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亚伯拉罕·林肯。
“你相信吗?”平克顿从马甲里掏出一个锡制酒壶,抿了一小口。
“什么?”卡尔文问。
“黑人奴隶得到了解放,他做到了这一点。可是你相信有一天在这个国家,所有肤色的人都能平起平坐吗?你觉得那可能吗?”
卡尔文思考了一会儿。
“我的养父教育过我,建国之父们在《独立宣言》中写过:人人生而平等,这是不言自明的真理。他们为每个美国人都开出了一张支票,可以从正义的银行里兑现他们所许诺的自由、平等和追求幸福的权利。这不应是一张空头支票。不论是对白人还是对黑人,它终有一日会兑现。①也许不是现在,也许是几十年后,几百年后,也许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也许会付出很大的牺牲,但是我相信终有一天它会实现。”
※
1865年5月3日清晨,一艘捕鲸船在费城短暂地靠港。船还没停稳,堂娜·伊莎贝拉就跳到了码头上,敏捷的动作吓了旁边的码头工人一跳。
她摘下头上的纱帽,高高举起,用力挥舞着,对一名靠在船舷的银发男子叫道:“喂!埃德加!你不一起来吗?”
男子冲他摆摆手,表示“不必了”,接着,捕鲸船驶出了码头。它来费城只是为了把这位小小的客人送下船。
堂娜·伊莎贝拉戴上帽子,从腰带里抽出一把缀满蕾丝的小折扇,边摇边抱怨:“晒死了晒死了,拉米那那个小混球在哪儿呢?不是说好了来接我的吗?”
她在码头等了大约十分钟,拉米那才驾着马车姗姗来迟。堂娜·伊莎贝拉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拿她的小折扇不停敲着拉米那的头。
“我亲爱的小儿子呢?!”堂娜气鼓鼓地问。
“不就在您面前吗。”拉米那在阳光下显得病恹恹的。
“你已经不是我家排行最末的小儿子了!”血族之母有些幸灾乐祸,“所以堂娜不宠你啦!”
“哇哦,这么说我失宠了?”
“伤心吗?”堂娜一边爬上马车一边问。
“并不……呃,好吧,有一点儿。”拉米那说,心里却觉得挺高兴的。
堂娜坐在马车上,拉米那会载着她去“新家”。拉米那对外宣称卡尔文死于枪伤造成的感染,所以他们暂时离开华盛顿,搬到了费城。堂娜会和他们一起住一段时间,等卡尔文适应了血族的生活,她就离开他们,去广袤的西部旅行。堂娜·伊莎贝拉喜欢旅行。
拉米那一边驱使马儿调转方向,一边问道:“说起来,堂娜,您当时为什么会留一枚戒指给小托马斯?”
“因为我有先见之明呀!那孩子看起来挺靠得住的。”
“他立志成为吸血鬼猎人。”
“哇!真是志存高远!”
“等到了家里,您别闹腾行吗?卡尔文现在还很虚弱。”
堂娜·伊莎贝拉忽然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她听见拉米那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噢,这有什么,我见得多了。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有个朋友叫堂·何塞,他就喜欢男人,有一次他得到了一个据说是古罗马时代的……”
拉米那翻了个白眼。看来在将来的一段时间内,他没什么清净日子过了。
——黑色利刃·完——
注释:
①事实上这个比喻出自1963年马丁·路德·金在林肯纪念堂前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
作者有话要说: 《黑色利刃》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下一个故事《恐惧风bào》(Terror Tempest)发生在二战时期,埃德加主场,而詹姆斯船长会以意料不到的方式再度出场哦!
49
49、恐惧风bào01 …
公元1952年,新罕布什尔州,汉诺威
艾萨克·格拉克曼教授每周三会去一家名叫“夏洛特的gān花”的咖啡店,雷打不动的习惯。
每到周三早晨,咖啡店刚一开门,他就来了。他会坐在一个靠角落的座位,打开一份当天的报纸,等咖啡店老板送上早餐。早餐后,他有时会悠闲地读一本自己带来的书,有时会把各种资料和文献摆满整张桌子,有时会用手指灵活地转动一支钢笔,构思自己的新论文。
艾萨克·格拉克曼在达特茅斯学院教授历史,周三正好没有课。他习惯到咖啡店消磨时光。他来到美国已经十年了,现在定居在新罕布什尔州,他的妻子娜奥米是名作家,他们的养女(也是艾萨克的侄女)瑞秋则在另一所常chūn藤盟校念书。
一天早晨,艾萨克正像以往无数个周三早晨一样,边喝咖啡边读报纸,有人走到他身边问:“格拉克曼教授,您好,我可以坐在您对面吗?”
艾萨克放下报纸,一名栗色头发的年轻人正在他斜后方低着头看他。他点点头,“请坐。”他不认识这年轻人,但是在小镇上,这样的年轻人随处可见,大多都是学院的学生。或许这个年轻人来听过他的选修课吧。毕竟艾萨克不可能把课堂上的每张脸都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年轻人坐到他对面,双手十指jiāo叉,放在桌子上。
“格拉克曼教授,我听了您的选修课,真是非常有意思,令我大开眼界。”
艾萨克露出笑容。他开了一门奇妙的选修课,叫作“欧洲中世纪黑魔法与炼金术史”。这门课最初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他的大多数同事都觉得他是在胡闹,但是这门课出奇地受欢迎,场场爆满,许多抢不到座位的学生从别的教室搬来椅子,甚至坐在教室外面的楼梯上听课。
“上一次课,您说到了炼金术大师尼古拉斯·勒梅,还有炼金女王莉莲娜·霍克,我得说,那真是……”年轻人顿了顿,“让人耳目一新。”
艾萨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就像大法师梅林一样不可思议,对吧?”
