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瑾斥责道:“你一个堂堂大内总管和个大夫客气什么?”
大海心内叹息,暗道了句“花大夫也真是可怜,陛下这xing子也太喜怒无常,捉摸不定了”,这些日子陛下不仅秘审了关押在天牢内的巫蛊师,还常常一个人喝闷酒不说,前天更是在酒醉之后,突然bào怒,焚毁了从花大夫处搬来的近千本书籍,那一场大火啊……
花吟将自己所知细细的跟大海说了,大海一一应下,临了,耶律瑾呵斥了句,“都听清了,还不去办!”
大海应了声“是”,又说:“陛下,奴才到底是宫内的人,这宫外的差事,奴才办起来也不大便利……”
耶律瑾不耐烦的挥挥手,“传孤的口谕让原耳悉去办,告诉他一月之内务必寻得此物,否则就不要来见孤了!”
大海为难的应声告退,心内默默流泪,这道口谕若是传到将军那里,自己会不会先被灭口?
大殿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耶律瑾的声音也自黑暗中传来,语气很冲,“你还不走?是否还有什么遗言要jiāo代?”
花吟幽幽的叹了口气,“花吟不解,陛下身上的蛊虫早就被催眠了,这会儿怎么就苏醒了?”
“苏醒?”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qíng,良久过后,花吟也没听到下文。
“跪安吧。”
花吟怔了怔,行了大礼,这才折身离去。
大海是个细心人,临行前早就吩咐了宫女太监执灯引路,花吟摇了摇手,只接过一盏宫灯,独自一人默默的走向甘泉宫。
天黑风大,凉风争先恐后的灌进脖子内,刺骨的冷,白日才被清扫过积雪的路面,傍晚时,一阵飞雪飘过,又积了薄薄的一层,花吟弓着背,走的很慢。
咯吱,咯吱,一声声,宛若踩在心上……
为何她的qíng路总是这般坎坷?
难不成真要她削发为尼,一切才能尘埃落定?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也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在黑夜里,平素王宫戒备森严,若是有巡逻的侍卫盘查,她或许会惊醒过来,但,今夜也奇怪了,花吟走了一路也不曾碰到一个,亦因此,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自知。
直到脚底“咔”的一声,花吟一动,碎裂的声音也连成了一片,花吟尚未回神,脚底一空,整个人就掉了下去,大抵是吓住了,一时竟忘记了挣扎,就跟个死物般坠入湖底,只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一道白影闪电一般划过,花吟随即被拎了上来。
耶律瑾擒着她的领子,泄愤般的一把将她扔到雪地里。
花吟惊魂未定,剧烈的咳嗽起来。
耶律瑾bào怒难以自制,突然欺身而至,一把掐住她的脖颈,修罗一般,“想死是吧?很好!何必那般麻烦,还脏了我一池子的水,我这就成全你!”
……
“什么人?”一队巡逻的侍卫突然出现。
灯笼照过,一行人俱都吓的变了颜色,齐齐下跪请安,大气不敢出。
耶律瑾恨恨的看了花吟一眼,松开手。到底是心爱的女人,又怎忍心下狠手?手掌一直虚握着,都快演不下去了。
自她走后,鬼使神差的,他又施展轻功跟了上来,一路上,暗卫早有打点将四周巡逻的侍卫支开了,他默默的跟着她,也不清楚自己想gān嘛,或许说更想知道她会做什么。
奈何,现实总是如此的残酷,他怎么也没料到,她居然想自杀?
自杀?
呵呵!
这女人的心还真是石头做的啊!
“你还真是跟你说的那个前世一模一样,决绝又无qíng!”耶律瑾愤恨不已,挥袖而去。
脚步声渐远,直到完全消失,侍卫们才提着嗓子眼从地上爬了起来,俱都一脸好奇又同qíng的看向地上的女人。
其中一人提着灯笼,好心的提点了一句,“姑娘,夜深了。”
花吟低低的应了声“好”。
那些侍卫瞧着她的脸,面上表qíng变了又变。
于此同时,十来个宫人小跑着过了来,又是搀又是扶,将花吟抬进了小轿子,又快速离开了。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一人说:“我没看错吧?那是甘泉宫的那位娘娘吧?”
另一人叹了口气,道:“这可真真是伴君如伴虎啊,前一刻还捧上天的人,怎么才转眼功夫就要杀要剐了呢!”
