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等一下。”史元走进书房,不久,一手提着一支巨大的毛笔,一手举着一方盛满墨水的砚台回到了外间来。
右手中的笔在砚台中沾满了浓浓的墨水,史元放下砚台,提着笔走到了布前:“贤弟,你看着吧。我们的大宋,永远不会亡的。”
史元提起手臂,起笔在提花棉上落下一个重重的点。
一点犹如高山危石,似有千斤之重。在万仞高峰上,yù坠而不坠,将立而未立,似倾却非倾。
这至高的位置,本就是天下之重,却又是山顶一块危然巨石,一旦坠落,万劫不复。
落笔,就当果断,又要谨慎。
第二笔,与最上方的点遥相呼应,似乎独立而美满,却又彼此休戚相关。
相对而不对立,相依而不失去独立。君臣,夫妇,朋友之道,就在其中。
第三次承上启下,如同横梁架设屋宇之上,担当了整个国家的稳定之重。
上下和谐,上下jiāo通,使民心达于上,上意和于下,是为稳定根本。
最下面是一个“木”字,史元让它端端正正,平平稳稳地支撑在整个大宋的下方。希望它支撑着的这整个大宋,永远屹立不倒。
“呼……”史元写罢,魏珂长舒一口气,“史兄,你写的,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仿佛看到些了什么……不过我现在说不上来。不过,这并不妨碍我知道,此刻我们最应该做什么事!”
史元长长呼出一口气,笑着点点头,将布料从屏风上取下,“刺啦刺啦”撕裂了空白的部分,只留下一个大大的“宋”字。
把布挂在肩头,史元抄起一把小斧头:“贤弟!过来!我们去院子里找最粗最高的竹竿!我们来把它做成一面大大的旗帜!”
魏珂一愣,还是点点头,与他两人相携到了院子里,在史元心爱的翠竹林中穿梭。
史元爱竹子,从不伤害分毫。史元说过,一竿竹子就像一位有气节的君子,值得人尊敬爱护,不应该受到半点伤害。
但是国难当头,民族困窘。正是君子死节之时。
转了一周,史元走到一株竹下,轻轻抚过竹竿,微笑道:“竹兄,我史元向来敬重你们,不愿意让你们受到伤害。但是如今真是‘危急存亡之秋也’!我现在需要一面旗帜,我要带着全城百姓光复我大宋,复兴我汉人,重振我华夏!我知道你也有这样的心愿是不是?竹兄,你今日能以身成全我们的大旗;他日,我史元也必要以身报效我们的家国!”
言罢,史元退后几步,对面前的竹子一揖:“竹兄,多谢!得罪了!”
“卡擦――”史元作揖毕,刚直起腰,却亲眼看见眼前一竿翠竹应声而倒!
“竹兄!”史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子不语“怪力乱神”,谶纬之说是前人杜撰,史元来不屑一顾。而今日所见,竹子感应自己的诚心而倒,这不是做梦吧!
史元后背一凉,不禁对冥冥中的力量心生敬畏。
“史兄,你没事吧!”魏珂收起自己的刀手,连忙跑到史元身边蹲下,“早知道你会如此心疼,我就不这么快动手了。”
“什么?”史元回过神来,拉着魏珂的手问道,“是你砍的竹子?”
“啊……是……史兄息怒……对不起对不起……”魏珂频频鞠躬,“我只是想我们应该快点。你也知道的我们时间紧迫,我是想连夜找上同学们,还有城中有胆识之人。明日,我们就前往知州府之中,把那个卖国知州和孙獬揪出来,杀了他,杀了城中所有觉罗贼人!保住我们的衣冠!保住我们的泉州城!”
“你这人!”史元笑着往魏珂胸口使劲一捶,没好意思说自己刚才被吓到了,“那就快吧!把树枝砍了,挂好旗帜,我们行动起来!”
第二日早晨,泉州知州府
陈设华美的厅堂中,一张大大的雕花红木桌上摆满了酒ròu佳肴,桌旁围了一群红红绿绿的侍女,坐着用餐的却只有泉州知州方恒与孙獬两人。
“方知州,请满饮此杯。哈哈!”
“孙侍郎,你也请!请!哈哈!”
两人互相客气着喝下了一杯酒,开始说起他们目前共同面对的正事来。
“孙侍郎,我受当今皇上提拔,做了泉州的知州,一直想着如何报答君恩。”方恒道,“如今荣幸之至,泉州成为剃发易服令第一个施行的地方,我非常希望皇上的命令能在泉州顺利推行。如此一来,也能做个全国的表率,也能对皇上的知遇之恩报答一二。”
“呵呵,方知州对皇上一片忠心,皇上一定会非常高兴。想那宋朝之主有眼无珠,让我等久久沉沦于低下官职,”孙獬做了一个崇敬拱手的动作,“多亏得当今皇上慧眼识珠,你我得以出人头地,我等自了当报答皇恩浩dàng。”
“又是新的一天了,台吉限期三日,要我泉州全城剃发。”方恒捋了捋胡子,“我派出去查看的人回报,还没一个人主动剃发了的,这可成何体统!台吉说违令者斩,那岂不是全城都杀光了?这样是传出去我泉州一城都是违令的刁民,我这脸也丢光了,也对不起皇上的提拔啊。”
“方知州啊,台吉的兵马已经围住了泉州,台吉他就驻扎在城外。有台吉在,你担心什么?”孙獬笑道,“这令是传下去了,主动剃发最好,有不主动剃发的人,方知州只需要让手下人在城中抓一个,剃一个,不肯剃头,那就砍头!很好办!三日之内,一定能办完的!”
