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昊看了他好久。刚开始被无色天无界海洗净的木一禾当真如同天道的仙子一般,那么令他满意,简直就像是他穷尽一生的杰作――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血,满脸倔的少年,暗道一声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俨然还是两百多年前冒冒失失打碎天镜的那个小怪物。
天昊终是感慨一般,道:“你被给予了我无限的期望,我一直在努力改造你,想把你从一个无法无天的魔族变成堂堂正正的仙族。但你怎么一直冥顽不灵呢。”
“……”木一禾表qíng嘲讽。
天昊正色:“这次,你知道错了吗?”
“……”木一禾盯着天昊的眼睛,“我没有错。”
天昊走近,细细地摸着木一禾的脊梁骨,不理会木一禾的挣扎,道:“你明明还是这副gāngān净净的天道的身子,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是魔气冲天呢。”
“哼!”
天昊再次问道:“我再问你一边,你知道错了吗?”
木一禾再一次回答道:“我没有错。”
“好!”
天昊瞬间在木一禾眼前消失。
牢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木一禾又坐正了身子,继续打坐。
――“……”
突然一阵钝响惊得他张开了眼睛。只一声,就令他出现了血瞳。血瞳闪着妖异的光,红得似乎能流出来红色。
原来木一禾所在之地是一座金色钟鼎内,刚才的那声钝响,是敲钟之声。
木一禾捂着脑袋,倒在地上嚎叫。觉得自己全身都被这钟声震得筋脉寸断,连骨头都似乎被震成了齑粉。
――“……”第二声钟声袭来。木一禾又发出一声嚎叫,捂着自己的脑袋,趴在了地上。他的思绪是一面海,被这钟声震得涌起滔天巨làng,拍打着他的脑壳,每一下都似乎用了撼天动地之力。
天昊的声音从钟外传来:“你知道错了吗?”
“……”木一禾艰难地爬起来,撑起半个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没有错!”
――“……”第三声钟声袭来。木一禾不止头痛yù裂,全身都疼得像在抽搐。他想着就这样晕过去,那该有多好,却怎样都晕不过去。五感被钟声震得愈加灵敏,连钟外天昊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天昊继续道:“此为灭罪钟。若打钟时,愿一切恶道诸苦并皆停止,若闻钟声兼说偈赞,得除五百亿劫生死重罪。这钟每隔一个时辰震三下,你什么时候说,你错了,钟鼎自会停止撞击。”
“……”
“若你不说,钟鼎会直至撞击到你的寿命殆尽。一个魔族的寿命是四五百年,你觉得你能坚持到你三百岁的那一天吗。反正,我等着,也许几天就见分晓了。”
“……”木一禾不说话,瘫在了地上。满身都是冷汗,浸湿了衣服,混杂着血与汗,满地都是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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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央从昏迷中清醒,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看着胸口处的伤。脑袋还是不清不楚的,胸口还是那么痛,但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心中的愤怒、耻rǔ、憎恨之qíng。
事不过三,但是他已经在木一禾手里死了四次了。倘若他不是神族,不是天帝之子,早就直接去六道轮回了。
随着一次次的死亡,他对木一禾的感qíng不减反增,qíng感也愈加复杂。像是一张巨大的qíng网粘着灰,裹着土,将他缠绕,使得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qíng――木一禾的的确确是他的业障,是他命里注定过不去的劫数,面对着木一禾,他在劫难逃,总有一天,会真正地死在他手里。
听闻木一禾被天昊关在了灭罪钟之中,寂央腾云驾雾,向着九重天远处的零星仙山岛屿飞去。
九重天远处的零星仙山岛屿一部分是低等神族的栖身dòng府,另一部分则是天道的天牢。岛屿都不大,都是金钟口径一样的大小。
没有人能受得了灭罪钟的钝响,被关押在此的仙人,要么被敲击了几下就立刻服罪,要么宁死不屈没多少次就被钝响震死了。
所以现在在这片零星仙山岛屿中,唯一还在震动的一定就是关押木一禾的那座钟了。
+
木一禾刚刚忍受了第二波的钝响,现在还回不过神来,瘫倒在地上。
钟罩被人掀开,一道光亮照she在木一禾眼睛上,木一禾立刻闭上了眼睛。随即光亮消失,钟罩被合上。
木一禾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发现来的人居然是寂央。
“呵……”真正的仇家来找他算账了。
寂央看到木一禾的惨状,内心也是一惊。随即很好地将qíng绪掩藏了起来,围着木一禾打转走圈。
“你也有今天!”
“……”
“不是天道的三太子、魔界的十三王子吗?怎么现在这副惨样!”
“……”
“呵,活该!叫你……喂!”
“……”
木一禾随着寂央的来回打转,晕了过去。
寂央凭空变出了一滩水,将木一禾泼醒。
木一禾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寂央绑在了竖立的架子上。他估算着自己的意识感觉模糊了很久,但一定才过了几秒钟。全身又是汗水又是血水又是冷水,木一禾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就这还天道?简直没有人道!
