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斯年环视众人,在评委桌上坐下来,留海长了,垂在眼前,让他目光有些隐秘难测,脊背自然挺直,很有几分清慡和优雅,这样正正经经地坐着,一张堪称华丽的脸孔就成了视线中心。
他两条笔直的腿jiāo叠着伸出去,几乎让人觉得桌子太矮了,让这两条过分修长的“三角形的斜边”有些放不下,以至于脚跟离桌子远得让人心惊胆战,半晌,蔡斯年很温和地笑了一下:“每个人都要回答,不然我就让你们做过分的事,”他问,“我刚才演得好不好?”
他那笑意让人像是浸在温泉里一样,很舒服,前排几个人都愣了一下,只有零星几人叫好。
蔡斯年表示听不见:“嗯?”
声音洪亮了起来:“好!”
还是:“嗯?”
这回几乎每个人都在咆哮了:“好!好极了!”
“哈哈!”蔡斯年开心地大笑,“谢谢你们了!”说完跟霍夫曼导演继续勾肩搭背,往内间走去了。小演员们还在那愣着,副导演也有些愣着,两厢不知所措,副导演只能说:“你们……解散吧!”
能逃脱一劫自然是很好,聪明的小鹌鹑,不对,小演员都赶紧跑了,实诚的小演员则还是傻眼小鹌鹑:“不是说要给他做件事吗?”
副导演呵呵着答不出来,就想骂,河希礼走过他时,温文尔雅地说:“做了,就是让你们说他好。”
“啊?”那富有刨根问底的求知jīng神的小鹌鹑一头雾水,自己想了想,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嘿嘿”两声,走了。其他也陆陆续续散了,不是觉得蔡斯年神经病,就是觉得蔡斯年jīng神病,但又普遍不知为什么有点高兴,却不肯承认与刚才的事qíng有关。
河希礼看看这群散去的背影,心想:有什么用呢,人家也不会记着你的好,就算记得,以后有机会还是该踩就踩的。有机会踩别人是珍稀的,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却不利用,简直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但他又看看蔡斯年,见他笑容神采光明,jiāo际游刃有余,偶尔还眯着眼睛,勾着嘴角,显得有点坏、散漫,却好看得鲜活而迷人,就觉得这些都无所谓。
‘大不了我替他顶着,’河希礼想,‘这就是我的工作。’
他禁不住想微笑,第一次觉得蔡斯年这个人真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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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大导审美跑偏,开机仪式堪称群魔开会,蔡斯年却觉得一切都很好.他获得了新的兴趣和志向,心中非常快乐,被人敬,敬别人,共同举杯,喝成一枚酒葫芦。
喝的时候好好的,他当还是以前,喝酒如喝水,然而出来一chuī了风,头忽然像涨了一圈,身体变成了软陶捏的,东倒西歪,在车上时根本无法自控,随着转弯完全栽进了河希礼怀里。
河希礼紧张得好像抱着□□,试探着拍他,问想不想吐,蔡斯年忧伤地摇摇头,然后就突然往前探身过去,河希礼惊恐地以为他要制造“壶口瀑布”,谁知他只是一头撞在前面沙发的皮面里,土拨鼠似的往里钻。
于是,他就犯了两大忌:回家晚还喝大。
宫家大宅门口,宫政和冷冰冰地垂眼看他:“醉了?”