“好!不剃就在城中抓一个剃一个!这倒是个好办法。”方恒点点头,“如此一来,那些个不主动的刁民也就剃了,不剃的刁民也就杀了。是好办法!”
“嗯。”孙獬道,“既然那些刁民都没剃发,那不如今日就开始吧。派人出去各个大街小巷,抓一个剃……”
“纾纾纾
门外传来震天三声鼓响。
孙獬:“剃……”
“纾
“方知州,这,这怎么回事啊?”话未说完屡次被鼓声打断,孙獬问道。
“何人击鼓吵闹啊!”方恒对门外大声问道,“本官正在商议要事,不许打扰!”
“知……知州,恐怕大事不好……”门外结结巴巴回道,“有一群刁民在门外击鼓,赶……赶不走啊……”
“岂有此理!”方恒推开门,怒声道,“他们想gān嘛!”
“纾
门外响声不绝,鼓声每响三下,还伴随着激烈呐喊。听声音,闹事的人数还不少。
躲在后堂观察一番,发现府外密密匝匝围满了手持兵器的人,就算不是上万也有几千吧!方恒有些胆怯,想躲着不出去,可是想想面子问题,还是装模作样地迈着大步走到了大堂上坐下。
见方恒出来了,史元让众人安静了下来,上前一步,挑明来意:“方知州,你曾说泉州全城投降了魏国,我们就可以无事了。泉州既然已经归顺,为什么如今又出了这样一个剃发易服令,要我们都剃发,不剃发就砍头?剃发这是什么事!请给我们一个说法!”
“剃发易服,这乃是皇上的意思。”提起“皇上”,方恒恭敬拱手道,“皇上的意思,大魏的律法,谁都不可以违抗!你们都说了,既然我们泉州已经是大魏的土地了,就要听当今皇上的指令!你们这样吵闹成何体统!”
“我们就不能不剃发吗!我们就是死也不能剃发!”
“不能剃……”
“……”
“不要喧哗!”方恒怒道,“吵什么!你们想不剃发就不剃发吗!闹事的都砍头!把你们手上的兵器都给本官jiāo上来,不然本官就要不客气了!”
“准备兵器可以御敌,如果被你收上去,那就会为敌人所用!”史元喊道,“我们不会把兵器jiāo给你!”
“反了你们的!”孙獬大喝一声,不知何时冲到了堂前,“你们这些奴才,咬人的狗,个个该砍头!”
“这不就是通敌卖国导致东京沦陷的孙獬吗!打死他!”
“打死他!”
“……”
就是这个人让都城失陷!一见孙獬出现,国破家亡的悲愤如同cháo水一般涌上心头!众人怒不可遏,提着兵器一哄而上,纷纷对着孙獬劈头盖脸砸去!
“来人!来人啊!”看孙獬被围住bào打,方恒慌张大喊起来,“别打了!你们快给我住手!来人!把那个带头闹事的刁民给我抓起来!其他人都打散!打散!”
☆、泉州之争(下)
看孙獬被围住bào打,方恒慌张大喊起来,“别打了!你们快给我住手!来人!把那个带头闹事的刁民给我抓起来!其他人都打散!打散!”
几十个年轻力壮的衙役奉命从一旁冲上前来,用手中的棍子把堂上众人往外赶。
群qíng激愤,方恒手下的几十个衙役哪里还控制得住场面!众人你一拳我一脚,把孙獬打得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然而没有解决眼下的问题,众人还是不肯走,便与驱赶他们的衙役对峙起来。
“大家不要太过冲动!”魏珂拦住过于bào躁的一些人,喊道,“我们不是bào民,莫要给人把柄!”
“真是一帮放肆的刁民!”方恒拍案大吼一声:“你们这些刁民意yù何为!谁带的头!啊?本官今日要亲自抓了你们带头的砍了!”
言罢,方恒亲自冲下堂去,抓住史元和魏珂的衣服不放,要把他们揪出来。
众人那里肯答应,纷纷去拉方恒的衣服,想把他从史元和魏珂身边拉开。
“刺啦――”“刺啦――”一阵拉拉扯扯中,方恒的衣服被众人扯得七零八碎,如同一张网挂在身上,布满了露|ròu的大大小小dòng。
“放肆……你们放……”方恒的话没说完,一把斧头架在了脖子上,连忙闭了嘴。
“方知州。”史元上前一步道,“我们并无其他意思,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不想剃发,也不想改我们的衣冠!请你现在写信去和魏国那什么台吉说,剃发易服,我们是不会答应的!他要qiáng行剃发易服,我们便决一死战!大不了就是一死,剃发绝不可能!”
“啊……别……别冲动!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发现自己完全占了下风,方恒心中不面恐惧,为了保命,只能和他们妥协道,“不剃发也不是不可以……你们先别冲动!造反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何必鱼死网破呢?我们还是有可以商量的余地的啊?嗯?你们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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