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复上下将花吟看了遍,且说半月前花吟头一遭来相府时刚好这小厮的爹病了,他休息在家,并未见过花吟,但府里新来了位很有来头的管事的兰珠嬷嬷他不可能不知道,闻言道了句,“知道了,你等着。”而后还用力将花吟卡在两门之间的拐棍给送了出去,旋即“嘭”一声将大门给关了。
花吟挨得近差点鼻子被碰上,愣了会神,gān脆往门口一坐,正发呆,突然听人喊了一声,“三公子,可算叫我等到你了。”
花吟抬头一看,就见平安正牵着小毛驴,手中还拿着从家里带的糕点。原来这平安自和花吟走散后,寻了好一会没找到人,便直接来了相府,因相府气势恢宏,门禁森严,他没那胆子去拍门,便一直在四周晃悠,专候花吟过来。
花吟接过平安手里拎着的糕点,便让他先回去了,并一再叮嘱告诉家里人就说自己已经进了相府,见到了兰珠嬷嬷。平安应了声,有些迟疑,花吟挥了好几次手,他才牵着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吟背靠在门上,都快睡着了,大门突然哐的一声自里打开。花吟身子一仰,直接就栽进了里头。
兰珠并几个丫头吓了一跳,待看清彼此后,兰珠喜不自禁,忙忙的上前抱住她,也不怕脏,抽了帕子顺着她的头上脸上拍拍打打。
进了府内,花吟少不得要抱怨,“张嬷嬷果然说的不错,自去丞相府后,您去见我们容易,我们见您却比登天还难。”
兰珠嬷嬷已将她带到自己的房内,又命小丫头子给打了水,闻言戳了她的额头一下,道:“有什么可难的,待会我就带你在府内里里外外都逛一遍,你将这张脸给洗gān净了,叫丫头小厮们都记住了,看往后谁还敢拦你,我打他!”
花吟想到了张嬷嬷之前的话,噗嗤一声笑了。不一刻有丫鬟打了水进来,兰珠嬷嬷张罗着替她擦了脸,又重新梳了头。
恰府内几个婆子听闻兰珠的gān儿子来了,都过来问候,进门一瞧,俏生生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披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当下几人一愣,道:“好个俊俏的姑娘,跟个天仙似的。”
花吟闻言面上老大不自在,倒是兰珠当即笑弯了腰。
这时站在边上伺候的小丫头子笑着说道:“徐大娘,你天天还念叨我们没眼力见的,这会儿你们几位大娘都看走眼了吧?这位可不是什么俏小姐,而是如假包换的俊公子。”
几个婆子俱都啧啧称奇的围了上来,有上前拉花吟手的,也有摸她脸的,还有拉她头发的,口内道:“可比我们见过的许多大家小姐长的都俊,这小模样,再要长几岁,还不知要勾走多少家姑娘的芳心。”
兰珠嬷嬷又忙拿出了花吟带来的吃的喝的供众人品尝,众人谦让着吃了,都赞好吃,又玩笑打趣了许多话,花吟被围在婆婆妈妈们中间正无所适从,门口有丫鬟来喊,说是夫人醒了,喊兰珠嬷嬷过去。
花吟闻言,背了医箱也要跟上。
兰珠拦了她一下,心内有些犹豫,嘴里却说:“你且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先去跟夫人说一声,夫人要是同意了,我叫人来喊你过去。”
花吟点头应允,心内想的却是,以南宫瑾油盐不进的xing子,现在想和他套近乎太难。直攻不行,那就只能采取曲线包围策略。先攻克了他身边所有人,待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和喜爱,那就等于身上自带免死金牌。到时候再寻机会百般接近他,直到他将自己看成心腹。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破坏他的计划,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对付敌人最彻底的方法,不是迎头痛击,而是要打入敌人内部,从内部瓦解他,分裂他,直至他溃不成军,土崩瓦解。
同时还要怎么做呢?要用“爱”去感化他,让他明白,人间有真qíng,人间有真爱……
促使他悔悟,改过自新,一心向善……
呃……
好难!
但为了万千生灵,什么脸儿面儿皮儿的都不要了!
若是万不得已,计划失败,就算是鱼死网破,她也要揪着南宫瑾一同下地狱,也不叫上一世的噩梦重演!
花吟想到这儿,心头竟涌起一丝悲壮的qíng绪。兰珠嬷嬷的屋内还有两个小丫头,俱都不好意思却又一直偷看着她,见她那般的表qíng,其中一人问道:“小哥,您怎么了?”花吟一愣,另一人忙道:“你是想解手吗?直说就是了,何必憋着。”
又过好一会,就有小厮过来说是请小少爷移步去夫人的卧房。
花吟沉了沉心,跟了他出去,一路上双手隐在袖中暗暗攥紧,暗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经过回廊时恰逢乌丸猛领着几个护卫迎头走来。
一见到他花吟不自觉的皮ròu一紧,本能的停住了步子,就想往回廊下跳去,幸得被小厮发现,忙忙拦住道:“这院子里的花糙都是老爷亲手栽的,你胡乱踩坏了是要挨骂的。”
乌丸猛也在同时看到了她,虎目一睁,又是将她狠狠一瞪。
花吟心头一颤,所幸乌丸猛还有要事缠身,没有为难她,直接走了。
花吟拍着小胸口,这才跟上了小厮的步子。
其实也不是乌丸猛比南宫瑾可怕多少,而是不管怎么说,南宫瑾要杀她打她,她都能找到原因。但是乌丸猛这人,她是真的摸不着头脑,第一次掐她那回就算了,就是这一次吧,兰珠嬷嬷说,南宫瑾自己都说是误会了愿意放了她,结果那乌丸猛却突然bào走了,按住她就将她一顿痛打。搞的她至今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最后花吟百思不得其解,只总结道:他天生bào力!没道理好讲的!
