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容妃宫中心不在焉地练字的宁清惋闻讯,几乎要蹦起来,衣裳也没换就飞一般地跑了出去,让容妃一怔,失笑道:“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咋咋呼呼的。”
“公主这是有朝气呢,娘娘早些年不就一直说想要个xing子活泼些的皇子皇女,如今可不是。”奶嬷嬷宽慰她,“以公主的身份,也不必遵守那些普通人家的规矩。”
“也是。”容妃缓缓点头。
“阿绵!阿绵!”宁清惋在门口时就不停叫唤,径直冲进殿把坐在位上喝茶的小姑娘抱住,“你可算回来了!”
语中略带哽咽,她这些天吃不好睡不香的,总觉得阿绵被掳的事自己得负一半责,毕竟是她把人带出去的。
阿绵回抱住她,“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嗯。”宁清惋随手抹了抹,恶狠狠道,“是那个混账王八蛋把你掳走的?这几天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告诉我,看本公主不带人把他打得屁滚尿流!”
阿绵怔住,一时不该怎么回才好。
“清惋!”元宁帝呵斥,“身为公主,这些粗言粗语谁教你的?”
宁清惋不服气拧着头,“这些话父皇平日不也总说?”
元宁帝语噎,转而怒道:“朕是男子,你女儿家怎么能和朕比!”
“哼”宁清惋不敢再硬着抬杠,只能小小哼声。
阿绵笑起来,陛下和五姐姐都还没有变,真好。
第六十五章
宁清惋还要闹腾,被元宁帝拧了耳朵,他冷哼一声,“你母妃温柔不教训你,朕来教训你。怪道朕听人说宫中有个彪悍似夜叉的公主,当初还纳闷朕宫中公主个个都是温柔知意,哪来的夜叉,原来是说你这丫头!”
又道:“连你母妃半分也比不上!”
“母妃温柔体贴,贤淑知礼,可也没见父皇你多去她那儿几次!”宁清惋叫嚷,被拧得龇牙咧嘴,“还不如像我这般快活活着。”
元宁帝一愣,手松开,想起自己的确很久没去容妃宫中了。
“那也不能这般,这般……!”他说不下去了,喘着气瞪向宁清惋,宁清惋也与他对瞪。
“哎哟我的五公主殿下哎。”李安叫道,忙端来两杯清茶,“喝杯茶解解火,可别跟陛下拗气了,郡主才回来呢,当心让郡主瞧着伤心。”
阿绵正看着好戏呢,闻言“啊?”一声,茫然极了。
太子扬唇笑了,手搭上阿绵的肩,“孤和阿绵正看得高兴,父皇小五,继续啊。”
“继续什么继续!”元宁帝打开他的手,怒视,“游太医来了,你们两个给朕让开。”
游太医乐呵呵进殿,“微臣参见陛下,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五公主,见过安仪郡主。”
宁清惋忍不住笑,“要是我母后母妃并四个姐妹都在此处,你该怎么见礼呢?一个个叫过去?”
“自是该如此。”游太医仍笑得和善。
“这太医有意思。”宁清惋道,看向阿绵和太子,“我怎么从未见过?”
敲了她一记,太子道:“别在这挡着碍事。”
“好嘛。”宁清惋气鼓鼓的,“都嫌弃本公主,还是阿绵好。”
好不容易等她消停下来,游太医搭手探上阿绵腕间,元宁帝三人顿时不说话了,俱一脸严肃紧张地看着他。
游太医先是奇怪的“咦?”一声,叫几人心提到了嗓子眼,随后长长“哦”一声恍悟,让他们放下了一点紧张,紧接着又是惊讶的“啊”一声。
李安忍不住了,别说陛下和太子殿下攥着拳头想打人,他这向来耐xing极好的也要骂人了,“游太医啊,您这咦呀哦的,郡主到底怎么了?”
游太医呵呵一笑,抚了抚花白的胡须,“老朽这是看此处太过压抑,特来放松一二,不必当真。”
元宁帝&太子&宁清惋&阿绵:……
您老还真是活泼啊。
清了清嗓子,游太医正色道:“郡主身体无碍。”
没等几人问出口,他续道:“至于来时说过的郡主浑身无力的问题,宫外的那位大夫说得对,也不对。”
“何解?”
“郡主最近除了身体无力,是不是再也没有浑身酸疼了?”
阿绵点头,她以为是游太医说的时间到了,自然不疼了。
“非也。”游太医否认,“这些都是因为郡主被迫服下的药效,那药能止疼痛,甚至有些许调理五脏六腑排除浊气之效,只不过不方便的是,身子会软上好一阵,便是普通行走也会费力不少。”
“除去这些,便没有其他需要担心的了?”
