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行听到这里,心里只叫了俩字儿,要糟!便急匆匆向门口跑去。
单纯的彩衣哪晓得是宋颖在套她的话,正准备开口说呢,只见二行出现在偏房门口冲着彩衣喊了句,“衣,中午的炖雪蛤少爷说有些许腥味儿,你等下去厨房让厨子想想办法。”二行话说完狠狠瞪了彩衣一眼。
彩衣轻轻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脸色发白的对宋颖福了福身就小跑步往厅里去了。
宋颖从彩衣的背影上回神再看二行时,从他眼中看到了些许的怨意,他只得假装若无其事的摸摸嘴角,拍拍之前不小心抹到袍子下摆的泥巴,再慢悠悠的朝院外走去。
院子外面站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到宋颖的时候行了个礼并叫了声少爷,宋颖对他点了点头,又往前头去。
无双堡这任堡主叫宋无应,娶了一妻一妾,妻正是宋颖的亲娘,为堡主添了两个儿子。一个是大儿子宋祈,是无双堡下任堡主,因此众人都叫他少堡主,另一个便是宋颖了。
而关于现任堡主的那个妾,宋颖很少听到堡里人说起,之前的宋颖肯定是知道的,但于他当真是不知qíng,只知道此任堡主只有两个儿子,那想来那位妾就是无所出了。
宋颖忆起头夜里堡主夫人后来叮嘱他的几句话。
‘为娘希望你成婚后别像一般妇人似的短视,为了qíng啊爱的就弃自身职责于不顾。不管华疆喜欢的人有多少,为她诞下子嗣的又多少,最终能和她举案齐眉的人只有你一个,你们育下的儿女才是下一任城主的侯选人,这些你都给为娘认真的记下了。’
‘且,不要因着为娘叮嘱你守着自已的责任就毫无原则的退让,你是正统伊娃族的后人,身后除了无双堡还有伊娃为你撑腰,若有谁能任意的欺凌你,我谅他们也不敢。’
堡主夫人话说到那里的时候,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时的宋颖能够听得出,那一声叹息里全是夫人的无奈,因为她深以为自已儿子确实无法胜任也不能拿捏好这两者之间的分寸。
“唉!”其实堡主夫人的忧虑也正是此时宋颖的忧虑。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人家想将你搓圆捏扁还不是小菜一碟?再则,他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点底都没有,难呐,难办得很呐。
宋颖靠在一处回廊的柱子上,垂头打量着水里那张英气里掺杂着六分像极了碧玺尘那美艳的五官,如果前世他能得这样一张脸,怎么着也不可能混不到一套房子吧,啧啧,这看脸的世界啊。
一条红色的锦鲤摇头摆尾的过来,水面dàng开一圈圈的涟漪,宋颖再在心下轻叹,说来这小子的后台还是蛮硬的嘛,据说那个伊娃族是很重血统的,并且那族人都貌似有什么异能?这个,他只偶然在碧玺尘的只言片语里窥知,按说以前的宋颖也是知道的,鉴于此原因,为了不引起堡主夫人的怀疑,他当时并未追问那异能,但到底有什么异能啊?
宋颖将袖子挽到胳膊上仔细打量,除了白净些,瘦削些,的确和他以往用过二十几年的身子没什么异样啊。
说句要不得的话,他曾在镜子前将这个身体方方面面打量过,确实没发现有何与众不同。他也曾明确的问过和他待得最久的二行,据二行说,这个他是真不知qíng。也是,别族的秘闻,也的确不可能到处去宣扬。
只是,还有件事让宋颖在意的不行,这起因也在堡主夫人之前那段话里,什么叫‘无论她和别人有多少子嗣?’我日啊,难道这还是个一妻多夫的时代?
