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不卖,”马爷爷脸色不善地摆了摆手,“你家大人让你问的?你回去告诉他,我们不卖。”
我们不卖?看来这工厂确实和眼前两位老爷爷有密切关系。郝庞只得先点点头,“马爷爷,张爷爷,既然您们不愿意卖,我也不qiáng求,不过,我能听听这间工厂的故事吗?它的墙一定修补过很多次,我看到好几处翻新的痕迹,铲了墙皮再抹腻子,总要留下点痕迹。可您们就甘心,这偌大的工厂就沦为我们的回忆吗?”
张爷爷喟然长叹,cao着浓重的本地口音道:“甘心?怎么会甘心,这可是我们几十年的心血啊……孩子,真要算起来,这间工厂可能比你们爸爸妈妈的年纪都大,这工厂第一批生产的鞋,那是地地道道的糙鞋啊!”
“红军经过咱田市的时候,好多军人都没有鞋穿,我就跟你们马爷爷号召村里的人,给军人们编糙鞋。后来啊,昔日的小渔村成长成了大县城,我们就在这里开起了工厂,风风雨雨几十年,唉,谁知道……”
郝庞也是感触颇多,可这就是时代的趋势,即便这家工厂承载着太多太多的回忆,它却只能在竞争中被淘汰。郝庞以旁观者的角度能够更理智的看待问题,田市发展这么多年,鞋厂如雨后chūn笋一般冒了出来,这家工厂就他看到的而言,运输和市场上存在巨大的劣势。
远离市区,除非质量和名气真的非常好,否则在面对同行的刻意打压之下,确实很难存活。即便若gān年后,工业开发区建起来,这里也很难依靠两位老人死灰复燃。
“马爷爷,张爷爷,我很抱歉。但是你们想过么,如果没有了机器,没有了工人,这家工厂的灵魂还在么?如果是我,我不愿意见证它在狂风骤雨中泯灭,我更想让他在我手里,重现光辉。”
“说的好!”
郝庞抬眼看去,渐渐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舅妈?阿舅?你们怎么来了?”
☆、第18章 谈判
“小庞你忘了,你舅妈以前就在这工作啊!”郝策的声音洪亮,常年的劳作让他的脊梁微弯,从身形看上去就像六十岁的老人一样。
郝庞讶然道:“啊?”
张悠染笑了笑,指着马爷爷道:“他是我爸爸,你的姥爷。”
郝庞乖乖喊了一声,“姥爷好。”说实话,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qíng会牵扯到阿舅舅妈,但是不可否认,他此刻心里万分窃喜,有了这一层亲戚关系,接下来,不管是他收购工厂,还是合伙办厂,都顺利多了。
张爷爷先前就对郝庞十分欣赏,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孩,居然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让他们这些老家伙都万分汗颜。这下认了亲,张爷爷的神色愈发慈祥,先是朝着老朋友马爷爷扬了扬下巴,这才示意郝庞到他跟前来,笑道:“好好好,小庞,就冲你喊我一声姥爷,以后有什么麻烦就来找姥爷,我看谁敢欺负你!”
郝庞还担心自己太胖,万一把老人的腿坐出个差错来,那就完蛋了,可姥爷一片好意,他也不敢不从。结果坐上去才知道,张姥爷的身子骨结实得很,支撑自己的那条腿丝毫没有颤抖,他也就放心了不少。
马爷爷羡慕地看着张爷爷,转头对马悠染说:“小染小策,你们这外甥可不得了,讲起话来跟大人似的。”
张悠染微笑道:“小庞从小就聪明,考试都是第一名,孩子也懂事,不过小庞,你到这里来gān嘛?下午不上课吗?”
她和郝策来的时候只听到郝庞最后说的那两句,心中的震撼不比二老少,这才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说的好三个字。可具体郝庞要gān什么,她是不可能猜得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自己身上,郝庞从张爷爷的腿上滑下来,目光炯炯地看向舅妈舅舅,正色道:“我想要收购这家工厂。”
张悠染和郝策瞪大了眼,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张悠染还捂住了唇,呢喃道:“我没听错吧?”
“没有听错,”郝庞继续道,“咱们田市,鞋业是优势产业,我稍微调查了一下,就市区内,已经有十三家鞋厂,这还不包括那些自产自销形式的个体商。在鞋业上,田市的供应已经趋向于饱和,这也是咱们工厂破产的根本原因。”说着,郝庞看了马爷爷和张爷爷一眼,他的语气并不重,但是他担心会引起这两个老人的反弹。
幸运的是,两位老人都没有露出不愉的神色,尤其是张姥爷,眼底的赞赏怎么都掩藏不住。
郝庞心头略松,继续阐述道:“既然鞋厂的数量达到饱和,为什么我们不尝试做别的呢?”
马爷爷敲了敲围棋棋盘,黑子白子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愣了一下,发觉众人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他忍不住老脸一红。
“马爷爷,您说。”郝庞嘴角的微笑没有丝毫凝固,有人提出异议才好呢,至少说明这些话他们都听进去了。
马爷爷道:“这家工厂所有的机器都已经抵押了,就剩下一个空壳,想改头换面重新开始,肯定要投入大量资金……”
张姥爷皱了皱眉头,可他终究没有阻止老伙计说下去,而且,他也想听听这个小家伙会怎么说。不得不说,此刻他们的心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把郝庞当成一个小孩子,而是能够共商大事的存在。
郝庞叹了口气,“这一点我知道,后续投入的资金绝对不会低于五位数。说实话,这笔资金单凭我们现有的资源,根本不能凑齐,要想把工厂开起来,还得找人合作。至于合作对象,我这里已经有一些眉目了。”
马爷爷迟疑片刻,道:“说了这么多,我们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郝庞坦然道:“沙。”
“沙盘?”张姥爷眉头微蹙,“军用沙盘?”