寂央走进,捏着木一禾的下巴:“呵,真丑!”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丑,那就不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木一禾已经懒得说话反驳了。他的脑袋发晕,全身发抖,当真是被寂央绑在了架子上,因为他自己现在已经无力站立住了。
寂央退后几步,笑着拿出了一条鞭子。这条皮鞭跟他的主人一样,白底上零星闪着金色的光芒。天道真是爱惨了这两个颜色。
寂央笑着,鞭子向木一禾呼啸而去。
木一禾紧闭着眼睛,刚才被灭罪钟震得全身疼的木一禾听着鞭子呼啸的声音,更是觉得头疼。
鞭子抽着木一禾的身体,衣袍也被抽烂,木一禾也疼,也想像泥鳅一样打撺,但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力气了。跟灭罪钟震魂碎骨之痛相比,寂央的鞭子还真不算是什么!但是新伤加旧痛,木一禾还是疼得死死咬着唇,嘴唇都被他咬破了。
“你睁开眼睛啊?怎么了?怕我吗?”
“……”
“叫啊!你叫啊!”
木一禾终于怒了,压着嗓子叫唤道:“我不慡我叫什么叫?啊?寂央,你直接杀了我算了!一了百了!”
寂央走向木一禾,又捏着木一禾的下巴:“木一禾,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哈?木一禾一愣?什么算什么?
寂央恶狠狠道:“我在你手上已经死了四次了,你就这么恨不得我死吗?”
“……”你哪次死不是自己作的,你不作能死吗?别把什么事qíng都怨我身上好吗!木一禾特别想冲着寂央大喊大叫以上的话,但他累得早就说不出来话了。
寂央又抽开了木一禾鞭子。
木一禾忍着痛,低下了头。
结果寂央这次没抽几下,就把鞭子扔在了地上。
许久,寂央都没有后续的动作。木一禾疑惑着,抬起了头。
寂央此时正用晦涩难辨的神qíng看着木一禾,看的木一禾也是一愣。
许久,寂央低低道,声音不像刚才那般欠扁有病:“我会放你出来的。”
“……”什么qíng况?
寂央认真地看着木一禾的眼睛:“我希望把你放出来后,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木一禾一听,感觉自己肯定是晕过去陷在混沌的梦中了,要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惊悚的话。
寂央重复道:“你出来后,我要跟你在一起。”
木一禾愣住了,哑着嗓子,道:“寂央,你疯了……你我现在可是兄弟……”
寂央一脸平静,从未在这个神经病一般的脸上见过这么认真的表qíng:“我没有疯。我管你是谁,我只认你是我的业障,我没办法渡过,就只能认命了。”
木一禾恨死了“业障”这个说法。
“我不是你的业障,你只是被你自己魔怔了。”
“你就是我的业障!”
木一禾清了清嗓子,鄙夷道:“我不会爱上你的,我已经有爱人了。”
寂央也鄙夷道:“可是你的爱人不爱你。要不然以你的xing格,早就跟那人在一起了。我说的对吗?”
木一禾继续鄙夷的语气:“gān你屁事。”
我和他的事,为什么总会出现你们这群无聊的人瞎哔哔。
☆、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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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逃出】
“龙凛你个王八蛋!谁稀罕你的报恩?有本事你以身相许,生生世世不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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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一禾并没有懵,他清楚地数着自己一共被灭罪钟震了多少下。
一百零八声,整整三天,声声震碎他的骨头,震断他的筋脉,然后在停歇的一个时辰内,他的骨头与筋脉因着自身的恢复能力而重新复原,然后一个时辰过去,又开始震!
震到最后他麻木了,坐起身打坐。即使一直承受着同样的痛苦,他依旧没有瘫倒。
龙凛掀开钟罩的时候,看到一身破烂衣服的木一禾满身是汗水血水地打坐。就是神qíng不怎么淡然,皱着眉,显然被bī急了,面容扭曲地如同恶鬼。
木一禾抬起眼,嘲讽地问道:“龙君你怎么来了?……也是来看热闹的吗?”
“跟我走。”
“什么?”
龙凛扔给木一禾一件新衣服:“把你身上的衣服都换了,我带你走。”
“……”木一禾一愣。
龙凛不耐烦道:“快点,难道还等着灭罪钟再一次震动吗?”
“……”
木一禾难得看人眼色,立刻脱掉了身上的破衣烂衫,换上了龙凛给他的新衣服。
龙凛将钟罩一掀,灭罪钟翻到了一边,滚到了悬崖峭壁之下,一瞬间,就被九重天的白云雾气所淹没。
龙凛化为原型龙身,木一禾又一次骑在了龙凛身上。
两人默默无言。木一禾想着趁龙凛不注意,把他打晕了,自己逃出生天。可是他一没有力气,二不会飞,什么都做不了。只好默默地坐在龙凛的背上,感受着跟龙凛最后的相处时光。上次坐在龙凛背上,他伤感地哭了,现在,他看着九重天的风景,却感觉到了一种释然。
也罢,死前还能跟龙凛靠这么近,也没什么遗憾了。
龙凛带着木一禾一路飞。木一禾看着一边的景色愈加感到不对劲儿,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龙凛不语。
木一禾继续道:“这不是凌霄宝殿的方向。”
龙凛也是疑惑:“为什么要去凌霄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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