坑爹啊,活生生的坑爹啊,这生了几个娃,谁能知道谁是谁的?或者,一个丈夫睡一年?那几个男人轮下来这不是守活寡嘛?或者,几个男人轮流吃避孕药?我去,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世界崩坏掉啦。
“靠!嗷……真疼……”宋颖一边甩着在栏杆上敲疼的右手一边转身,突然瞧见回廊另一端立的那个人时整个都愣了。
对方见他望过来,收起之前的一脸吃惊,缓缓绽开一个笑,淡定唤了声“二弟!”
“……!”宋颖在穿来这里的头一晚,睁开眼,首先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张脸。素素净净的一个人,洁洁白白的一袭袍,温柔中带着股锐气。只是那时初见他醒,对方毫不作伪的笑容中掺杂着惊喜与担忧,与此时的笑意义不同。比起堡里的其他亲人,宋颖是比较亲近这个男子的。
“二弟?”
见对方脸带疑惑的又唤了声,宋颖终是回过神来,也回他一个灿笑,客客气气叫了声“大哥!”
两人静立半天,却是宋祈先开口问他说:“我见你一时扬眉,一时叹气的,这是在gān嘛呢?”
“呃”瞬时间,宋颖脑中闪出各种答案,最终他挑了个老实话答。“还不是成亲的事?”
听到这话宋祈的神色也黯然了下来,他慢慢走近宋颖轻轻点着头说,“委屈你了。”
这话宋颖却有些接不下去,从前世的为人经验来看,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是受苦又受委屈的,有时他都觉得这才应该是人间的常态了。
而他之所以一直打听华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想为以后的生活先想个对策而已,其实若说没想过逃跑这一路子也是骗人的。他甚至都为以后想好了,若在城主府能和众人相处便相处,实在不行,他就卷点儿款寻个法子闯dàng江湖去了,一个男人,在这里无牵无挂的,只要饿不死,还能被憋死不成?
宋祈哪里知道他又魂游天外了,只当说到了他的痛处,便qiáng忍着心头的不舍努力扯开嘴角摸着宋颖的脑袋说:“若是在城主府里实在待不惯,你只要记住哥哥这句话。三年!你给哥哥三年时间,我定当大大方方将你从城主府里接出来!”
宋颖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傻不丢丢的抬脸望着他,见此qíng形,宋祈这才稍稍开怀了些许,屈指弹了弹宋颖脑袋说:“你是不是傻了?”
“哦!”
宋祈笑得好看的伸回手,与宋颖轻语道,“只不过这话,只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在此说,不能告知其他人。”见话没说完宋颖便点头,宋祈脸上的笑加深得越大了,可一想到接来的这话,他又生生唬起了一张脸,神态相当之严肃的告诫宋颖,“特别是母亲!”
宋颖认真盯着宋祈的眼,想从中看出一丝玩笑的成分,半晌过后,他突然重重点头道。“行!”
宋祈这才缓和了脸上的神色,而宋颖则在心头感叹,果然和堡主夫人是亲母子啊,他俩这一收一放的神qíng简直太不需要酝酿了。
不过若论起宋祈的五官,倒是像堡主的较多一些,剑眉星目,英气bī人,假以时日。“大哥”宋颖叫住侧脸盯着廊外的宋祈说:“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堡主。”
“哦?”宋祈好奇的转头看着他,“何以见得?”