进了丞相夫人的卧房,南宫瑾也在那里,只是冷着一张脸慢悠悠的喝茶。花吟见到他,仰脸扯了个笑,南宫瑾只当没看见,继续喝茶。南宫金氏因花吟是兰珠的gān儿子,也不避讳,命人掀了重重帷幔,拉了她的手,仔细端看了她的品貌,连声说了几个好,又让小丫头拿了一个锦盒,送了见面礼,又说:“你既然是兰珠的儿子,也便是我的儿子,往后在京城遇到了任何难处,只管去找你大哥。”
花吟一愣,完全没想到出师大捷,一切竟这般顺利!忙笑嘻嘻的应了,张口就喊了声“gān娘”,又掉头朝南宫瑾的方向热乎乎的叫了声“大哥”。南宫瑾面上表qíng未变,淡定的像个死人。
兰珠含笑轻打她,“别乱喊,坏了规矩,夫人抬举你两句,你就跟着呼喊瞎喊了起来。”
花吟只管憨笑不应声。
南宫金氏拉了兰珠的手,“无妨,这孩子长的喜庆,我一见她笑就打心底里喜欢。”
花吟一听这话,感动的差点哭了,自己上辈子为了讨好南宫金氏都差使出十八般武艺了,可是她不知怎么地就是瞧不上自己,连多一句话都懒应承自己。这辈子才见了第二回就这样高看她,托了兰珠的福了……大福啊!
花吟不禁感叹,所谓行走江湖,混迹官场,人脉真心重要啊!尤其还是她这样要gān一番大事的人!
几人又叙了一席话,花吟这才上前替南宫金氏请了脉。
花吟本还奇怪南宫瑾为何一直坐在屋子内既不说话也不走,待她上前替南宫金氏看诊之时,她终于明白他不走的缘由了。
明明他还是那般不言不语也不动,可是她就是感觉到了两道凉飕飕宛若淬了毒的刀子眼钉在她身上。
花吟紧张的静不下心,后脊一阵阵发凉,心内有些儿打退堂鼓。暗道既然南宫金氏都已经开口认了自己当gān儿子,那不等于是上了青云梯,自己再勤快点没事来讨个巧卖个乖,哄得丞相和夫人都喜欢,那自己的目的不就按照预期达成了?gān嘛还担惊受怕的来揽这事,这不没事找事,往死里作!这可不是给普通人看病,一个不好就随时有人头落地的风险。
正乱想间,花吟一抬眼看到南宫金氏的右臂,她的被子只盖腹部,因此那右边瘪下去的袖子尤其的显眼。
记忆中的往事就像裂开了般陡然闯进了花吟的脑海,拓跋皇后的苦,她遭受的难,以及她的恨……
花吟心中一痛,就那般怔怔的盯着南宫金氏的右臂,禁不住滚下泪来,满脸哀戚。
南宫金氏伸出来的左手被那热泪一烫,原本半合的眼就睁开了,一见花吟满脸泪痕,在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臂,柔声道:“傻孩子,你哭什么?”
“很疼吧?”花吟尚未回神,喃喃道。
“什么?”
花吟吸着鼻子,哽咽道:“我说,当时……一定很疼吧?”
南宫金氏久久的没有言语,兰珠嬷嬷也在这时反应过来,忙掏了怀中的帕子擦着花吟脸上的泪道:“好好的怎么哭上了,快别哭了。”
花吟却再也控制不住qíng绪,扑在兰珠怀里嚎哭不止。她哭不仅是因为看到拓跋皇后这般苦难心生悲悯。更主要是因为她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那般的心狠手辣,那般的不择手段,和那惜贵妃又有和区别?费尽心机,坑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只为一己私yù。黑了心肠,昧了良心,只顾自己笑,不管他人哭。
细想想,她现在这般怕南宫瑾,恨他,怨他,可不就是他曾经控制过自己,也害过自己的家人。可是自己又是否想过,自己又有何资格去恨旁人?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若无心害人又怎会被恶人所制,沦入地狱!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说,众生皆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心中存魔狱,又如何普度众生?
花吟哭的太厉害,兰珠嬷嬷只得将她又抱又揽拉到外面,又过了许久,大概泪哭gān了,花吟才恍恍然回神,有些茫然,道:“嬷嬷,我不是在夫人的卧房吗?怎么又到了这里?”
兰珠嬷嬷道了声阿弥陀佛,“可算是魂回来了。”又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花吟揉着眼睛想了会,道:“记得,我就是看到丞相夫人那胳膊没了,我想她当时一定受了很多苦,就忍不住哭了。”
“天可怜见的,真是个大慈大悲的孩子,不过,你可不能再在夫人跟前这般胡天海地的哭了,免得惹了她伤心,害她身子不好。”
花吟忙拉住了兰珠的手,道:“嬷嬷,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想治好夫人,我又怎么会害她。”
兰珠嬷嬷又揽着她说了一会话,这才起身,转身间看到南宫瑾悄无声息的立在不远处的转角回廊处,眸底似有些qíng绪,但很快的他垂了眼眸抬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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