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文奇怪道:“怎么才来?他们不是说今天下午送来的吗?这都晚上了。”
“是。画廊送货员说拉货的马车半路上坏了,为了修好它,耽误了不少时辰。”
“知道了,告诉托马斯,安排送货员今晚在庄园过夜,然后叫几个人把画像挂到客厅里。”
“是,卡尔文主人。”
仆人退下后,堂娜·伊莎贝拉永无止境的好奇心又被激起来了。
“什么画像?”她兴致勃勃地问,“我能看看吗?”
“当然,堂娜。我在新奥尔良一间画廊里订做了一幅我父亲的肖像,打算把它挂在客厅里。”卡尔文推开椅子,站起身,“请这边走,堂娜。”
堂娜·伊莎贝拉像得到玩耍许可的小孩一样蹦起来,迅速跑到卡尔文身边,跟着他穿过餐厅的走廊,去往客厅。拉米那无言地跟在他们身后。
“拉米那在信中提起过你那位养父。”堂娜说,“据说他八年前离家旅行,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是的。没人知道他的行踪,他也再也没和我联系过。”说着,卡尔文叹了口气,“就像他的出现一样。突然到来,突然离开,没人知道他从何处来,也没人知道他往何处去。”
“真是位神秘人物。可是既然他已经失踪那么久了,画廊的画师要怎么给他画像呢?他又不知道你养父长什么样。”
“说来也巧,父亲曾经留下过一张画像,我就请那位画师按照那个画了。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拉米那和庄园里的很多老仆人都记得他的相貌。要是画的不准,我就当场退货,让那送货员乘着破烂马车回新奥尔良去,一分钱也不给他。”
堂娜·伊莎贝拉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来到客厅,只见一名男仆踩在梯子上,将巨大的画框挂上墙,一名女仆在下面指点他:“往左一点!不对,太靠左了!再往右一点!”
他们忙碌了好一阵,才把画框挂好。男仆跳下梯子,和女仆一起向卡尔文行礼。
“主人,画已经挂好了,不偏不倚!”男仆谄媚地说,“要我说,这画得太神似了!亚当主人就像要从画里走出来一样!不信您问拉米那先生!”
卡尔文扬起手,轻触拉米那的手臂:“你觉得怎么样?”
拉米那望着巨幅画像,点点头:“画得非常好。应该让托马斯和杰姬也来看看。”
堂娜·伊莎贝拉出神地盯着画像,画框中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栗色头发,琥珀双眼。她认得这个人。她的记忆中有同样一张脸。那是一个多世纪前的事了。虽然时过境迁,那面容已经被深埋在记忆之底,可这幅画像又重新将它掘了出来。她瞪大眼睛,观察着画像上的每一个细节。画中男子的胸口别着一枚徽章,上面刻着青藤和花朵的图案。堂娜蹙起娥眉。这不对。她想。这个人胸前的徽章不是这个样子,画师根本在乱画,他的徽章……他的徽章应该是……
堂娜猛地抓住卡尔文的手。
“那个图案!”她叫道,“打开地牢门的时候,上面出现了一个图案!那是什么!”
卡尔文吃痛地叫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
拉米那从背后抱起她,堂娜小小的身体被高个子的血族举到半空中。他抱着堂娜,对那两个仆人使了个眼色:“退下吧,别来打搅我们。”
仆人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这不是他们该听见的,于是逃也似地退下了。
“拉米那!你狗胆包天!快放我下来!”堂娜在血族之子的怀里挣扎。
“冷静,堂娜!”拉米那说,“卡尔文看不见,又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什么图案。我来告诉您吧,那扇门上有守望者的施法者设下的封印,您所看见的图案是守望者的标志。”
堂娜蹬着腿:“放我下来!无礼!”
拉米那将他拥有小女孩外表的血族之母放到地上。堂娜气鼓鼓地瞪着他。
“无礼!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您太激动了,我怕您伤到卡尔。”
拉米那说完解开马甲,从内袋里掏出一枚银色徽章,放在堂娜手心。
“请看,这是守望者发给每个成员的徽章,上面的图案就是守望者的标志。”
堂娜举起徽章,对着画像,将徽章摆到画中男子胸口的位置。徽章上的图案是两个V字上下jiāo叉,中央有一只睁开的眼睛。
“我见过这个。”堂娜倒抽一口冷气,“我想起来了,那是在哈瓦那,辛铎雷德的埃德加渡海而来,到西印度群岛寻找家族的叛徒,为此寻求我的帮助。这个人当时是他的同伴之一!他就戴着这个徽章!我记得,那是在……”堂娜努力回想,“我想起来了,在1716年!”
“怎么可能。您肯定是记错了。”拉米那说,“守望者在一百年后才成立。好吧,就算徽章上的图案是从共济会的标志演变而来的,可共济会也是在1717年成立的,比您说的时间还晚一年呢。”
“我不可能记错!”堂娜坚定地说,“当时辛铎雷德的埃德加带了两个同伴,一个是詹姆斯·彭斯,海盗船长,另外一个就是这画中的人!”她指着墙上的肖像,“他给我看了他的徽章,他叫亚当·勒梅,帮助埃德加·辛铎雷德搜寻叛徒,可目的是寻找灵魂方程式!我全部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39
39、黑色利刃08 …
卡尔文身体一晃,声音颤抖:“您说……他叫什么?”