年轻人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艾萨克打赌,他肯定做足了功课。
“我还读了您的著作,《欧洲炼金术源流考》,还有您发表的有关中世纪巫术狩猎的论文。您研究这个一定很多年了。”
“我还在柏林的时候研究的就是这个。”
提到柏林,艾萨克的表qíng不由地凝重起来。
年轻人兴高采烈地说:“可是我要问,教授,您相信那是真的吗?炼金术啦,黑魔法啦,贤者之石啦……”
“为什么不?”艾萨克反问,“化学这门学问就脱胎于炼金术。虽然古代的炼金术士蒙昧地想要追求炼制huáng金,但是他们的一些经验、研究方法和实验器材,都为化学的诞生打下了基础。没有炼金术,就没有今天的化学。”
“这个我知道,教授,”年轻人摆摆手,“炼金术士追求的永恒目标只有两个——您在您的书中也讲过这一点——制造huáng金和长生不老。无限的财富和永恒的生命,我觉得世上大多数人都会梦想这两者吧。不过我要问的是,您在书中提过,有人传言尼古拉斯·勒梅成功炼制出了贤者之石,而贤者之石能给人以不朽的生命。您相信这是真的吗?”
艾萨克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这名年轻人。这种问题真不像是达特茅斯学院的学生会问出来的。
“我觉得,”教授谨慎地说,“尼古拉斯·勒梅确实炼制出了某种物质,但那当然不是贤者之石,而是某种罕见的金属或结晶体,当时的人不清楚这种物质究竟是什么,便以为它是传说中能使人长生不老的神奇法宝贤者之石。”
“那么那是什么物质呢?用今天的科技手段,一定能检测出它的成分。可是这种物质和它的配方都完全没有流传下来。”
“尼古拉斯·勒梅的时代,各种实验技术和实验条件都还很粗糙,那种物质有可能是在意外的状况之下提炼出来的,因为当时的条件很难再现,所以后人也无法重复地提炼这种物质。”
他们讨论起了尼古拉斯·勒梅的种种研究,到了十一点左右,年轻人起身告辞。艾萨克对他并没有多上心,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对炼金术感兴趣的学生而已。现在的年轻人追求刺激,那些古老神秘的玩意儿最合他们的胃口。他甚至没有问年轻人的名字。
一周后,又一个周三,艾萨克在咖啡馆里再次遇见了那个年轻人。这回他在艾萨克的老座位上等他。艾萨克一坐下,年轻人便兴致勃勃地追问起炼金术的事。他们继续讨论尼古拉斯·勒梅,话题逐渐从他身上转移到另一名炼金术士莉莲娜·霍克身上。
“她是欧洲最后一位名声显赫的炼金术的大师,人称‘炼金女王’,后来乘着‘五月花’号西渡美洲。”年轻人对这位炼金术士了解得也很详细,“但是她到了美洲之后,似乎突然销声匿迹了。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艾萨克说:“因为她的研究方向转变了。我认为,她到了新大陆后,心境肯定发生了某种改变,研究也变得低调了很多。我写过一篇关于她的论文,但是一直没有发表,唉,因为很多人都把这事当作野史轶闻,完全忽略了它背后的价值。”
“我可以看看那篇论文吗?”
他们约定下周见面。下一个周三,艾萨克带着自己的论文到咖啡馆和年轻人碰面。他觉得年轻人对炼金术的兴趣是货真价实的,并非一时兴起的追捧,而且到达了某种微妙的狂热境地。这让艾萨克觉得有些不妙。现代人不应沉迷那些古老而危险的事物。
年轻人丝毫没发现艾萨克的不自在,埋头在论文中,当读到中间的一段时,他忍不住惊叫出声:“天哪!就是您!……不,我是说……您竟然得到了莉莲娜·霍克的研究笔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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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恐惧风bào02 …
“我在柏林的时候就搜集了很多有关她的信息。”提到柏林,艾萨克又觉得一阵心痛,“到了美洲,我专门去弗吉尼亚寻访莉莲娜·霍克的踪迹,后来在一座小镇的图书馆里无意中找到了一本古老的笔记本,我认为那就是霍克的研究笔记。里面的内容艰深晦涩,是用拉丁文和某种炼金术士才懂的密文写成的,我花了好几年才破译出一小部分内容。”
提到自己的研究领域,艾萨克越说越来劲,“我破译出的内容,一部分是她的研究成果,一部分类似日记、手札。那部分内容我翻译了出来,也在论文里。”艾萨克翻开论文靠后的一页,把那段内容指给年轻人,“到了殖民地后,莉莲娜·霍克的研究领域从物质转移到了jīng神,她写了很多关于上帝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思考,相当的具有思辨xing。而且我推测,她完全放弃了尼古拉斯·勒梅的炼金术体系,创立的一种基于jīng神方面的炼金术体系——她在研究人类灵魂的本质,并且试图模拟它,重现上帝造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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