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我们这儿不需要卖唱的,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
二娘急的发蒙,她连个琴也没有哪里像个卖唱的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图凉快她穿的是件半旧不新的白绫衫子,外面随意套了件藕荷色褙子,一路跑过来,带了不少尘土,看起来不怎么讲究,难怪伙计用那种眼神看她。
“你再好好看看我,上次你家老太君请我吃过饭,要不你找那个、那个……”二娘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那掌柜的姓了。
“我说姑娘,你到那边酒楼吧,他们那儿有卖唱的,你会不会唱都有人给银子……”伙计盯着二娘脸说,谁家正经姑娘就这么抛头露面的出来,还长那么黑,不太好赚钱。
二娘生气了,什么她会不会唱都有人给钱,把她当什么了?
她往前一跨,已经抓住了那伙计的手腕。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呢,胳膊就被二娘反拧在身后,半个身子都疼的压了下去。
“带我进去!”二娘道。
“好好好,疼……救命——三爷——救命——”
还敢反抗!二娘后悔没有先封住他嘴,手上使力,只听咔嚓一声,那伙计嚎的泪都出来了。
“住手——”一道清润却有些力气不济的声音响起。
二娘回头一看,立即松了那伙计。
伙计恨不得爬过去抱住声音的主人的大腿,亏得他认识三爷!
不过很快他就哭不出来了,因为他听见三爷道“是你?”
真认识三爷,认识老太君啊?!
褚直的牛车虽然刚到,但他闲着无聊,早就从车窗上看见有个人在行凶,没费什么功夫就认出了顾锅底儿。
她现在出门连帷帽都不戴了。
褚直盯着她两个汗湿的罗髻儿看了几眼,几绺头发粘在脑门子上,看着让人想伸手给拂开……褚直立即醒了,他手痒了吗?
“来吃白食的?”
二娘本来要立即要求褚直带自己进去,看到褚直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蟒箭袖时莫名一怔,有钱就是好,还能嘴欠。不过她很快转回正事:“我弟弟被人带到你家的酒楼了,我需要立即进去找到他。”
“哦……带她进去。”
褚直倒也gān脆。
先前把二娘赶出来的伙计有点傻眼了,反应过来想冲二娘做个请的手势,却惊恐地发现他的胳膊动不了了。
二娘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缓缓摇了两圈猛地往上一提。
“啪”一声,伙计的胳膊重新活动自如了。
伙计快哭了,抬手道:“请,您请。”
二娘大步进了花月楼,把褚直给抛在了后面。很快她就发现她用不着褚直的想法是不对的。花月楼太大了,依靠她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所有的包厢都检查完毕,而且真这么gān的话,她大约明天就能上燕京头条了。
所以二娘从善如流地打了个响指:“带我去见你们三爷。”
第29章 威bī利诱
褚直就坐在在上次的云景苑的葡萄架下面,二娘怀疑他在专意等着她。不过她没闲qíng跟这位公子哥斗气,直接道:“我把你的东西还你,你帮我找人。”
褚直四平八稳地坐在一张她上次没见过的花梨木博古纹大案后面,大案上放十数方宝砚,各色笔筒,里面cha着的笔跟树林一样,左边却放了一堆柳枝儿。褚直前头搁着一个汝窑美人觚,正从那一堆柳枝儿里面挑拣出合意的往美人觚里面cha。
站在他后面那童子也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就那么几根柳枝儿,褚直已经换了十几种方式来摆放它们,好像他就有那种修养,不管别人怎么着急他都能不愠不火。
二娘心想这观音娘娘……这纨绔挺会折腾人的。
似乎听到了她心里话,褚直摆放好了最后一根柳枝儿,冲二娘露齿一笑:“好。”
他也没那么无聊找这丫头的麻烦,有rǔ斯文和身份,东西拿回来就好。
二娘也冲他一笑:“三爷,东西今儿忘家里了,您先帮我,等我回去了就立即给您送来。”
自从褚直几次遇到二娘都会失态后,他有了经验,这次成功展示了风度,眼角展开,和煦道:“不好,送客。”
二娘对这纨绔真没脾气,他跟个jīng美花瓶似的一碰就碎了,根本打不得。二娘想了想语重心长道:“褚三爷,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换今生一次擦肩而过’,你想想你得扭断多少脖子才能让我连救了你两次?对于这样的缘分,你不应该重视、珍惜、帮助我,以便让你活的更好,死-而-无-憾吗?”
褚直看着她用爪子把他瓶里的柳枝儿弄的乱七八糟,忍住头疼:“我没听过那句话。不想,你往后退退,你真臭。”
二娘扔掉手上的柳枝儿站了起来,被他一说,身上的汗味好像明显了些,亏她刚才还觉得这纨绔就是讲究,身上不知用了什么香,这马上就被人嫌弃了,真该教教他怎么说话。
“你不帮我是吧?”