“亚当·勒梅。”
“天呐……”卡尔文脸色惨白,“这不可能……”
拉米那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揉了揉:“到底怎么了,卡尔文?”
“我的养父……他对外自称‘亚当·布莱克’,但是只有我知道,他真正的姓氏是‘勒梅’,他只告诉了我,就连托马斯、杰姬,甚至你,他都没说……我一直觉得他隐姓埋名有其原因……”
“他戴着不属于那个时代的物品,就算他是不死的血族,也做不到这点。”堂娜·伊莎贝拉说,“除非他能预知未来,或者有办法在时空中来去。噢,我早该想到。他对我说过的,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关键不是何地,而是何时’……”
她扶着额头,“这太疯狂了。我想我得来一杯。”
拉米那搀着血族之母,让她坐到一张铺着金线绣花毯子的沙发上,卡尔文带着眩晕的表qíng坐到她对面。拉米那到卡尔文卧房的酒柜里挑了瓶杜松子酒,又从自己的房间橱柜的暗格里拿出满满一瓶血液。他回到客厅,给卡尔文倒了酒,给堂娜倒了酒和血各半的混合物。堂娜将杯中的血族特调饮料一饮而尽,拉米那给她又斟了满满一杯。这次堂娜喝了一半,放下酒杯。
卡尔文面前的酒却一口未动。他神色恍惚,低声道:“其实我从前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完全不敢往这方面想……那个项坠……”他将脸埋进双手里,“那一定就是他能穿梭时空的证据……”
“什么项坠?”堂娜问。
卡尔文在脖子上摸索,拉出一条金色的链子。拉米那帮他把链子解下来。链子末端挂着一只金色的项坠。卡尔文一按项坠顶端的按钮,它便弹了开,分成两半,两边各镶嵌着一张小肖像,一边是亚当·布莱克,或者说是亚当·勒梅,另一边则是年幼的卡尔文。
“这项坠怎么了?”拉米那问,“这不是你父亲送你的吗?”
卡尔文摇摇头:“你不知道,因为那时候你还没来新奥尔良,咱们完全不认识。关于这个项坠的来历,我也从来没告诉过别人。”
拉米那和堂娜·伊莎贝拉对视一眼。
“它的来历怎么了?”
卡尔文将项坠放到面前的茶几上,颤抖的手指在玻璃表面摸索,寻找酒杯。拉米那好心地将酒杯放到他手里。卡尔文喝下一口,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那个项坠是杰姬送我的,她说那是她祖上传下来的宝物……”
※
卡尔文十岁那年,正是1844年,距离他被亚当收养已过了两年。亚当在新奥尔良的生意十分红火,有些报纸已经开始称他为“成功的年轻实业家”。有一日,卡尔文在城里游玩,他乘的马车突然被一名黑人女子拦下。车夫勃然大怒,用鞭子抽那女子,喝令她滚开,可黑人女子跪在地上,对着马车上的卡尔文哀呼道:“小少爷!我认得您!您就是我要找的人!求求您救救我的丈夫吧!善心的少爷,求您救救他!”
卡尔文不明所以。但他一向善良,亚当也教导他要与人为善,于是他好心地收留了这名黑人女子,带她到他们在新奥尔良的宅子,给她吃喝。当天晚上,亚当忙完生意后回到家,卡尔文把事qíng的经过告诉了他。亚当于是询问黑人女子为何要当街拦车求助。原来女子名叫杰姬,她本是一名自由黑人,在新奥尔良某家饭店的厨房里帮工,她的丈夫名叫托马斯,原是种植园的奴隶,因为勤恳聪明,很讨主人的欢心,于是主人给他发放了自由证书。他来到新奥尔良谋生,遇到杰姬,两人坠入爱河,结为夫妇。
两人原本打算攒够钱就去北方的自由州定居,从此摆脱奴隶制的yīn影,然而人心的丑恶却阻挡了他们追求幸福的脚步。托马斯工作的工厂里,有几个白人工人,他们歧视身为黑人的托马斯,又嫉妒他工作勤恳,常常受工厂主的表扬,于是合谋陷害他。他们趁夫妇俩不在家,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托马斯和杰姬不仅失去了住处和财产,更糟糕的是,两人的自由证书也付之一炬了。这时,那几个白人工人便诬告他们是逃逸的奴隶。两人拿不出自由证书,百口莫辩,托马斯被奴隶贩子绑走了,杰姬逃了出来,在街上游dàng,心中悲切,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杰姬看到了乘着双轮马车的卡尔文和亚当。她认定卡尔文就是她的救世主,于是不顾一切冲上前,拦下马车,恳求卡尔文救救她的丈夫。
听到这儿,亚当便问杰姬为何如此认定卡尔文会帮助他们呢?杰姬便从裙子的暗袋里拿出一枚金色的项坠,jiāo给亚当。那项坠里有两张肖像,居然正是亚当和卡尔文父子。亚当大吃一惊,问杰姬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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