“暂时并无。”游太医点点头,“制成这种药的药材少见,只有极寒之地才有,因效同jī肋所以少有人采。还有便是,若吃多了这种药,容易成瘾,幸而按照郡主所说,她只吃了一丸,之前吃的应该都是下在饭菜中的普通迷药,所以对身体并无其他影响。”
元宁帝放下心来,他现在极为信任游太医,游太医医术高明又有仁者之心,当太医实际是拘束了他。
他转头宁清惋道:“和你外祖家的那几个姐妹商量好话儿没?阿绵今日回宫,可别叫她们说岔了嘴。”
“没忘呢。”宁清惋就差拍着胸脯保证,“刚一得到消息,女儿就在来的路上让宫女去告诉她们了。”
阿绵是在容家的别庄上失踪,宁清惋瞒得了别人肯定瞒不了那两个表姐妹,幸好她们沉得住气没有当场慌乱,事后又帮忙掩饰,让他人相信安仪郡主是留在她们的庄子上偶感风寒小作休息。
“让老三也撤回来吧。”
“三哥哥?”阿绵好奇,“他去哪儿了?”
“中间几日没寻到你,父皇和二哥赶他往北边去,一路搜寻,要他搜到西北边城再罢休呢。”宁清惋想起来就觉得同qíng,她三哥可真是受的无妄之灾。
西北……阿绵定了定神,等游太医并宁清惋退出去方出声道:“原来陛下你们已经知道是谁了。”
“只是猜测而已。”元宁帝沉声道,“阿绵,他可有……折rǔ与你?”
阿绵摇头,“七…宁礼什么都没做,除了关着我,他还做了什么吗?”
“不过是放出了些似是而非的风声,还影响不了朕。”
“对了,陛下。”阿绵皱着眉,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我在他那儿见过一个侍卫,感觉很奇怪。”
“如何奇怪?”
“就是…长得有些像外族人,穿着也像,口音却是十分醇正的京话儿。”阿绵边回忆,在脑中描摹,“一只眼睛上面有道深深的疤痕,但看着并不凶,只是每次看人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行礼的时候喜欢抬着头,对您的称呼也不是陛下,好像是……”
阿绵想不起来了,她之前其实并没有特别注意过这个侍卫,只是因为他长相异于大苍人所以多看了几眼,而且每次她出现时他也必会投过目光来,现在想起来,倒让人察觉出不对劲了。
“眼睛上面有道疤,外族人……”元宁帝冥思苦想,总觉得这形容有几分熟悉,“那侍卫的名字是不是……”
阿绵亦在拼命回忆,对了,是“——林勇!”
二人一同道出,元宁帝舒出一口气,“此人朕见过。”
“是谁?”太子沉默许久出声。
“是以前朕的王叔淮南王的心腹。”元宁帝来回踱步,“当初淮南王进宫,身边只准带两个侍卫,其中一个就是他。朕那时还是太子,在王叔建议下与另一个侍卫切磋过几回,林勇虽未出战,但他小露的几手已让朕心悦诚服。”
那时元宁帝年轻气盛,喜欢到处找人比武,所以有这么一事。
“如果是陛下那么早就见过的,那就对不上了。”阿绵有些疑惑,“那人我看着年纪也没多大,就而立之年左右。”
“哦?”元宁帝讶异,“还真是。”
“只不过若真是那个林勇的话。”元宁帝皱眉,“他为何要去宁礼身侧当一个护卫呢?”
“父皇。”太子提醒他,“可能是宁礼的身世。”
元宁帝摇头,“不,当初朕的确怀疑宁礼有可能是王叔之子,但朕前些年无意得知一个消息。”
他紧抿唇,“你当淮南王为何多年无子?并非王叔运气不好,而是王叔天生不足,从胎中带出的寒气,致使他基本不可能使妻妾有孕。”
“这事王叔自己是知晓的,朕相信作为他心腹之一的林勇必定也知道,如果那人是林勇,他便不会因这种流言去宁礼身旁。”
“也有可能,他是故意去的。”太子沉吟,“宁礼心中本就有怨,如果经此被一挑拨,告诉他他并非先帝之子,而是淮南王唯一嫡子,淮南王又被皇祖父间接所害,他因此生了反意也未可知。”
阿绵听着,眉间蹙起,真的会是这样的吗?以七叔叔的心智,他会这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元宁帝颔首,“不论如何,不出多久他必会来京城,太子还是依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嗯,父皇要注意安危。”太子看他面色红润,眸色正常,“游太医的药也不能停,听游太医说这药要连续服半年才能有效,父皇千万别忍不住断了药或又去饮酒。”
“知道了知道了。”元宁帝不耐烦摆手,“你当朕是那三岁孩童管不住嘴吗?”
说完看向阿绵,“宁礼当真没做什么?”
阿绵有些黑线,“难道陛下希望他做什么……”
得到一个瞪视,元宁帝想了想,“也是,你幼时对他那般好,若非你,他能不能安然无恙撑到朕封他为王都不知道,他若欺负你,便当真láng心狗肺了。”
元宁帝想的简单,没察觉出什么。太子却隐约有些不虞,他和宁礼年岁相当,自觉更能猜测对方想法,宁礼把阿绵掳去,除去禁锢自由外其他皆好生伺候着,在阿绵恐慌不安时又能任她“自己逃脱”,若说宁礼没有其他心思,太子是绝不会信的。
不过这些年太子确认阿绵对宁礼并无其他好感,除去同qíng外便是对长辈的尊敬,阿绵又惯来是缺根筋的,他心中倒并不是十分担心,只有点守了多年的珍宝被人觊觎冒犯的隐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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