蔡斯年双眼迷蒙,根本看不见他,抱着河希礼,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蹭了蹭他胸口,喃喃道:“宝贝。”
宫政和两道寒冰she线震怒地杀向河希礼,河希礼只觉得两股战战,从此再也不想着为宫先生做些大事业了,立即落荒而逃。蔡斯年被推出去,悬空了一瞬间,就落入了宫大魔王手里。宫政和半抱着他,像抱着一个面口袋,不上不下地拎着,好像想以吊起他的nüè待让他清醒一些,以免靠到自己身上来。
“这酒气。”宫政和皱眉道,但旁边的管家上前要接过蔡斯年,他又没让,一边暗自嫌弃,一边不离不弃,认命一般把蔡斯年往回拖。
“宝贝。”蔡斯年醉着,见谁叫谁,抱住宫政和的腰,整个人银鱼一样瘦长,再团在一起,几乎缩进了宫政和怀里。
‘叫谁呢?!’宫政和心惊了一下,看着蔡斯年把脑袋扎在他胸腹之间,故意拿腹肌顶了他两下,蔡斯年受了坚硬之苦,“哎呦”一声,gān脆弹起来,一把抱住宫政和,把滚烫的额头和脸颊埋进他颈侧,还为了找个舒服位置一样蹭了几下,呢喃:“斯月……”
最终这个舒服的位置,就是把鼻尖顶在宫政和耳根,把嘴唇贴在他颈侧大动脉上。
耳朵□□,颈侧像有小猫轻轻舔了一下,宫政和半边身子都僵了,颤栗一般过电,整个身子苏麻一片。他怔在原地不敢动,不知该推开蔡斯年,还是就着这个姿势抱他,好在蔡斯年醉了也识趣,自己又直起身来了。
蔡斯年眼角带着笑意,看着好像有点迷茫,很直接看着宫政和的眼睛,但眼中一层雾粼粼的,竟然十分温柔,像是藏了一泓清泉。不过,紧接着那泓清泉就涌了出来,流成了面颊上清澈的小溪。
“宫政和,”他笑着流眼泪,抽抽搭搭说疯话,“我爸妈都死了,妹妹也死了,战友、朋友全都死了。”
“他们死得那么惨,我却无能为力,你说,我是不是才最该死?”
☆、第27章 耍一耍牛氓
宫政和不知该说什么,甚至没疾风闪电地去想,温室里的独苗蔡斯年同志,怎么还有妹妹和战友。
“他们都走了,为什么留下我?”
“我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被愧疚压的。”
“我最爱的人都没了,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蔡斯年红着鼻头,泪水从睫毛上一滴一滴坠下来,笑脸上泪水横流:“宫政和啊,你知道吗?”
“我他妈的,好孤独啊。”
宫政和像是心口被剑扎了一下,眉间闪过一丝苦楚,似乎在记忆中产生了痛苦的回响,蔡斯年却不再说了。他两眼一闭,大头朝下,像是一段木头桩子一样栽倒下去,快落地时宫政和才接住他,惊慌失措地把人抱了个满怀,查看他的脑袋有没有摔到,用力把蔡斯年的脸扳向自己:“斯年?”
蔡斯年睫毛颤了颤,最后一粒泪珠滑下来,悬在他下巴上,呼吸越发绵长,竟然是撒完酒疯,自己睡着了。宫政和蹙着的眉头还没展开,见周围早已没有侍从跟着,便蹲下来,一手抓着蔡斯年的胳膊,费劲地把他摊在自己背上,一手托了他的大腿往上一抖,然后又颠了颠,慢慢地站起来,弯着背,一步步地走,稳重得一步一个脚印。
‘我也算是豁出去了,’宫政和想,‘我这辈子哪背过别人?’
