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焕忽而笑了,只是轻轻地扯开嘴角,“云容之容非天资卓茂之容,而是海纳有容之容,何谓天赐慧根,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慧根,暗悉天地法则、拥有大智慧之人,便似人生棋局的执棋者,看得通透,去留果断。或许唯有这样清冷从容的xing子才能探得那无上慧根,结缘仙道。
“周门主过谦了,”云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过是一个会当局而迷的普通人罢了,而且有些事,也并非一头热便能成功的。”
云容说完便告别了周焕,带着左含思离开了。
周焕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高声道,“他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你的心意,更不知你心魔因何而起,你便要这么不清不楚地进入十世生死图吗?”
承景从壁画后走出来,他看上去与来时大不相同,也不知是之前周焕喂下的定心丹的关系,还是云容那番话的关系,承景发丝上的暗红似乎消退了不少。
“不,我要去说清楚。”他突然无比坚定。
若是真这样什么都不解释,与他迷迷糊糊重活一世有什么区别?他至少要让云容明白,他所深爱着的那个人并非与他依偎相伴的谢赐,也不是那个修真大陆第一人的魔尊尊主云容。他爱的只是那一个人,无论他叫什么、有着怎样的身份、容貌和地位。
承景转身yù走,齐霖忽然打出一道灵力,将墙上挂着的一把jīng致骨刀朝承景弹去。
承景立刻接住,仔细看了一眼,这刀比普通匕首长上一些,像是由骨头制成,摸上去光滑细腻却不锋利。
“这是什么?”
“那是犀刃,可以先借给你。”
周焕盯着那把刀打了个寒颤,他把刀挂在这里是为了让齐霖忏悔当年的罪行的!可不是让他拿去送人的!哼!
承景闻言试探着在手指上划了一道,血迹淡淡的,伤口很快便愈合了。
周焕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我们若想杀云容大可直接动手,还用得着拿这东西骗你吗?”
“谢了。”承景攥紧犀刃,飞驰而去。
*
此时云容和左含思才刚出山门口,左含思闷声道,“那承景分明就躲在御仙门,尊主为何不让我揭穿他?!”
云容笑着摇头,“你揭穿了也没有用,有些事当面对质只会惹得尴尬,我言尽于此,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决定。”
没错,云容是猜到承景那日可能是因受不了他的欺骗又引发了心魔,所以行为举止才会如此反常。承景不是个会吃亏的人,他被自己骗了,定是要找他当面理论个清楚,可他没来找自己,恐怕便是心魔太重来找周焕了。
云容是算准这一点才来御仙门,刚刚说那番话也是希望周焕能转达给承景,只是他没想到承景也在那屋内。
左含思低声嘀咕道,“尊主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也不见承景出来见您,他还真是铁了心地躲着您。”
云容浅浅地勾起唇角,“他便是真来见我,也是福祸难料,不见便不见罢!”
谁又能确定承景是想与他冰释前嫌,还是一刀两断呢?
“什么人!”
一阵疾风忽然从背后袭来,左含思立刻拔出剑,见承景御剑而来时有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她便迎上去怒道,“承景!你今日休想动尊主一根汗毛!”
承景心魔残存,力气大得惊人,三两下便将随行的弟子打倒在地。
云容见他不容分说地大打出手,心便已经彻底凉透了,他本就该知此结局,却又偏偏一再试探,非要将自己伤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何必呢?
那日醒来,承景枉顾他一片真心掐住他脖子的时候,他便该知道,他们之间再无回旋的余地。
云容闭上眼,下定决心祭出白月剑,只是他之前灵力消耗过度无法使用元风经恢复大乘期修为,这白月剑才刚飞出来便被承景一剑劈开。
他抓住云容的胳膊拽过来,下一瞬,一道黯淡无光的骨剑猝不及防刺入云容的心口。
云容脸色一白抿起唇,他皱着眉,一双美目盯着憔悴了不少的承景,“你下定决心了?”
明明刀已经cha入了心脏,可却还是想问一句,仿佛只有对方亲口回答才能让他死心。
这一刀刺下,云容没有在承景的眼中看到丝毫的犹豫,他已然在爱与恨面前做出了抉择。
左含思顿时急红了眼,怒骂道,“承景!!你个无qíng无义的狗东西!今日我定取了你的狗命!”
但还未等她动手,承景便猛然拔出那弯刀,接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眼前的变故让两人惊得忘了行动,云容下意识地去扶承景,想要查看他的伤口。可直到此时他才忽然发现,自己明明被那刀刃刺中,可除却刚刚那一瞬,现在却已没有丝毫痛觉。
很快,一股暖流顺着他的心口蔓延到全身,莫名的燥热感随之袭来,他心跳的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融入了血液之中。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涌上脑海,云容震惊道,“那是犀刃?!”
“对,是犀刃。”承景攥住他的手,目光炙热,“我愿与你定下道侣之约,生生世世,永不离弃!”
犀刃,是为修士所不齿的东西。只要用犀刃取下两人的心头之血,便可无视自愿的原则,缔结道侣之约,视为血契。
似是生怕对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承景第一次开口叫了他的名字,“云容。”
☆、第五十三章
两人俱是一愣,谁能想到承景追来的目的竟是这?
