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澄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即使重活了一世,他依然搞不明白很多事,依然护不住很多人,蹑景中毒,越影生死不明,天枢身受重伤…….这些都是他害得。
夏离巽闻言也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喃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冷夜chuī风,纵夜酗酒的下场就是头疼yù裂,生不如死。
顾念澄醒来之时只觉得耳边在炸烟花,轰隆隆听不真切。跌跌撞撞的摸索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往头上一浇。
“这水不够洗澡的吧,需要我泼你一脸盆吗?”忽然听的一声音,顾念澄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东方白。顾念澄一愣,忙道:“越影怎么样了?”
东方白道:“命保了下来,但是苏曼文派人来押走了,我也不知道关在哪。只听说过几日要押往少林审问。”苏曼文就是现任武林盟主。
听的越影生命无碍,顾念澄微微放了下心。
半晌,犹豫开口道:“他…怎么样了?”
东方白知这个他指的是谁,白了一眼顾念澄,没好气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见顾念澄闻言不语,东方白继续道:“你还是别去了,他那个人的xing格,想必是恨死你了。”
心高气傲,睚眦必报。
良久,顾念澄点点头,道:“是我食言了。”
明明答应过不会再害他,却亲手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半晌,东方白道:“此次武林大会,你怎么看?”
“毒应该是在客栈里下的,和清河山庄不同,xing子更温和些。”顾念澄道,他仔细回想了下,蹑景中的毒应该是他房内的那盏茶。东方白闻言点点头,道:“我问了些人,当日并不是全部在场的都中毒了,部分没入住免费客栈的人没有中毒。”
“你早些回去吧,小心行事,别被怀疑,有越影消息再通知我。”顾念澄推着东方白出门,他现在需要好好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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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武林盟主得知顾念澄出现在武林大会,随即派了落英城守卫前去捉拿,看到四大门派许多弟子都中了毒,受伤,忙差人带回落英城解毒救治,因此没有及时追捕顾念澄。
天枢在chuáng上躺了三天后便清醒了过来,顾念澄那道白练自他肋间穿过,伤到了他的肺腑,幸得内力深厚,没有大碍。他缓缓坐起身,揭开衣服,肋间被白纱包裹的的地方还隐隐渗出斑斑血迹,伸手在肋间狠狠一按,眼中一片冷芒,随即下了chuáng,穿上蓝白长袍,拾起桌上放着的薄刃剑,推门而出。
现任武林盟主苏曼文是天枢师叔,因此天枢对落英城极其熟悉,也知道一般关押要犯的地点。
天枢穿过后院内一道长长的回廊,尽头被一堵白墙挡住,只见他在左边某处拍了两下,身前地板慢慢裂开一处地底暗道,他抬脚顺着暗道往下走,地下空间渐渐开阔起来,走到底,便是一道石廊,左右都有牢房,天枢走到最尽头的一处牢房停下,越影整个人被绑在绞架上,身上道道鞭印,显然已经被严刑拷打过。
一道银光闪过,薄刃剑直指越影咽喉。
越影缓缓抬头,待看清来人,喑哑道,“天枢公子….你不能怪他,”停了半晌,似是重复一般,喃喃道:“只有你不能怪他!”
天枢的剑尖已微微刺入越影的皮肤,渗出一丝血迹。
“为何?”良久,清洌的声音问道。
越影提气断断续续道:“不是少爷下的毒!他不会害蹑景…..如果你觉得是苦ròu计,那么为何,那些人都中毒了,蹑景也中了毒,但是你没事?在唐门,唐逸下毒害你….为什么所有人只有你没事?教主他一路上来,都没怎么吃东西喝水…..在唐门更是什么都不敢碰,而你,却是不在意这些的…. 天枢公子,你真以为是自己武艺高qiáng,百毒不侵吗!那日在清河山庄….你身中剧毒,又qiáng行运功与黑衣人周旋,已是qiáng弩之末…最后毒气攻心,你以为是谁救了你!”
天枢握着薄刃剑的手突然出现一丝微微颤抖,只听得越影继续道:“避毒珠世间唯此一颗,一路上要害少爷的人数不胜数…….可是他为了救你,把原本快融合的避毒珠生生哺给了你……从此你可以百毒不侵,但是他却每时每刻都要提心吊胆!只有你….只有你不能怪他!” 越影最后一句话扬高了语调,说完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晕了过去。
天枢握着薄刃剑的手慢慢垂了下去,肋间被白练穿透的伤口似是又开了,撕扯着他的神经,可是他却觉得左侧胸口里面隐隐作痛。
天枢跌跌撞撞地从地牢里走出来,朦胧中想起那日离开唐门,顾念澄坐在马车里摇晃着钱袋眯着眼笑,突然又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太笨啦!我要是唐逸,我就卷走金银细软,带管彤私奔!去他劳什子的唐门门主!天枢,你说对不对….”