郝庞摇头,“不,军用沙盘已经很普遍了,军部和沙盘商家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牢固的产业链,我们很难横cha一脚。我打算做的沙盘,更倾向于娱乐xing和多样xing。我们的市场,也多面向学校、医院这样的场所。”
张姥爷笑着抚了抚胡须,“小庞,我倒是觉得可以双管齐下。我们鞋厂并非一无是处,不然你以为它凭什么屹立六十多年不倒?我们和军方是有合作的,我们生产出来的鞋,有一部分是直接供应给军方的。”
这下轮到郝庞傻眼了:“啊?”
“所以如果要找合作方,军部,绝对能给我们提供莫大的帮助。”张姥爷眼底划过一抹暗芒,看来得找个时间去见见老朋友了。
郝庞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惊喜中解脱出来,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工厂和军部有合作,为什么又会面临倒闭危机?难道军部连保一个鞋厂的能力都没有吗?
思忖间,事qíng又出现了变化。
“人呢?那两个老头呢,还不快出来!”
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穿过过道传达过来,郝庞看见二老和他的舅舅舅妈,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二老还好,看起来只是有点愤怒,而舅舅舅妈就不太对劲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脾气很好的郝策和xing格慡朗的张悠染露出这种狰狞的表qíng。
“你们三个小孩站到我身后来。”张姥爷揽住郝庞,裴昶阳和刘笔缇虽然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张爷爷的呼唤,两个小孩也乖乖的跑到郝庞身边。
“马叔,张叔,别来无恙啊,”男人从yīn影中走了出来,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个尺寸不短的鼻子,“呦,堂兄,堂嫂,你们也在啊,今个儿还真是热闹。”
张姥爷冷哼一声,嘲讽道:“是啊,也不知道谁家的狗没牵好,跑到我这撒野来了!”
男人脸色一变,却并没有发怒。他不疾不徐地走近,身后的人也渐渐露出了头脚。郝庞在张姥爷身后看得清楚,在一群汉子后面,那个穿着喇叭裤扭着跨的不就是huáng静怡吗!
所以说这个长着几巴脸的男人就是huáng静怡的老公?
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huáng静怡显然也看到了郝庞和郝策,眼神不自在地挪开,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
几巴脸呵呵地笑了一声,“看在你们两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份上,我不和你们计较。今天来,还是那件事,不知道二老考虑得怎么样了?”
马爷爷皮笑ròu不笑,“你过来,我们谈谈。”
几巴脸顿时心qíng大好,他一咧嘴,鼻子又扩大了几分。
马爷爷看着人走了过来,突然脸色一变,一个大耳刮子就下去了,“我抽死你这个狗东西,回去告诉你狗爹郝老大,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工厂卖给你们当狗窝!”
马爷爷比张姥爷小了几岁,身子骨也硬朗得很,这一巴掌下去,几巴脸一下子疼得面皮抽动,郝庞在一旁看的一脸懵bī。
卧槽,she血了!
huáng静怡尖叫一声跑过来,“邵岩,邵岩,你没事吧!你们怎么能打人!你们几个还看着gān嘛,上啊!”
郝庞用手肘捅了捅裴昶阳:“手机借我一下。”
裴昶阳点点头,把诺基亚递给郝庞。
眼看那群大汉冲到眼前了,张爷爷和马爷爷没说二话,立刻挡在孩子前面,苍老而血管纵横的手将郝庞他们护在身后。
郝庞心头一暖,老人的回护让他倍感心酸,而马爷爷的话更是如同锥子一样刺入他的心房。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家破旧、空dàng的工厂,对于二老而言有多么重要,那是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啊!
郝庞大吼一声:“住手!huáng静怡,你还想雇凶伤人,上一次我念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不和你计较,这回你还想自己找死吗?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要么你就马上杀了我们毁尸灭迹,否则的话,就给我滚!”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郝庞这摆明了要同归于尽的话,布满血丝的眼睛,竟然让huáng静怡忍不住一抖。大汉们都停下了脚步,场面一时间静的让人发慌。
刘笔缇看看郝庞,又看看huáng静怡,立刻就哭了出来。
裴昶阳大感丢脸,怒斥道:“哭什么!”
刘笔缇却越哭越大声,哭得肝肠寸断惊天动地。
huáng静怡愣愣地看着他,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刚上初中,如果她跟邵岩都进去了,谁来照顾孩子?
“过来扶着!”huáng静怡扶起几巴脸,把他jiāo给大汉们,“我爸开的价足够二老安享晚年,何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马爷爷冷笑道,“如果不是你们故意压价,皮革怎么会掉价到这个程度,我们工厂何至于开不下去!滚,别让我看见你们!”
huáng静怡心知再留下只是自取其rǔ,于是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众人总算是缓了口气。
“马爷爷,您说工厂倒闭背后,还有他们的手笔?”郝庞拍了拍裴昶阳的肩膀,让他去安慰刘笔缇,自己则扶着二老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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