云容更是从未想过自己能等来这一天,道侣之约,便是真正qíng投意合的修士也未必有此勇气,云容自知承景不喜自己,更是从未敢奢求。
可这一天来得太迟、太不是时候了。
云容克制着体内一阵阵的热cháo,反手揪住承景的衣领,“你在做什么?!我有说过要和你结成道侣吗?”
承景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云容却更是崩溃,“你知不知道我虽然度过了天劫,可还是根本无法修炼!用不了十年,我便会用尽阳寿,化为白骨。到时候你要怎么办?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若结下道侣之约,双方便生死牵连,荣rǔ与共。一方身死,另一方必受重创,不仅不可能飞升,更有甚者修为大跌、魂飞魄散。
若他还是当初那个大乘期的云容,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现在他自身难保,根本巴不得承景离他远远的,这突如其来的道侣契约,反而让他的心qíng更为沉重。
承景一把抓住他胡乱打在自己身上的手,目光定定地道,“我等不了,上一世便是因为我一拖再拖,才bī得你离开我身边。我没有你聪慧大胆,也猜不透你婉转的心思,更不知你有何苦衷,所以才始终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如今我与你血脉相通、悲喜相连,你再也骗不了我任何事,我倒要看看你还要用什么口是心非的理由来抛下我。”
云容瞬间屏住呼吸,仿佛被承景眼中的炙热刺得不能动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喃喃道,“上一世,你也这么想?”
上一世他不是杀了自己吗?他不是讨厌自己吗?所以自己才会离开的不是吗?为什么现在承景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不懂,仿佛记忆断了层,一切都变得天翻地覆。
这不属于自己的悲喜jiāo加的酸楚感觉涌上心头,承景便知道云容又在胡思乱想。可他向来直莽,上一世一步错便步步错的过程哪里是他能说得清楚的,云容心思敏锐,若是误解了他,可该怎么办?
承景突然伸手将他打横抱起来,云容惊呼,“你要做什么?”
“双修。”说着便唤出了飞剑。
云容一惊,忙对yù追上来的左含思道,“在此处等我!”
左含思只好作罢,不过承景已与尊主结下道侣契约,想来是必会对尊主动手的……等等!结下道侣之约后,岂不是要dòng房?
左含思被自己的猜想震的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而她想的也确实没错,云容没想到承景所说的“双修”还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也对,双修除了是字面上的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
不不不,承景看上去一向清心寡yù、痴迷剑术,对自己也没多大兴趣的样子,怎么突然之间便要双修?难道是修行碰到了瓶颈?可和自己一个修为全无的凡人双修有什么用?
云容又一次郁闷地发现,自己对于承景来说竟然连个双修的价值都没有。
承景和云容在一起两世,这种事几乎是轻车熟路,只是当他看见云容那细腻无暇的皮肤时,目光却慢慢黯淡下来。
他偶尔会想,如果谢赐身上没有那些碍眼的伤疤会怎样,却没想到自己其实早已见过他的真容。枉他一直保证不会将爱人弄错,可其实从一开始便错的离谱。
结下道侣契约后的十二个时辰,双方的身体总是格外敏感。云容这一路过来便已觉燥热难耐,他无灵力护体,根本无法克制这种冲昏理智的感觉。承景虽有灵力,可那该死的火灵根本就格外喜好这种沸腾的灼热。
“承景……”云容紧紧地抓住承景的手臂。
被吻过的每一寸皮肤都如灼烧的火焰,那温暖炙热的感觉明明如此致命却让他渴望一再贴近。
云容是那么漂亮,有着羊脂白玉般的肤色,修长俊秀的眉毛因隐忍而拧成直线,他有着一双水润含qíng的眸子,仿似望进了承景的心里,抚平了他焦躁不安的神经。
这般绝美动人的尤物在他身|下任他予取予求,承景只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肚,可又想一点一点细细品尝。仿佛只有那深入骨髓的*滋味才能把云容牢牢地攥在手心里,让他不再放手、不再逃走。
这并不是普通的双修,伴随着那灭顶的快感而来的是如云海般沉重的回忆,是承景上一世所经历的所有回忆。
他看到自己扮成“莫盏”,yīn差阳错与承景相遇,为他解围。看到承景表面上不以为意,却一点点被他吸引,终于两人形影不离,走到了一起。
那磕磕绊绊的小日子,自己却笑得那么开心。回忆中的承景是他记忆中狂妄冲动的模样,他xingqíngbào戾不苟言笑、也不善言辞,他因与自己有染的传闻大发雷霆,所有弟子皆绕道而行,唯有“莫盏”静静地安抚着他。
回忆中承景那炙热的恨不得将他化为血ròu的感qíng毫不保留地传递过来,可那回忆中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却没有丝毫感觉,反而独自沉浸在悲伤之中。
这样的同chuáng异梦终于迎来了毁灭的那一天,他看到自己手刃仇敌后,惨死在承景剑下。明明那时承景是可以救他一命的,可就因自己那倔qiáng的坚持,不仅害两人生死永别,也害得承景心魔深重。
后悔的哪里只有承景一人?云容清楚地看到上一世最后的自己悔恨不已的模样,若他能再勇敢一些、多相信承景一些,又怎会伤害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回忆结束,云容早已泪流满面,承景趴在他身前,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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