迷蒙间,蔡斯年觉得胳膊腿全都拽得疼,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看到一片宽阔的脊背,感觉到整个人被一双很有力的手托着,那手又大又温暖,虽然如同爬山路一样上下颠簸起伏,却又稳妥平安,节制而可靠,沉默而周到。
“爸……”他轻声说。
宫政和以为他又在说醉话:“不是,是你老公。”
‘老公?’蔡斯年醉醺醺的,心想‘男的哪有老公?’又想‘我是男的吗?’自答‘好像是的’最后觉得‘老公也好,是一家人。’
人醉了有时会显露出潜意识,潜意识常常与本我有关系,本我受了重大刺激就会停留在受到刺激的那一年,醉了的蔡斯年,今年六岁半。
六岁半的蔡小朋友感觉很幸福,紧紧抱住了宫政和的脖子,一时间产生了巨大的,近乎爱qíng的依恋。
十分钟后,快要被勒死的宫政和终于把他撂在了chuáng上,长吁了一口气,觉得腰背酸痛,不禁感慨疏于锻炼。他没忍住qiáng迫症,把蔡斯年摆正了,想了想,还是叫人来给他换了衣服。
平日里负责密切照顾蔡斯年的男佣人叫陆云岭,长得平眉细眼,个xing温文尔雅,做事润物细无声,平时不注意根本看不见他,但要是一注意,发现他把处处都料理好了,难得的用心。
宫政和等着陆云岭来的片刻,端详着蔡斯年的睡颜,觉得他这时就很俊秀、安顺,比平时自由散漫、上蹿下跳的样子温和许多。但是越看,越觉得他的留海有些碍眼,宫政和思考了一会,还是从柜子里翻出剪刀,捏起他长出来的那撮头发,顺着捋下来,咔嚓一剪子,剪了。
于是蔡斯年小朋友成了齐刘海。
显示出了一种智商发育不完全的萌。
宫政和顿时愣住了,悄悄放下剪子,悄悄打算溜走,却被蔡斯年一把拽了回去,没把握好平衡,差点摔在chuáng上。两个人形成了一种chuáng咚的姿势,蔡斯年闭着眼睛,笑容满足,抱住宫政和的脖子往下压,迷迷蒙蒙半睁开眼睛,慢慢仰起头,把嘴唇贴在了宫政和嘴上,然后“吧唧”一下,响亮地亲了一口。
陆云岭进门时正好看见这一幕,瞬间化为石像。
宫政和却完全注意不到他,他什么都注意不到了,世界在他眼前消失,他只能睁大眼睛盯着蔡斯年,看到对方嘴唇红润,睫毛长长的,嘴角弯弯的,满是愉快,又怒了努嘴,再次堵上了宫政和的嘴唇。
这次不是六岁半的亲吻,至少要二十六岁。
深入而柔和,陶醉而缠绵,煽qíng而绵软,美妙到似乎能直接亲出感qíng来。
然后蔡斯年没劲儿了,跌回chuáng上,舔了一下嘴角,唇分的时候,宫政和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嘴唇被对方带出去一两毫米,仿佛身体的一部分也被带走了。
蔡斯年闭上眼睡了,唇边一抹笑意,贼兮兮的。
宫政和保持着姿势,瞪了一会眼,到长久做俯卧撑的酸疼在肌ròu间弥漫开来,才被闪电打了一样弹起来,手背按在嘴上慌忙站到一边,好像盯着什么大规模扩散xing武器,盯着蔡斯年,震惊地想:什么毛病?!
他逃也似的竞走出了房间,终于注意到了忧伤无措站在外面的陆云岭,板着脸沉声说:“好好照顾他。”接着就再次化为“宫政和号台风”,飞速地刮走了,月白汉服在背后闪成一片绚烂的光。
“碰”的一声,宫政和甩上门,冲进自己房间,拉过一把椅子把自己摔进去,正襟危坐,表qíng肃穆,双手握拳按着膝盖,下颌紧绷,盯着地上某一个点。
他觉得嘴唇上火辣辣的,内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几乎有些恐惧。
☆、第28章 你还记得吗
蔡斯年第二天醒来时头痛yù裂,感觉好像沉香劈山救母,顺道劈了自己的脑子。
随后几天,他发现了两件令人不愉快的事qíng,按照时间顺序来讲,第一件是自己齐刘海了,第二件是宫政和不搭理他了。
他认为两件事qíng之间有必然联系,比如说宫政和给他剪了个齐刘海,然后内疚心虚,不理他了,但是宫政和用沉默表示不是这样的,最终被蔡斯年像流氓一样到处围追堵截,缠得不行,终于问了他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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