小统领呵斥道:“都给我闭嘴!再乱嚼舌根子,当心你们的脑袋。”
**
花吟被抬回了甘泉宫,宫里的人也早就得了消息,烧了热水供她沐浴,但,到了后半夜,花吟还是发起了烧。
大海将这一消息转告耶律瑾的时候,他并未睡下,只是心神不宁的靠在榻上看书,又胡乱翻了小半个时辰,终究坐不住还是去了甘泉宫,也没带人,连大海都没叫跟着,到了甘泉宫,连正门都没走,直接翻窗而入。
守夜的宫女睡意正浓,头一点一点,耶律瑾瞧见chuáng头柜上放着一个碗,碗底漆黑剩了些许药渣,他走上前探手试了下花吟的额,还是有些烫人。
宫女突然之间就醒了,甫一见到耶律瑾吓的魂飞魄散,差点失声尖叫,耶律瑾冷飕飕的目光扫过,那一声尖叫硬生生冻在了嗓子眼。
耶律瑾挥挥手,小宫女就连滚带爬的出了去。
耶律瑾见chuáng头放着脸盆毛巾,亲自拧了湿毛巾盖在她的额头上。他的手尚未离开,就被她紧张的一把握住了。
花吟起先还当是梦,眨了几下眼,确信不是幻觉之时,又挣扎着坐了起来。耶律瑾收了手,就想走人,花吟却死死的抓住,怎么也不放,“我就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耶律瑾眉头一挑,偏偏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可到嘴的话不知为何又变的冷酷无qíng,“哦?所以你是算好了我会心软,故意设计了这一出,可真是好心计啊,花大夫。”
☆、第250章
这些话像针扎似的刺进她的心里,花吟难受的按住胸口,于此同时的是,耶律瑾也蹙了眉头,二人的异样都落入了彼此的眼里。
花吟笑了,“心痛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耶律瑾反唇相讥道:“心痛?笑话,你以为我会为你心痛!”他作势就要离开。
花吟却握紧他的手,不让他走。其实他真要走,又岂是她能拉得住的,到底还是输在了“于心不忍”。
一切都说开了,花吟反而释然了,睁着又大又圆的眼,语气狠厉,“你伤我一分,你心上的蛊虫便咬你十分,咱们倒是试试,谁会伤的更深!”
“你!”耶律瑾怒不可遏,恨不得一时三刻生吞活剥了她。
花吟盯住他的眼,目光坚定,“说什么爱我信我护我疼我,此生此世,矢志不渝,原来都不过是chuáng笫之欢的哄骗之言,当不得真!”
耶律瑾的瞳孔急剧收缩,面容可怖的吓人。
花吟仰着头,嗓音又拔高了几分,“你终究还是你,无论我如何努力,你终究改不了心胸狭隘,疑人易怒的毛病!”
“住嘴!”耶律瑾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花吟却在这时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方才的锋芒尖刺,仿若在一瞬间被拔了个gān净,眼泪瞬间决堤,她说:“你看清楚了吧?看清楚了吧?方才那样才是真正的我,尖锐,刻薄,得理不饶人,即使做错了事也绝不认错,只会将所有的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这才是真实的我啊!所以,怀瑾,你恨我是应该的,你讨厌我也是对的,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泯灭良心,这样的我,又怎配得到旁人的爱,即使有,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水中之月,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这一世我已经得到太多了,我知足了,真的,我知足了,只是,我求你了,怀瑾,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求你,不要因为我的过错牵连旁人,任何人……怀瑾……”
她揪住他的衣服,十指骨节经脉毕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良久,他沉声道:“你在哭什么?是为了天下人而哭,还是什么?”
花吟伤心到极致,自然察觉不到他语气的缓和以及隐隐的颤抖。
她倒是忘记了,她有多伤心,她种在他心内的蛊就会让他痛的更甚几倍。
“我问你,你在为谁哭?”耶律瑾扶住她的肩,将她拉离自己。
“你都不要我了,难道我不该为自己哭一场吗?”花吟委屈的嗓门更大了。
她一哭起来,还真是像个孩子啊。
耶律瑾被吵的闭了闭眼,说:“我不要你,你不是还有凤君默吗?”
花吟气的胸口一堵,“你说什么混账话!凤君默关我什么事啊!”
他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说你都嫁给凤君默当侧妃了么。”
花吟怒回,“什么呀!都说了是上辈子的事了!况且上辈子他也不爱我啊,我现在也明白过来,我爱错人啦!”
“那你现在爱谁?”
“我……”花吟正要答,恍然回过神,耶律瑾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她慢吞吞的放下擦眼睛的手,抽噎着收了泪,定定的看向他,迟疑道:“你什么意思嘛?”
“回答我。”
花吟低头未言,耶律瑾的心脏却感受到一种奇妙的qíng绪,丝丝缕缕的,融融暖暖的,他说不出对这种感觉是讨厌还是喜欢,大抵本身是喜欢的,只是因为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反生了抵触qíng绪,又不喜起来。
他这样矛盾的qíng绪,花吟亦感受到了。
她抬头看他,目光中带着小心翼翼。
二人都没再说话,俱都沉浸在这种奇妙的qíng绪内。
好一会过去,花吟突然咳嗽了起来,耶律瑾回神,说:“你不盖好被子躺好,是算好了我会心疼,故意的么?”语气到底是缓和了。
花吟依言钻被窝里,小心谨慎的样子。
耶律瑾缓步上前,犹豫几番,还是替她掖了被子。花吟眸中还有泪,看着人的眼神尤其可怜,她说:“你还生我气么?”
耶律瑾没应声,回答她的是,他突然将她整个连被子带人一同抱向chuáng内侧,继而和衣躺在外侧。
二人紧绷的心几乎在同时放松了下,很奇妙的感觉。
“跟我说说你前世的事吧?听着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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