“就是感觉。”
“哈哈哈哈”那话听得宋祈简直没语言了,却很开心,他都不知道自已这个弟弟有多久不愿意与他这位大哥jiāo心了。
以前,宋颖对他是抱有敌意的,因为母亲倾注在他身上的关注比较多,这于宋祈来说,也是愧疚于宋颖的,因此,两兄弟突然像这样子毫无防备的jiāo谈也确实另他非常高兴。
☆、第 3 章 huáng花梨木
在离宋颖大婚还有十日的这晚,宋堡主很难得的陪着母子三人吃了顿饭,没有旁的人,连宋堡主的那个妾室都不在其中。
席间,宋堡主问碧玺尘,“该叮嘱的话你可都叮嘱了?”说话间眼神有意无意的扫向了宋颖。
宋颖乖乖垂下头以示恭谨。
碧玺尘望向宋无应微微扯开一抹淡笑,左手掩袖右手拎起酒壶为他徐徐斟酒,柔和的说:“夫君尽管放心,堡中诸事已够你cao劳的,家事jiāo给玺尘就够了。”话说完,碧玺尘又轻柔的搁下酒壶,端庄的坐在一旁。
宋无应淡淡扫视母子三人一圈,这才轻轻点头,慢慢“唔”了声。
宋颖眼角的余光刚好能够看到右手边的哥哥因为徐徐吐出口气后稍微放松了些的肩膀。等听宋无应吩咐几人动筷子的时候,他抬脸观察碧玺尘,但见对方脸上除了温柔神色就是一副贤妻模样,哪有往日在他跟前的半分威仪在。这不禁另宋颖感到一丝绝望,在这个世界,等级观念实在太重,重到他这样的人在这里呆一日都感到心力jiāo瘁与压抑。
夫妻之间不应是最自如相爱的吗?母子与父子之间不更应该相疼相惜毫无保留吗?一时间,连吃进口里的菜都有些不是滋味,这让宋颖那颗想要逃跑的心更加坚定。
他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饭,抬脸朝宋祈看去,心说,大哥,虽说我答应了你的三年之期,可三年之后我回到的还是这样一个不自在的地方,还不如跑了好了,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怪我,也千万不要找我。
因他这一目光,实在是望得过于火辣辣和忘我了,另席间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宋祈垂眸静坐在位子上好一会儿,想等宋颖察觉这诡异的气氛自行回神。
无双堡是非常注重各项礼仪的,不论是在外还是家人一起,食不言寝不语,更别说一边吃着饭一边呆愣愣的走神了。在一片静默之中宋祈顶住压力微抬了眼尾,果不其然,发现娘亲的眼神里已隐有些怒意,而那位一堡之主因为习惯xing的双眉微蹙,反倒另人看不出神色,想来也是极不高兴的。
唉,宋祈在心里默默叹息着,要等那傻小子自行回神怕是不能了。他勉力挤出一丝笑,微微转身回望宋颖问:“关于婚事二弟还有什么事qíng要问吗?如果不急,等下你到我书房商议。”
宋颖对于几人的这一反应完全毫不知qíng,突听得宋祈提起婚事,一时有些懵。
宋颖的婚事,拿主意的是碧玺尘,而一件一件去实施的却是这位少堡主宋祈了。因此,他这句问话,既有提醒宋颖之意,又有让宋颖闭嘴乖乖吃饭的意思。
宋颖还未完全回神,就见对面的宋祈对他挑了下眉头。那一挑眉警告意味甚重,使得他嘴没把门儿的立马蹦了句,“婚事?哦,就是想我房里那张huáng花梨的案头能不能也让搬走?”
huáng花梨,老值钱了,他曾看了里里外外的几张木头椅子凳子,就那张材质和做工最好,最旧,最值钱!
“……”
“……”
“……”
接下来的饭厅连丫鬟小厮们布菜的声音都没了。宋颖眼见着宋祈在他面前目瞪口呆着慢慢石化,这才一惊回神,继而感受到像被冰冻住的空气瞬间让宋颖感到呼吸困难。他刚才都说什么了?因为过于紧张,另他背上的汗毛齐刷刷的立了一层,并且还出了冷汗。
他正准备向宋祈抛去求救的眼神,突然平地起惊雷,倒是宋堡主‘哼恩’了一声。
一时间,三人齐刷刷的抬眼望向他,只见宋堡主一张脸憋的绯红,怒气毕现的呵斥宋颖道:“你爷爷从高祖上传下来保存完好的东西也就那了,这你还想给我带走,想什么呢你?”须发张扬的一拍桌,“混帐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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