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听到声音,向说话之人望去,见正是与他同一军帐的老四。胤禛穿着亵衣弯腰立在他chuáng前,透过帐外的军火映进来的光,胤禩能够看见他的亵衣是白色的,上面没有令他心悸的红色血迹。胤禩舒一口气,坐起身来,用亵衣的袖子胡乱抹去头上的汗水。期间胤禛走到桌前将油灯点亮,胤禩见着那亮起的晕huáng的灯光心里面安定不少。
“喝口水吧。”胤禛不知何时又来到了他的chuáng前,伸手将一杯茶水递到他面前。
胤禩双手接过杯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凉的水流进胃里让他的头脑也随之清醒。
“多谢四哥。”
胤禛从他的手里接过杯子,转身放回桌上,又随手搬了张凳子,回到他chuáng前坐下,这才开口对胤禩道:“魇着了吧。”
胤禩点点头:“做了噩梦。”
“你方才一直在喊叫,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胤禛道。
“对不起,打扰到四哥了。”胤禩歉意地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胤禛有些生气,随即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太好,便又放低了声音道,“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说完这句话见胤禩面上现出些茫然来,胤禛心中不免有些泄气。但毕竟怜他方才梦中受了惊吓,因此将气馁收起,复开口轻声问道:“梦见了白天的事?”语气不可谓不柔和。
胤禛这一连串态度上的转变让胤禩有些难以消化,但听到胤禛的问题,还是如实答道:“是,梦见了在战场上杀敌。”
胤禩这句话说完两人便陷入了沉默当中。过了一会儿,才听胤禛缓缓说道:“你呀,性子太过纯善。战场上瞧着那般勇猛,实际上手在发抖是不是?”
被戳中事实胤禩面上有些挂不住,张口反问道:“难道四哥第一次杀人手就不会抖?”说完才想起老四这人心肠冷硬得很,他杀人时手大概真的不会抖。更何况在他们这些真正的皇室贵族眼里,下层人的命就是不值钱,也就更不要说那些敌人的性命了。
胤禛两眼直直的瞧着他,就在胤禩以为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四又生气了的时候,才听胤禛慢悠悠的来了一句:“反正不像某人做了半宿的噩梦。”
胤禩一噎,半晌说不上话来。
接下来的战事便没有一开始时那般顺利了,敌人如同跟他们躲起了猫猫,再未正面冲突过。而待他们摸到些蛛丝马迹要去寻时,敌人却又遍寻不见了。眼见时间已拖到了十一月,塞外苦寒,而接连下了几场大雪之后,天气便愈发的寒冷了。好在御寒的冬衣已发下来,粮草也还算充足,将士们的军心也比较稳定。然而敌人遍寻不见,战事越拖下去却是越对他们不利。偏偏就在此时康熙又染上了风寒,这对本就扑朔迷离的战事来讲可谓是雪上加霜。眼见康熙久病不愈,相反还有愈加严重的趋势,有不少人纷纷开始劝康熙撤兵。此时撤兵无异于半途而废,康熙自是不肯,将那些主张撤兵之人大骂一通,然后下令大军兵分三路追击葛尔丹,无论是歼灭还是生擒,务必要将其拿下。
茫茫雪地之上,大军分三路出发了。而就在大军出发后不久,康熙到底因为日益严重的风寒而不得不撤离驻扎的营地,转而到行宫内养病。将养几日之后,风寒仍不见好转,康熙甚至一度出现了幻觉,见到了已故的皇祖母与皇后赫舍里氏。康熙深恐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下诏远在京城的太子前来侍疾。
而当胤礽快马加鞭赶到之时,康熙的病情已在日趋好转了。
“皇阿玛!”
康熙听到声音甫一睁开眼见到的,便是太子眼眶含泪,跪在榻前的情景。往日里仪容端整的太子此时满身的风尘仆仆不说,那消瘦的脸颊与下巴上青青的胡茬,无一不说明了收到诏令之后,他是如何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
康熙心中甚慰,开口和悦的道:“保成,你来了!”
康熙说完这话却见胤礽嘴唇嗫嚅着,眼眶中的热泪竟扑簌簌落了下来。胤礽拿袖子胡乱抹了把眼泪,半晌方哽咽着道:“皇阿玛……无事便好。”
康熙见着这样的太子,顿时整颗心都软了下来。胤礽这样笨拙的一句话在康熙的眼中,却是比任何孝顺表忠心的花言巧语都要qiáng上百倍。胤礽此刻的真情流露让他在大病之后感到了亲情的温暖,康熙不由心中感慨: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等到胤礽转身出了康熙养病的寝宫之后,脸上的情绪方渐渐收起,最终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方才那钞真情流露’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恐怕连胤礽自己都说不上来。伸手按一按胸口,隔着厚厚的棉衣手指仍能感觉到里面那枚坠子的轮廓,胤礽嘴角的笑容忽而变得说不出的温柔:世间沧桑变化,总有一人值得他真心相待,痴心相守——试问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春半夏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