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陶有心把另外一块镇纸也砸过去,见他定定望着自己,眼里都是哀求,无力地长叹一声:“你求我有什么用,你该去求二娘。”
他这双眼睛还不算瞎,二娘那孩子话虽不多,看似平淡,却至qíng至xing,为了褚直,几度把命搭上,她怎么能接受褚直另娶别的女人?
“爹,您要不救我,就只能看着她玉碎了。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可我也是qíng非得已,只要大军攻克燕京,我就会给她一个jiāo待。您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儿媳是吧……”褚直在地上叩了一个头。
褚直长大之后哪这么理会过他?褚陶统率三军,心智何等伶俐?早在两日前得到这个消息,就推测必有隐qíng,只是想到二娘,真是觉得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她若是个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她偏偏不是!她不但是褚直的恩人,她还是镇国公府的恩人,她还是太子的恩人!褚直之举,不论什么原因,都有如将恩人剖心摘肝,他们褚家怎么能如此无qíng无义和不要脸?
可是有一点褚直也说对了,他不想失去这个媳妇儿……
褚陶正在犹豫不决之时,褚直跪行至褚陶面前:“爹,我不让你帮我做什么,只要你帮我瞒几天,不让她知道……我会处理gān净的。”
褚陶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一脸是血,但满眼都是恳切的儿子。毕竟是媛媛和自己用命换来的,褚陶长叹一声:“那就依你……”
褚直出了屋子,脸上的血迹还没gān,云和迎面走来,看见他这样眼里又是心疼又是叹息,进去找褚陶说话去了,这件事委实不全怪褚直,要说也是命运弄人,他得把事qíng给老国公讲清楚了,于公于私,他比褚陶还不想“失去”二娘,二娘可是他转世的皇祖母。
梅玖和张顺意要帮褚直包扎伤口,被褚直拒绝了。褚直不觉走到青州府府门,忽然想起来他今日回来的消息瞒得跟水桶一样,他现在根本没办法回家。
他满脸血,怔怔盯着门口的样子吓坏了那些守在外面的士兵,一个头头模样的士兵跑过来道:“将军,刚才夫人来过一趟。”
这些士兵们把守在青州府门外,亲眼看见褚直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回来,都替顾二娘心疼,可这些士兵十分忠诚,立即把消息汇报给了褚直。
那头头说完就发现顶着一脸血迹的小褚将军跟要晕倒似的晃了几晃,他还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不想小褚将军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这下完了,她肯定知道了,瞒都瞒不过去……褚直的脑子里立即浮现了前年刚认识那会儿她在安国公府里一个人把那几个大男人要打废的场景。
“我们对她说国公爷正在议事,她就走了。”
噗……不早说!
小头目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小褚将军看他跟看仇人似的。
褚直自己也注意到了自己眼神不对,他略一转念,站起来对那小头目道:“你跟我到书房,从头到尾再讲一遍。”她那么聪明,不一定被骗走了。
跟在褚直后面的小头目莫名地觉得小褚将军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好像腿在不停地抖似的,不过他披着披风看不真切,大约是他多想了。
褚直问完这小头目,不但没放下心来,反而更紧张了。但到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将军,您真的娶了明柔郡主?”那小头目等了半天不见褚直说话禁不住好奇终于憋出了一句。
褚直脑袋上的青筋差点变成活蚯蚓钻出来,他想让这人滚出去撞南墙,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忍住了,拉住对方的手腕道:“你叫几个不常露面的弟兄,假扮成普通人,就是根本看不出来的一般人,去小圆街我住的地方看看她在不在那儿,快去!”
虽然被漂亮得不像话的小褚将军抓着,小头目的jī皮疙瘩还是从手腕蹿到脖子上,褚直一松手,他就像得了自由一般蹿了出去,结果又被褚直抓了回去:“扮成普通人,看不出来的,你记住了吗?要是被发现,我就把你永远留在这里!”
对一心jīng忠报国的褚家军而言,这就是最大的惩罚了,那小头目立即点头如捣蒜地跑了。
褚直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才开始清洗头上的伤口,他也没叫人来帮忙,正在洗着,外头忽然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
褚直一抬头看见秀妍站在门口,秀妍本来要跟他行礼的,见他头发湿着,脸上带着血迹,忘了下拜,失声道:“您是怎么了?”
褚直用帕子捂住伤处,淡淡道:“何事?”
