世都回不到天道了。因为下地狱的人这么多,今天普度一个,明天再来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呀!”
“……”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之所以你普度不了恶,是因为――你本身,就是恶!明心见xing,你的真心是恶,你的真xing是魔!”
“……”
“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快要死了,还说什么要悬壶济世,更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说自己是天使,哈哈哈,笑死人了!”
“……”
木一禾看着天玄,笑得从未有过地妖孽,仿若后背燃烧着熊熊的地狱业火,向着天玄判刑:
“你当初堕天的初衷是错的,但是结果是对的,我们魔界的确很适合你,这大千世界,九天十地,再也没有一个地方,像魔界这般适合你了。到最后,我们都殊途同归了。恭喜,同喜!”
“……”
天玄像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木一禾说话,一直维持着打坐念经的姿势。等到木一禾已经走了很久,天玄的经文也依旧念了很久。
终于,他觉得累了,他不再念经了。
他看着前方的天空,yīn沉昏暗,萎靡模糊,眼睛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似乎是从出生起就有重物压在肩上,抑或从成仙那天算起,抑或从堕天那天算起。似乎每一个阶段自己都背负了新的重担,人生的信念是解除这些重担并帮助芸芸众生解除他们身上的重担,实际上,担子却越来越重了,不曾有任何一人得到解脱。像是被冻死的人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会产生热幻觉,觉得自己反而热死了扒光了自己的衣服,最后还是活生生地被冻死了――现在的他,何尝不是这样?
天玄起身,将白玉珠串从脖子上摘下,gān脆地扔到了地上。白玉珠串顷刻间挣断了绳子,珠子散落一地。
维持着似仙非仙的样子这么多年了,自欺欺人着,骗别人,也骗自己。天道不认,地狱也不服。这似是而非的日子,该有个尽头了。
――这一日,这一刻,天玄法师入魔。
+
天玄法师入魔的那一刻,三界都感受到了。即使没有感受,种种迹象也在显示着这已经发生的一切。
魔界地狱的极恶鬼隔着地狱之门叫嚣地比往常还要厉害。仔细听,平日里恶鬼间此起彼伏的哭嚎,此时却变成了一致的意义不明的大笑。很显然,他们这位烦人的老朋友第一次做了件让他们开心的事qíng。魔王延罗也不必再担心天玄会回到天道了,天玄入魔,在魔界俨然变成了可以狂欢庆祝的盛事。
人间清祀道所有的寺庙里,所有被供奉着的,被万人敬仰的天玄法师雕像都流出了凄厉的血泪。惊得正在跪拜的信徒以为天玄法师在地狱知晓了人间疾苦,分分钟要显灵。信徒们徒等半天,却未见天玄法师神圣的踪影,反而看到玄法师的雕像上,那慈悲的浅笑已经变成了狰狞的狂笑,笑得如此猖狂,笑得雕像的半张脸都裂开了。众人一惊,还在跪拜的手脚并用爬了出去,正要跪拜的摔了个狗吃屎。一直安安静静不被世俗打扰的清祀道,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众生相。
天道天王殿,新飞升的龙君的巨大金像刚刚做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侧,不远处摆放了许久的天玄金像却在顷刻间碎成了齑粉。天道从未曾将天玄除名,挂着天玄的名号誓要挂到地老天荒,此刻,天玄的金像破碎,象征着曾经九天十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代表着天道正法的天玄法师,正式与天道决裂。
天道以为这颗功高盖主不善看人眼色的弃子会消亡于逐渐泯灭他神xing的魔界,徒留世间一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可歌可泣,感天动地的传说,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毕生信仰与存在都为天道的天玄法师,竟会入魔。
这也是天道与魔界由不对等转向对等,直至转向颠覆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薄政的时候大家都叫我把薄政写死,飞升这一章大家又叫我把天玄写死,还要好好把他折磨致死……
这章天玄入魔了,大家就给天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毕竟魔界表示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怀容纳天地~
☆、龙凛