褚直骇了一跳,立即想到她打人不眨眼的凶样,把美人觚握在了手里,目光躲闪道:“你再不去找,人就走了。”
二娘深吸了一口气,朝褚直走去。
褚直本能抱起美人觚,可他还没砸下去,二娘已经越过他奔到了栏杆边上。
噼里啪啦一阵响,头顶上的葡萄架塌了下来。
jī飞狗跳、案翻人仰,等褚直头上沾着葡萄叶被秦冬儿扶起来,二娘已经拉着葡萄藤从云景苑跳到下面去了。
云景苑下面就是钱胡大街,酒楼的房子都建得高,云景苑是在二楼楼顶,两层楼有近四丈高,秦冬儿不相信刚才那姑娘就这么跳下去了。
褚直扫了一眼袍摆上沾的一大片青葡萄污渍,跑到栏杆边上往下看去,老葡萄藤可怜兮兮地坠在半空,零碎散落的葡萄叶子就跟谁的叹气一样。底下根本不见了顾锅底儿,褚直往远处一瞧,那把裙子卷起来系在腰上追着一辆马车狂奔的人不是顾锅底儿是谁!
“下去看看。”褚直后知后觉发现栏杆挡住了自己,改从另外一边往楼下跑去。
秦冬儿都顾不上拦住这位爷。
但等褚直到了花月楼下面,早就看不见二娘了。他着急跟上去看看,叫秦冬儿快去赶车,不巧花月楼后面出入车马的道口被一辆马车给堵了。
褚直急起来是神qíng愈发冷峻,把秦冬儿急出了一头汗,猛地看见花月楼外面停着一排小轿,惊喜叫道:“爷,轿子,乘轿子!”
轿子这玩意儿都是女子坐的,褚直脸黑了黑,但怕一会儿就追不上了,勉为其难地进了轿子。
秦冬儿立即高喊:“跑,跑起来!”
轿夫也都是花月楼的,见三爷着急赶路,立即甩起膀子扛起轿子飞快地跑了起来。
褚直也不是没坐过轿子,只是这次的轿子比骑马还颠,没多久头就砰地一声撞到了轿子上,好在他是在轿子里,没人瞧见他咬牙,只听他道“再给我跑快点儿!”
轿夫为了讨好他恨不得长四条腿。
里面褚直扒紧了轿子上的小窗子,一面吸气,一面往前找二娘。
不想,二娘没看见,他倒瞅见了一个熟人。不过那熟人也跟褚直一个方向专心赶路,褚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由着轿夫把自己抬过去了。
结果没想到不大一会儿,那人赶了上来,在后面喊:“叔叔,是你吗?”
褚直使了个眼色,秦冬儿立即催促轿夫再快点儿。
可两个轿夫一口气跑到这儿,腿也有些使不上力气,没多大会儿那人就追了上来,隔着轿帘问秦冬儿:“里头坐的是三叔吗?”
秦冬儿见他要去掀轿帘,只得冲里头道:“三爷,程喻喻大爷给您请安来了!”
程喻听见里面坐的是褚直,不由暗笑,他可没有程瑾那份儿闲qíng,不过是忽然瞅见褚直这个病秧子赶着投胎一样跑那么快,实在是好奇,一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反正顺道,不如看个明白。
程喻心细如发,褚直那一脚他还替程瑾记着呢。
不过以这位爷的xing子,估计不会搭理他。
冷不防轿帘揭开,露出一张眉目清冷的脸来,黑漆漆的眼眸看着程喻,程喻顿时感觉一大团冰雪迎面飞来。
“世子侄儿,你去哪?”语调不紧不慢,仔细听还带着一丝悠闲,跟热火朝天向前奔跑的轿夫感觉完全不一样,却诡异的十分协调。
“前头有个朋友……”程喻不自觉地答了,说到这儿才发现自己顺着褚直就说了下去。难怪程瑾会看上此人,也幸亏此人天生病弱,他若是好了,燕京权贵子弟中哪有人能比得过他?
褚直跟程喻说了两句就咳嗽了起来,盯着程喻头上簪着一簇茉莉花。
程喻不觉慢了两步,道:“侄儿冒昧,打搅叔叔了,叔叔先请。”
两人说话的时候,都没停下。
也不知道程喻gān什么的,马也不骑,就这么一个人跑在大街上。
褚直没有说话,微微点了下头,然后那轿帘就放下了。
隔了一层帘子,程喻顿觉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了。
他怔了怔,脚步放慢了些,褚直的轿子越过他往前面去了。
秦冬儿隔着轿子抱怨:“也不知道那喻大爷怎么回事?他还嫌您坐轿子,他自个儿不也光着脚在大街上跑吗?”
里面没有回音。
秦冬儿刚说完这话就见一匹枣红马迎面奔来,看清那马上人,秦冬儿忙叫轿夫停下,骑马的就是方才那跳楼的姑娘,这姑娘也太怪了,一眨眼弄了匹马。
褚直一听立即撩起轿帘。他这轿子停在了钱胡大街的北边,那枣红马却是由西向东沿着路南边迎面驰来。
一大街的车马,那骑枣红马的人骑术了得,身姿矫健,不见挥鞭,只是一夹马腹,那马儿就通灵似的越过一辆又一辆车马。
“厉害!”秦冬儿不由道,方才他可是亲眼见那姑娘从两层楼上跳下去,四丈高,虽然拉毁了葡萄藤。
褚直本来也这么觉得,听见秦冬儿的声音立即把帘子放下了。
过了一会儿又担心二娘看不见他,复又把帘子掀了起来,却听秦冬儿自言自语道:“咦?喻爷找的是她?”
枣红马已经过了褚直的轿子。
褚直把头扭回去看,只见二娘利索地从马上跳了下来,先冲程喻抱拳,嘴里不知说着什么把马的缰绳递给了程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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