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刚回甘泉宫不久,就有人在外扣门,原是太后命人熬了补汤送来。
花吟谢了赏,将补汤端到室内后,挥退了众人一勺勺小口小口的喝,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她忽然就理解了梁飞若今日所说的那番话的心qíng。
若是换做一般的母亲,这种时候该当欣喜若狂吧,急不可耐的想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孩子的父亲,可是……
且不说她体内余毒未清,一直以来她都有吃避孕药,这些都是对孩子有妨害的。
她诊出来这个孩子快俩个月了,她忆起那段时间,耶律带她到东北边的糙场巡视,他是临时起意带了她一起,之前连个招呼都没打,她是不可能随身携带那种药物的,直到到了那里,她才知道他们要在那待十来天,好在她月事刚结束,前七后八正是安全期,她安慰自己不要紧的。况,二人这么久,自然也有过qíng到浓时,没及时吃药的时候,但也没见怀上,渐渐的,她心内也有些麻痹了。
回来后,耶律瑾一直忙于整治那些周边小部族的骚扰,而她亦一门倾心在医学上,竟不曾有半分的关心过自己的身体,就连月信迟迟不来,她还竟当自己过于劳累,导致经期紊乱。
平时她多么细心敏#感的一个人啦,不曾想,在这种大事上竟迟钝如斯。
那么……
这个孩子,到底该怎么办?
宫人眼瞧着时候差不多了,打了水来要给她擦洗。
及至到了跟前,唤了声,“娘娘。”
花吟抬头,宫人惊愕的瞪大眼,一时竟不能言语。
花吟瞧着宫人的脸朦朦胧胧,本能的擦了一下眼,始知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耶律瑾是三日后的一天夜里回来的,有周边部族一直以来骚扰金国边境,时不时的打劫粮糙掠夺牛羊,耶律瑾是主战派,直接领了一支铁骑,根本不给那些个部族反应的时间,直接将那些人打的满地找牙。
他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前后不过半月时间,回的宫来,解了铁甲,见花吟不在他的乾坤殿,料得她因为编纂医书的缘故,喜静,估摸着又搬回甘泉宫去了,因此直奔这边而来,大海提着灯笼跟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因着大海激灵,耶律瑾瞧着他甚合心意,就将大海调到了身边伺候,如今大海摇身一变,竟成了宫内的总管公公,地位可想而知。
甘泉宫素来宫人不多,他过来时,因是深夜,宫人们大都睡下了,只有俩个守夜的,也在打瞌睡,见了他来俱都吓了一跳,张皇失措下就要行跪拜大礼,他已然越过二人,推门入了寝宫。
花吟这几日来一直睡不安稳,耶律瑾的脚步声响起,她就听到了动静,只道是宫人走动,正要命她们都下去歇着,那人却入了内,月光透光窗棂,映出他高大的身影。
花吟只一眼便认出了他,莫名的,眼眶就热了,却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耶律只当她睡的香,不忍吵醒她,轻手轻脚的解了衣裳,上得chuáng来,将她往怀里一圈。
花吟柔顺的往他怀里一拱,就搂住了他的脖颈,那一刹那这数日来的摇摆不定的心瞬间就安定了。
耶律火#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际,问,“醒着?”
花吟轻嗯了声,抱着他不动。
虽已入夏,但金国素来昼夜温差大,白日里挥汗如雨,夜里却清凉如许,耶律半月不曾与她亲近,此时难免心痒难耐,先是一只大手在她身上游#走,继而火#热的唇就贴上了她,几番辗转,就克制不住的覆上她的身子,花吟却在这时陡然惊醒过来,抗拒的抵着他的胸,身子往边上缩。
耶律停住了动作,撑住上身看她,嗓音暗哑,“怎么了?”
花吟不知该作何解释,只低低的说了声,“不要了。”
耶律略略反应了下,问,“来葵水了?”
花吟怔了下,点点头,“嗯。”
耶律疑惑,“不是还有五六天么?”不过也就一嘀咕,旋即翻过身,重新躺了回去,可到底不甘心,拿过她的手握住自己那坚#硬如铁的部分,埋怨道:“看你gān的好事。”
花吟顺从的握着,轻轻揉弄,他舒服的喘息起来,又禁不住抱住她缠#绵亲#吻。
花吟有感而发,“男人啦男人,这才分开半月光景,你就馋成这样,也难怪那些恩爱夫妻在妻子怀孕时还是要有个小妾伺候,看来男人和女人在忠贞一事上,还是不一样的。”
他捧住她的脸,“男人和女人确实不一样,但别将我和那些混账男人混作一谈,你为我生儿育女本就辛苦,我又岂会去找其他女人伤你的心。”言毕,他突然撑起半个身子,一只大手盖在她的小腹上,“你不让我碰,难道不是因为你来葵水,而是你怀孕了?”