【第五卷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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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龙凛】
魔界有个什么名为小霸王的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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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之上。
无色天无界海。
水天一色,远处水与天已没有明显的界限。在这里,天是海的一部分,海是天的补充,似真似幻。
无界海之水至纯至净,水面无痕,仿若一面清晰透亮的镜子。向下凝望,以为凝望着天空。
倘若走向无界海中央,能看到一条巨大的银龙在海底深处沉睡。
银龙身形巨大,银色的龙鳞片片分明,闪着锋利的光芒,即使隔着海水都能透出那凌厉的亮度来。唯一奇怪的是,这条银龙的头上只有一根龙角,突兀得狠,却也增添了一丝粗犷不羁的气质。
龙凛在两百年前飞升当日就被天帝敕封为天道大魔龙君,赐天道大魔法印,赏天道最西北角的无色天无界海为栖身dòng府。要知道,除去小湖小河不算,天道只有这一片海域,悬浮于九重天之上,多年来一直空缺无主,这龙凛一上位,就得到了如此赏赐,足见天帝对其的重视。
不过也是,天道千百年间都不出一条龙了。即使是现在,天道也单单只剩龙凛一个龙族之人。
龙凛飞升后洗jīng伐髓,全然不记得自己尘世间的一切,他的神qíng更是淡然冷漠,众神皆以为龙凛天xing使然。只有天帝看出来了,龙凛之前受的天劫,把他的三魂七魄劈散了一魄。
看不出来是丢了哪一魄,但也无所谓,天道之人本来就是绝qíng绝爱的。倘若有着太多的qíng绪,到最后可是会被逐出天道的。
一位一袭灰衣的男子从远方走来。
跟天道一片素白或者金银色风格的衣裳不同,北斗第一星杀破láng之首的贪láng星君因为其本身皮肤不怎么白,最喜穿脏色的衣服,倘若不是天帝提点告诫,他定是直接以一袭黑衣示人。
贪láng站在岸边,望了一圈都不见人影,朝着海面chuī了一声口哨。
银龙在海面下睁开了银色的瞳眸,立刻从海里飞了出来。龙身在光天化日之下更是银光闪闪,jīng神抖擞。
龙凛化为人形,跳在了贪láng的身前。及腰的银色长发遮住了俊美而宽厚的背部,却遮不住他这光luǒ的一身。
龙凛神色漠然,一点儿都不为自己一丝X不X挂的样子而感到羞耻。仿若他才是穿着衣服的人,而对方则是luǒ身的。
纵使身材再好,也不能总是这么露啊。幸好来这里的只有贪láng一人,万一被其他仙子仙女看到了,可就不好了。
贪láng皱着眉,看着龙凛:“你每次见我,不能先穿好衣服吗?”
龙凛不理会,依旧光着身子,走向了亭子,声音也如他本人一般冰冷:“既然每次都是如此,为什么你还要问。”
“我不止一次怀疑你飞升前是不是一直栖身于山间野外。”
“对,我肯定是。”
贪láng:“……”
这百年间,龙凛穿上衣服的次数一年也不到十次。天道无数仙子仙女的男神,居然是个bào露狂,贪láng顿感龙凛的粉丝知晓了一定会更加狂热,这里也不会如此寂寥无人了。
贪láng打量着龙凛:“你最近的修为是不是又涨了?”
“嗯。”
听龙凛这么一说,贪láng搓了搓手:“那……咱俩过上几招?”
“好。”龙凛立刻从椅子上起身。
贪láng拦住龙凛:“但是――首先你得穿上衣服。要不然我跟你打,总感觉我在捉jian。”
“……”
龙凛刚入天道的时候不少人跟他谄媚献礼,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了――龙凛这个xing子,太冷,太臭屁了,一个新人,刚得到天帝的重视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吗?这臭屁程度简直可以跟贪láng星君媲美了。
这贪láng星君也是xing子冷峻,冷峻到六界只听天帝的话,其他人他爱理不理,对他说过的话,他就当没听见。照理说xing子同样热的人才能结为知己,xing子冷的只能互相gān坐冷板凳。但偏偏,两人皆是武痴,结成了志同道合的好友。
贪láng是个凶星,天xing甚喜杀伐武斗。
龙凛虽然忘却前尘,但也知道自己渡劫的时候被天劫劈掉了一魄,定是修为不jīng所致。九天十地太平,他在天道也无事可做,所以这两百年来补偿式地日日夜夜都在修行练武。
两个武痴在机缘巧合之下结为了知己,时不时地比试几下,休息的时候再谈谈人生说说废话,就这样过了两百年。
两人同时出拳,又同时承受对方的一掌。
无界海这般安静到无声的地方,也只有在贪láng来的时候才喧嚣起来。海面像是沸腾了一般,奔腾翻卷,惊涛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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