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快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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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知道,现在外表看起来无比光鲜,连礼节也做得十分到位的温妮莎,其实是如假包换的贫民窟出身。仅仅凭借这一点,无论信仰多么虔诚不二,她哪怕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当上晨曦祭司――
直到她遇见了奎克。
年轻的狮鹫帝国四皇子,其实什么手脚也没动过。
他只是在向别人介绍温妮莎时,顺口说了一句:“她是我的朋友。”
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qíng都变得异常简单。
顺理成章地,她进入了神殿,成为了太阳神的晨曦女祭司。
有人在向四皇子示好,一开始她没想通这是什么原因。大皇子和三皇子相当争气,他们的支持者也大有人在,奎克这四皇子当得与世无争,一看就是没向上爬想法的,跟他示好不跟没有一样吗?
后来她大概有点明白了。奎克这种xing格,好听点叫有点不理智,难听点就是说话办事儿根本不过脑子。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站在那就有无数人抱着大腿不撒手的,他们不说话都有无数人争着给自己做事,吃饱了撑的卖人qíng玩。
唯独奎克不同,正因为对他好的人特别少,这为数不多的一两个才格外受他重视。
温妮莎曾无数次设想过,如果她坐在奎克的位子上,她会做出些什么决定。
答案有很多。比如用晨曦祭司的位子作为要挟,要求自己做一些不太见得了光的事qíng――在神殿里发展势力,铺设暗线,甚至是以自己的出身,煽动贫民拥护“真正忧国忧民”的“准皇储”之类的。
依照那满腹算盘打得啪啪响,一双眼睛死盯着王位――尽管他表现得不很明显,但温妮莎多少还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的三皇子戈萨里顿菲斯特的xing格,这样的利用恐怕在所难免。
而奎克仍然像对待朋友那样对待自己。
他也许想不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或者说他知道,但却从没有提及。
理智上,她深知自己跟错了人,唯一的补救措施,就是让这个皇子变得更像那么回事儿。
而qíng感上,皇冠与权杖上既裹着糖霜,也抹着一触即死的剧毒。她不希望奎克落到这个地步。
她只希望,在奎克弯起眼睛朝她笑时,能永远不像一个皇子。
就如同许多年前,他神色中带些局促地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跟你做个朋友。你愿意答应吗?”
温妮莎终其一生也不会忘记那个qíng形,以及当得到肯定答复时,年幼的皇子脸上欣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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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克一直知道温妮莎小的时候过得一定不太好,不然也不会沦落到铤而走险跑到皇宫里偷吃剩食物的地步。他当时既觉得不可置信,又觉得暗暗有些窃喜。
温妮莎活了那么多年,甚至连一天也没有真正吃饱过。
而他作为皇子,衣食住行都有专人伺候,从生下来就没缺过什么。
他高兴地想,只要他给对方足够的食物,对方大概就会跟他做朋友了吧?
就算这份友qíng有所图谋也无所谓,谁做事没有图谋呢――谁做事时不求哪怕半分回报呢?他有这么多的东西,想要jiāo换到的也只是个朋友而已。只要对方演得足够真实,他除了自己的xing命,什么都给得出去……
他真正害怕的只是自己连半点利用价值也没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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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克逃跑了。他感觉双腿快要没知觉了。他现在又困、又累、又饿,而且身无分文。
在此之前,他从没体会过这样的境遇。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能赚到钱,反正像这样逃难肯定不行,亮明身份更是不行。四皇子的身份就像一个明晃晃的标靶,只要他一旦立起,戈萨里顿刺杀的匕首就会随之而来。
奎克开始觉得恐惧了。那种自踏上旅途就向他袭来,在回到皇宫后才有所缓解的恐惧,如今又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心智。
他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居所……甚至没有武器。
他想他可能不会死在三皇子手里,而会死在自己的无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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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罗纳扒开对方的兜帽,在看清兜帽底下的人有着一张什么样的面容时,扭头啐了口唾沫。
艾利克斯还真是到处给他扔烂摊子,这缺心眼皇子明明是他的护送目标,没想到却独自倒在了森林里,而且冻得瑟瑟发抖。如果不是被他发现,不但不久后会被野shòu叼走,恐怕连尸骨都会腐烂发臭。
“醒醒,”他用手背拍了拍对方的脸,“要是我面前死了个皇子,这责任追究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旧事
在他们还在愁接什么任务的时候,塞纳就已经醒了。
现在伊赞与他的灵魂守在同一具躯ròu里,另一方的动静对他而言,就好像紧贴在皮肤上的锋刃忽然向旁边移动了几寸一般明显。唯一的区别是塞纳本身也许没有这个比喻形容得那么有威胁xing。