花吟整个人猛的一颤,脸色陡变。
幸而夜色如墨,耶律瑾并未察觉她变了脸,但她的僵硬他还是感觉到了。自然,此刻的他是根本不会想到花吟会在怀孕一事上瞒他,只道自己玩笑开过了头,戳到了她的痛处。忙放开手,将她往怀里紧了紧,低声哄道:“是啊,你说的没错啊,男人在这种事上确实会把持不住,所以你现在可别急着怀孕,待我能力不行了,再要孩子也不迟,否则孩子有了,夫君被旁的女人给勾走了,岂不得不偿失。”
花吟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间,竟昏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chuáng榻空了半边,花吟怔怔的坐了会,多日来的纠结犹豫终于有了决断。
她要拼劲全力保下这个孩子。
因为这是她和她所爱之人的第一个孩子,不管这个孩子存活的希望多么渺茫,它留在自己身体越久,将来失去它又该当如何撕裂她的心,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自问,她做不到,做不到亲手杀了它,她,下不了这个手。
但她心里又清楚的意识到,她任xing的留下它,不过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既是折磨,那折磨自己就好了。
只要它不放弃,她是无论如何不能先它一步斩断它活下来的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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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耶律瑾虽三番四次的要她搬回乾坤殿,但都被她以这样那样的借口给回绝了,耶律起先并不在意,也信了她的借口,但自此后,她总是不让他亲近,初时还好,可次数一多,他少不得心里就有些怨言了。
后来花吟便开始装病,不过即使她不装,因为身怀有孕,她日夜胆战心惊,忧思成疾,身形也逐渐消瘦了下来,耶律见她这样,即使心里有天大的不痛快,也尽数变成忧愁。
众人只当她积劳成疾,无不叮嘱她少cao劳多休息,她除了日常巡视医学堂,指导太医院全科医书的编纂工作,平素也大都静卧休息,亦时常亲自替自己熬制汤药滋补身体。耶律自发过誓要信她爱她后,对她倒确实放下了戒心,她说是旧伤复发,他就信了,只是她又央他派人四处寻访幽冥子下落,又委实让他胆战心惊起来,他暗自猜测她身上或许是出了大问题,心急如焚,在寻找幽冥子一事上比她还着急,但自从上回因为老金王之事幽冥子jiāo完差离开后他就跟凭空消失了般,俩月过去,半点消息都没有,倒是叫耶律暗查到凤君默居然偷偷潜入了大金,也不知意yù何为。
且说花吟自从有了孩子后,全副的心神都用在了如何保胎上,女人真的很奇怪,没有孩子之前,夫君便是天是地,可一旦有了孩子,不知不觉间,整个的心神都会在不知不觉间被转移,因此,即使她冷落了耶律,心里却没什么感觉。
她日夜悬心,只怕孩子保不住,哪还能分得出心神顾忌其他。
当孩子四个月之时,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胎动,她激动的热泪盈眶,只恨不得天下人与她一同分享这份喜悦,但是她不能,她知道,孩子没有落地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如果说现在的喜悦有多大,那么将来出了万一,那痛苦就该有多深。
她怎忍心,那些她爱的人也被牵扯进这出由她一厢qíng愿坚持的悲喜剧中。
花吟一直表现的病怏怏的,看似也不打紧,却总不愿伺候人,太后听说了,曾明里暗里的示意花吟若是和陛下有了误会自当明白的说出来,万不可以那种事做要挟,若不然弄巧成拙,就得不偿失了。
花吟有苦说不出,只柔顺的应了,但回了宫后,左思右想,暗道:“或许月份大了,就能保住了,到时再说明缘由也不迟,现在还太小,若是突然没了,反叫他们伤心,再等等吧,最多一个月,若它无事,想必也该显怀了,就算我想瞒也瞒不住了,到时候就顺其自然吧。”
话说耶律发现凤君默的踪迹后,疑心大作,当机立断领着一队人马悄悄给出了宫将他给困在曲阳山,虽然最后还是叫他给跑掉了,但也从他嘴里得知他此番过来不过是为了寻金国的疗伤圣药“烈焰红蕊”。
凤君默所说确确实实无半句假话,但耶律瑾素来多疑,因此也只是将信将疑,直到凤君默因为关心,问了句,“花吟现在可好?”彻底挑起了耶律的神经。
说来男女之事委实奇妙,都说jīng神上的恋爱要远胜于身体上的亲密来的坚固神圣,但实则,很多时候,若是身体上不得亲近,总会导致心里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怨愤。这种qíng绪说不出口,却实实在在的影响着人的心qíng,总叫人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耶律这段时间也是一样,心内憋了股邪火,说不出口,却也发不出来,他总觉得花吟待自己没以前qíng真,他觉得她一定藏了心事瞒着他,但又看不出她哪里不对劲,只发觉她对医术的执迷更胜之前。但因着自己之前夸下海口,要爱她信她尊重她,自不会再阻挠她放下自己喜爱的东西。只是心内的这股不对劲,还是影响了他的日常,因此贴身伺候的大海觉得,陛下最近脾气大了许多,大臣们觉得陛下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啦。
耶律没有捉住凤君默,又因他几句关心花吟的话,心内大不痛快,回了王宫后,直奔花吟的住处。
甘泉宫内,一个别宫的嬷嬷正在跟花吟讨要一副治病的方子。
花吟右手用白布裹了,正左手执笔写字。
耶律瑾龙行虎步的冲了进来,宫女太监的跪拜请安声都响在了他的身后。
嬷嬷见到耶律瑾也是一惊,连忙下跪口呼,“王上万年!”耶律瑾也不理她,径自在花吟边上的椅子一坐,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右手,往跟前一拉,“你这是怎么了?”
宫女太监们吓的不敢吱声,花吟解释说:“方才没留心,打翻了开水烫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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