秀妍听出褚直嫌她多事,低头福了一福:“郡主担心将军劳累,准备了饭菜请将军过去。”
褚直在书桌后面坐下,随手从高高堆着的战报上拿下一册:“军务繁忙,恕我不能陪郡主了。”
秀妍脸上并没有露出失望,转而道:“郡主初来乍到,想去街上添置些物品。”方才她走到前院,立即被阻拦了下来。
褚直眉毛不动,低头看手上的册子:“现在到处行兵打仗,青州城里也不安稳,你告诉郡主,叫她无事不必外出,缺什么东西jiāo给王甲去办。”
秀妍无话可说,躬身退出门外。
秀妍把褚直的话转叙给明柔郡主,一瞬间,明柔郡主脸上的娇俏可爱都消失了,对秀妍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秀妍目露着急,却不敢辩驳,只用手指朝外指了指。
明柔郡主反应过来,此处只有她和秀妍两个人,义兄的人马还没到,难怪青州府的人敢这么怠慢她。
“你到底打探出来没有?”明柔郡主压低了嗓门。
“郡主,说也奇怪,奴婢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将军的原配发妻在哪。奴婢琢磨着,就算那位不在这里,也不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反倒古怪了。”秀妍说出自己的看法。
明柔郡主沉思了一会儿:“本郡主要亲自去看看。”
秀妍并没有多少惊讶,却担心道:“可是将军好似不喜我们到处走动。”
明柔郡主黑白分明的眼动了一下:“我还没有去见过公公,今日不去,岂不会被人笑话我不知礼数?”
明柔郡主决意从褚陶这里试试。当日褚直以有妻子为由拒不提亲,他不想让自己见到“那位”,可既然木已成舟,他再不愿,老国公也得认。
明柔郡主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老国公不在,去兵营了。留话给明柔郡主在青州府就像在凤阳王府一样,褚直的发妻不在青州城内,褚直的一切就jiāo给明柔郡主打理了。
竟然真的不在这里……明柔郡主失望之余又有些高兴,这样的话,就只有她一个在褚直身边了。
明柔郡主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汇报给褚直,听说明柔终于消停了,褚直松了口气,他并不怕明柔闹事,他怕二娘知道。只要瞒过这段时间,他一定能想出解决的法子。
派去打探二娘消息的士兵也在傍晚的时候回来了,报告褚直顾二娘正在他岳父岳母家里,连同老太君都在,一家人围在院子里剥鹿皮呢。
褚直摸着自己的心口,在书房里熬了一晚,等第二天一早,天还黑着呢,他就拉了匹马出去,怕装的不像,先叫士兵给他开城门,重新骑着马入城,一直跑到小圆街。
二娘坐在对面的屋顶上,看他勒紧了马辔头,让马嘶鸣一声提醒屋里头的人外头有人来了。他跳下马后,等着开门的时间里从墙角抓了一把土,撒在自己肩膀上,让风尘仆仆看起来更加bī真。
但是没人给他开门。从燕京逃出来的时候,为了保护云和,二娘jīng简队伍,不懂武艺的都托付给谢如玉了。这小院子住的只有顾二娘一个人。
顾二娘原是晚上睡不着,坐在房顶上想心事,没想到心事还没想明白,就先看见他这一举一动了。
褚直“砰砰砰”捶了几下门,还不见人出来,他又着急又心里没底,趴在门fèng上朝里面看了看,又叫了几声。
这几声没叫出顾二娘,隔壁院子却有人喊:“是直儿回来了吗?”
老太太从给他们做了邻居之后,就喜欢上做邻居这种感觉了,现在就住在他们隔壁。
褚直没叫出来二娘,反而惊动了老太太。听到老太太叫他,他也没动,隔着墙问老太太:“奶奶,是我,二娘呢?”
“你媳妇儿昨晚上跟我一块回来的啊,她没在屋?你先进来。”褚直只好先去了隔壁。
二娘悄无声息地从房顶上跃下,从院里开了门。
褚直在那边听到门栓一响,拔腿就往外跑,老太君急的在后面捶拐杖。
院门刚开了个fèng儿,褚直就冲进来了。他原想着二娘看到他会很惊喜,会qíng不自禁地拥抱住他,二娘却什么动作也没有。
不对,他向前走了一步,她向后退了一步。
“我回来了。”褚直qiáng调了一遍。
“哦,进屋吧。”二娘转身朝屋里走去。
两个人只隔着一小步的距离,褚直却感觉像竖了一道刮着冷风的透明冰墙。
方才的最后一瞬,二娘想清楚了,还是先听听褚直怎么说,如果他打算说的话;死刑犯还有申诉的机会呢。
但她对褚直的归来还怎么笑的出来?可她刚走一步,就猛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二娘……”褚直心慌至极,为这种生分。
温热的鼻息chuī在颈窝上,从耳根子底下升起一阵热——这不过是习惯xing生理反应罢了。她更想做的是把他摔开,不过不能打糙惊蛇。
“怎么了?”她想装的热qíng一些,可还是没调整到位。
抱住人让褚直心里踏实不少,二娘肯定还不知道,否则她肯定不会让他摸到一根汗毛。
“没事儿,就是特别想你,这两个月……你不想我吗?你看到我一点都不激动。”
以前二娘最喜欢听他这样说话,因为和人前差别太大了,好像是专属于她的礼物,现在,她却有些恶心。
“想你啊,我急着进屋给你倒茶,你一路辛苦了吧?”二娘轻轻推开他,顺手拍掉他肩膀上的土,“看,身上都是灰尘,你是刚进城?去青州府见父亲了吗?太子呢?和凤阳王求亲成了吗?”
她明明在笑,他却感到她眼里好像含了许多细小的冰针。
怎么会呢?这一定是他心虚的原因。褚直尽量让自己的脸不要那么僵:“我刚进城,还没有见父亲,成了,太子妃跟太子回青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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