天枢喉间微动,终是没说什么。
那个字,太重太难,如鲠在喉。
☆、番外一 慕容若水
玉门山不高,但是台阶高。不过没有慕容若水的出身高。
高处不胜寒,所以慕容若水有点冷。
他越冷,他的眼神越温润。
师父说他的戾气太重,七杀入命,如果丢到战场上就是个将军。可是他的母妃哭天抢地说宁愿他做个平平凡凡的小道士,也不要他过刀尖添血的生活,于是,他就被他师父忽悠着带到了玉门山,开始了一个平凡而又高冷的小道士生活。
玉门山不高,但是很冷。南方的冬天特别难熬。母妃为他准备了很多貂皮大衣捎到玉门山,但是师父说修行,必须要能吃苦。悉数的皮糙都被退了回去。
所以慕容若水很冷,他一冷,手中的剑挥出去更冷,“刷”的一声,剑气所到之处寸糙不生。这日,他又在后山练剑顺便摧残花花糙糙。
“哪个不长眼的打扰小爷睡觉!”只听得一清脆的少年声在头上响起。
慕容若水抬头看去,一个白净的少年斜靠在树枝上。他叫什么来着?哦!东方宁,那天在后山把他当做女子的人。
“哎,师,是你啊… 你是不是很冷啊!我看你耳朵都冻的出血了,诺,这个给你。”只见树上的少年轻轻一跃,落在他的面前,少年从耳朵上取下一个毛茸茸的耳罩,戴在了他的耳朵上。
“你可藏好些,别被师父们发现了!”说着,少年笑嘻嘻的跑走了。
耳朵那暖呼呼的,慕容若水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冷了。
二
那个去年选嫡大会被他打了下去的师兄,今年又卷土重来了!
拼了全力似的要打败他,烦人!慕容若水挽了一个剑花,向那人刺去,但一时疏忽被那人真气伤到了腰部,“嘶――”慕容若水心里吸了一口冷气,心下一沉,提剑直指那人胸口。
天璇长老那的弟子也来挑战他!腰间的伤似乎在流血,速战速决!等会还要去经堂笔试!
然后他又听到那个咋咋呼呼的少年跑过来一脸关心的指着他的腰说,“你受伤了吧!快去包扎吧!不然以后讨不到老婆的!”
他被东方白捂着嘴拖走了!东方白的手怎么那么碍事!想把他砍下来!
三
今天是元宵节,在玉门待了两年的弟子是可以回家过节的,但是慕容若水没有回去,脱离太久,王府的生活已经不适合他。
所以慕容若水准备去后山练剑。
“哎,你不回家啊?”那少年今天又坐在树上,手里正提着个五彩的花灯。
“东方白买了两个花灯,我送你个吧,你以后别老是打我们竹板了!”那少年跳下来把花灯塞到他手中,然后笑眯眯的跑走了。
四
从小到大。
只有那一人,会问他冷不冷,疼不疼。
可是他死了。他的义父带人传信来玉门,说他得了大病死了。
他去问东方白,东方白变得沉默寡言,红着眼让他滚。
慕容若水觉得他的心,又冷了。
☆、叛离师门
东方白从荒宅回来看到的就是天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那日顾念澄虽然打伤了很多人,但是除了天枢之外其他几个都是些轻微内伤。思及此,看天枢的眼神也微微带上些许同qíng。向来温润有礼的大师兄居然喜欢上了玩世不恭的顾念澄,万众敬仰的正派大侠居然喜欢上了人人喊打的魔教教主,啊!多么dàng气回肠,恋qíng之曲折都可以去说书了。
“东方白,你不想要你的眼睛了?” “叮”的一声薄刃剑贴着他的睫毛划过,几缕发丝掉了下来。天枢已然收招。
东方白捧着被天枢斩断的头发,内心泪流满面,他收回刚才的话!什么温润有礼,什么玉门第一人,什么正义凛然,统统是假的!啊!为他们单纯的教主默哀!
“你去见过他了?”天枢把薄刃剑放回桌上,问道,语气却像是陈述一般。
东方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尚不清楚天枢是敌是友,天枢也不介意,说道:“我要回玉门。”
东方白诧异道:“师兄回玉门有何事?”
“领罚。”天枢淡淡道,似是吃饭一般平常。
东方白闻言不禁一愣。
落英城与玉门相距很近,快马加鞭来回约莫一天一夜。东方白见在落英城也探听不到越影的下落,又担忧师门长老苛责天枢,便同天枢一道上了玉门。
玉门山的台阶很高,地很冷。
天枢笔直地跪在校场中央,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周围乌压压的围着一群玉门弟子,六个上代长老站在左侧,东方白天璇他们站在右侧。
上代天枢长老站在玉门台中间。
玉门的摇光是专门掌罚的,只听他道:“天枢,武林大会你护着魔教教主对正道同仁刀剑相向,你可知罪?”
“弟子知罪。”天枢道。
“按门规,鞭笞三百。”摇光道。
“弟子领罚。”天枢道。
东方白闭着眼睛不敢看台下的人,耳边听着“啪!啪!啪!”一道又一道的鞭声。
一道鞭子抽在天枢肋间,伤口骤然迸裂,渗出大片血迹。
三百鞭刑结束,只听摇光又道:“念你受人蒙蔽,既往不咎。今要你立下誓言,同魔教教主划清界限,尔后带领正道,讨伐魔教,诛杀顾念澄。”
“弟子不孝,恕难从命。”天枢淡淡说道。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天璇急道:“师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叛离师门!”
“天枢,你可知叛离玉门要受怎样的刑罚?”摇光惊异道。
慕容若水抬头看向中央的天枢长老,突然缓慢而又郑重的向他扣了三个响头,“弟子不孝,愧对师父养育之恩。”说完慢慢站直身体,脱下身上的蓝白道袍,道:“我今天来,已是想好了。我已经失去他一次了,不能再失去第二次。诸位,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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