黑暗jīng灵前脚醒来,后脚就听见伊赞问他:「醒了啊?艾利克斯让我问你,你如果进了席修瑞恩,大概有多大把握能找到那座墓?」
「我话不说太满,起码七成吧。」
伊赞想了想,道:「那你在那里找到塞西莉亚的把握?」
「一成都没有,我只是猜猜而已。在见到红龙之后,我甚至连那座墓是否还在也不太确定了。但我是她的死亡骑士啊。我总得……总得为她做点什么。」
其实塞纳连那墓究竟是在南面北面都有点没谱。只是他非常确信,只要他的双足踏上席修瑞恩大陆的土壤,那座墓园的位置就能被他清晰地感知到。
如果不是知道他醒了,艾利克斯也没那么大信心让队友去另一片大陆刨人家老前辈的坟玩。
伊赞认真地问:「塞纳,如果你真见到了你想找的那个姑娘,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陪着她。你放心,有自我意识的亡灵生物,灵魂可以脱离ròu体而不消散,我不会跟你争夺躯体的占有权的。反正我有血有ròu地活了这么多年,也已经觉得腻味了。」
这听起来有点沉甸甸的。机械师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之前说过,塞西莉亚是在那座墓里当上的亡灵法师,也是在那座墓里召唤出了你。她那时候应该还是个新手吧?连艾利克斯这半神都要弄来瓶黑龙血,才敢说自己有可能召来个死亡骑士,她居然……就这么成了?」
「那个巫妖留下的法术书里,记载了一个有些特殊的召唤法术。就像现在这个亡灵法师跨位面召唤了我――虽然最后和他签了契约的人是你――一样,那个法术也是从一个充满亡灵的低阶位面直接召唤。只是,与用法阵召唤不同,那个魔法可以判断施法者的天赋,并召唤与其天赋对等的亡灵生物。」
「于是我遇见了我的亡灵法师……塞西莉亚。」
伊赞注意到塞纳的措辞有点黏糊,一会儿“她的死亡骑士”一会儿“我的亡灵法师”的,听着特吓人。这种称呼方式完全没法代入到他和艾利克斯的相处模式当中去。
光是想象一下艾利克斯一脸弱智地喊他“我的骨头架子”,他兴高采烈地挥着手回答“我的亡灵法师”,伊赞就觉得有点变态变态的了。
「这么玄乎?」
「虽然有足够召唤我的天赋,但她实在是很孩子气。这似乎是我第二次在形容她的时候用上这个词。在我了解的通用语中,我想不出更贴切的词汇了。明明已经是个亡灵法师了,她还是很喜欢那些花啊糙啊一类的东西,即使是练习死灵法术……也不忘让骷髅身上长出两朵花来。」
伊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骨头架子,哆嗦了一下。让骨头身上长花,这什么鬼审美。
「艾利克斯,我突然发自内心地觉得你是个特别好的亡灵法师,真的。」
半神往旁边挪了两步,惊恐地看着他:「……你又受什么刺激了。」
「据说塞西莉亚的梦想是当个自然法师,因为各种原因没当了。所以她就特喜欢让自己的亡灵生物身上开小花儿。仔细想想这比尸体上爬蛆的恶心程度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像我这样不喜欢杀人,道德品行优良,有自己的法师塔,而且还没有奇怪嗜好的亡灵法师,简直世间少有你知道吗你。」
「你怎么跟个推销的似的?」
艾利克斯诚恳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下摊上我这么个召唤师是件多么幸福的事qíng。」
伊赞注意到他在谈话中几乎不会提到“主人”“侍从”这样的字眼,避嫌得非常到位。
就这一点而言,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亡灵法师。
「哎我突然想起来了,奇幻位面的话,不少书里头都说海里有什么人鱼塞壬海妖,就那种一半人身子一半鱼尾巴的,说人家唱首歌能把船上水手都唱成个弱智,大白天的撒癔症,哭着喊着要跳海里去,反正说得挺玄乎的,你们这边有没有这回事?」
亡灵法师说话的语气十分奇异:「海妖倒是真有,只是没你说得那么……美好。」
骷髅抬头瞄他一眼,警觉道:「你小子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我法师塔里那个,唱歌非常动听的报丧女妖吗?」艾利克斯刻意咬重了“非常”两个字的发音,「我们贝希摩斯的海妖,唱起歌来就跟她差不多,也要死要死的。」
「你们位面就不能给人留点朦胧和憧憬吗?怎么但凡是被人美化过的东西搁你们这儿全变了样儿了?之前那个法师议会一群抠脚老头儿的事qíng已经够吓人了,后来又说jīng灵其实有好多都长得十分路人脸,只是躲着不肯说自己是jīng灵,现在你告诉我海妖居然全是跑调之王?你们贝希摩斯还行不行啦?」
「你没资格说别人啊伊赞,」艾利克斯残忍地指出,「你可是会造飞机的亡灵生物。」
骷髅用手骨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道:「好吧,算你说得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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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梅莉往桌上甩了张牌,随后身子向后一倒:“你又输了。”
奥菲莉亚狠咬着后槽牙,面无表qíng地盯着她。她要用很大的气力来保持冷静,才能不让自己一拳招呼到对面混血jīng灵的鼻梁骨上去。
“gān嘛这么盯着我看,有点}人啊。”女法师胡乱搓了搓胳膊,笑容有点说不出的痞气,坦白来讲跟她的尖耳相当不搭调,“其实说起来你也没输的太惨吧?十场里好歹赢了四场呢,对于新手来说赢面已经算很不错啦。”
十场胜四场。jīng灵游侠显然不满意这个战果。在她眼中,这种弱智卡牌游戏,她输给谁都行,就是不能输给她对面这个脑子有点问题的混血法师。太丢人了。奥菲莉亚想拎着梅莉衣领子跟她真人决斗一把挫挫对方的锐气,又记起她们现在是在船上
她的箭支把哪捅漏了都还好说,但凡梅莉一失手把火球砸进甲板里,这船上的人就别想活着看见船靠岸了。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把牌一撂,道:“再来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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