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长生[重生]_谢亦【完结】(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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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定北莫名地眼圈一红,哽咽道:“好,我答应您。”

陈阁老满脸慈爱欣慰,摸了摸朱定北的脸,对老侯爷说:“你这个老东西,得了这个孙儿,一辈子没白活。”

老侯爷嘟囔了声:“你家的也不差。”

陈阁老的身体撑了两个月,终于还是没有挨过十月。秦奚守灵,贾家铭以弟子身份执意背上三年重孝,在灵堂里与秦奚一起接待往来吊唁的人。陈阁老两朝宰相,一代名儒,门生满天下,他的丧礼却办的简单。

这是他老人家的遗愿。

皇帝在他的棺椁前站了一刻钟,没有出言抚慰,沉默地走了。宫里两位娘娘回府凭吊,姐妹三人哭得几经晕厥,但守护她们的老父已经,回不来了。

秦奚抓紧他阿娘的手,低声说:“阿娘,阿公走了,我会护着您的,也会护着姨母。我答应了阿公,一定会做到。”

他阿娘闻言,不免又哭了一场。

头七过后,秦奚和贾家铭在秦奚父母的陪同下,扶灵重返陈阁老的故乡荆州江陵安葬他老人家。

他二人走后,家兄弟也闷闷不乐了许久,朱定北和宁衡也无从安慰。

没等秦奚他们从江陵回京,翰林院便有人上门请将陈阁老府中藏书转移到翰林院藏书楼中,朱定北听说后,骑马带着五个府兵,把来人打了个亲生爹娘都认不出。

“放肆,你、你一个无品级的世孙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朱定北高坐在马背上,垂眸看着大发官威的翰林学士。

“你有圣旨吗?”

“……陈阁老藏书无数,他老人家仙逝,这些书自然要收归朝廷所有造福天下黎民。”

朱定北冷笑一声,扭开马,头也不回道:“把他送官。”

陈阁老尸骨未寒,竟然有翰林学士打着朝廷的名号私闯阁老故居企图抢夺阁老藏书,此事一经传出,惹得儒林一片谩骂不耻之声。

宫中陈妃娘娘事后澄清说:“父亲已将自己的珍藏送给唯一的弟子,此弟子聪慧,十二岁之龄便连中三元考中秀才,当能弘扬先父遗志。”

此言传出后,贾家十一公子的名声在儒林中传开。

贞元皇帝看到御史参奏朱定北枉顾枉法殴打朝廷命官的奏折,淡淡一笑便丢掷一旁,而后叹了一口气,问道:“老师的尸身,入土了吗?”

世人不知,陈阁老也曾收过一个皇子成为自己的入室弟子。后来那个弟子出乎所有人意料成了一代帝王,而他只能成为他的宰相,等他羽翼丰满后便功成身退,退守阁老之位。

比起当朝太傅,众皇子的教养师父,陈阁老才是贞元皇帝唯一认定的师父。

是师父教他为人处世,教导他爱民如子,在他登基之后也是他一力挽回朝臣的心向他靠拢,哪怕那时候他们之间只剩下君臣二字,师父依然为他尽心尽力。是他,亏欠了恩师。

东升太监低头道:“回陛下,这个时辰,应当已立碑了。”

贞元皇帝闭上眼睛,当年老师对他的夸赞之词犹在耳边,而他……是否已经让老师失望透顶了呢。

第127章 劣银之源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秦奚和贾家铭从江陵回来之后,众人都感觉到了他们身上发生的变化。

他们看起来已经从伤痛中走出来,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只是把这样的感qíng藏了起来。像被雕琢的玉器,只有切肤之痛才能打磨出圆润的光泽,他们都在成长。

十月,长皇子锐王和四皇子霖王从杨广两州返回洛京。

原本在八月时,杨广一带的灾qíng已经被平复,他们就可以功成身退。在扬州和广州滞留了两个月,便是因为皇帝的密令,让他们协助钦差监管扬州广州一带的商户,谨防有人趁机作乱。斗智斗勇两个月,最终与皇帝的qiáng势手段将粮价突涨的风头压了下去。

但即使如此,粮价依然比以往上涨了一些,要让他们彻底落回朝廷开出的均价,除非朝廷大势放粮增补需求,只能等到来年丰收了。

朝廷现在国库紧张,要放粮是不可能了,只能以qiáng势手段将损害降低到最低。

这其中倒是有一件事让朱定北颇为在意。

“扬州程家的生意没落了?”

他口中的扬州程家,就是去年留下血书bào露了科举舞弊一事的程问父族。因程问之死,朝廷也曾发下一些补偿但并未重看程家。但地头蛇苏家倒了,程家这样的本地富商应该趁机壮大起来才对,怎么偏偏就走向末路了。

宁衡勾了勾嘴角,告诉他:“苏家乃为扬州府第一富商,依附他生存的人家多如牛毛,他一倒,我宁家做生意也自有自己的门路不再启用他们。他们以为这份产业是被朝廷收没,不敢做多余的事,这份恩怨自然就落到了程家身上。”

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程问的举发断送苏家一个状元郎,让扬州学子蒙羞不说,更让这些商户直接断了和苏家互惠互利的生意,这些人虽然单打独斗不被程家放在眼里,但若他们拧成一股绳针对,程家的陨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朱定北了然,随后也将程家抛在脑后,转而问起他一直挂在心头的事qíng:“劣银一案还没有眉目吗?”

宁衡摇了摇头。

这也在宁衡的意料之外,贞元皇帝在两个月前已经将此案暗中委托给宁家查访,但是宁家在市面上调查了许多流通银子,竟没有查到这批银两的去向。

国库三成存银,几千万两白银,就算盗银的人将它们回炉重造,打成碎银子或是首饰,只要动用了这批银子就不会没有痕迹。

而现在宁家在大靖境内遍访不到,只有两种可能xing。

对方行事小心,封存了这笔银两没有使用。又或者,这批银子流向了大靖国境之外。

如果是后一种……宁衡眯了眯眼睛,便是宁家也绝不会与之善了。

朱定北呵呵笑了声:“怕是皇帝这半年来都没睡踏实吧。”

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地下gān出偷换国库存银的事qíng,没有被任何人察觉,那么只要那人想,也随时可以悄无声息地要了他的xing命。皇宫,看来也不是滴水不漏。

宁衡听出他语气里的yīn森并非针对皇帝陛下,而是针对那些胆大妄为之人,想了想,也没想到实在话安抚他,便从袖兜里取出一块银元宝,递给他。

“给我银子作甚?”

话虽这么说,朱定北抢过元宝的动作一点都不慢。

宁衡忍笑,装作清嗓子咳了声,对他道:“劣银,不是说想要看看能够以假乱真的银子吗?”

朱定北错愕,颠了颠手中质感厚重的银子,“假的?!”

他犹自不信地将银元宝仔细地瞧了一遍,又核对金元宝下的通年宝印,剧烈摇晃中也没听到声音,便叹了一句:“不怪点银子的人糊涂,完全看不出来是假的。”

宁衡点头。

这批劣银制造的手艺实在高端,除非把他们敲碎,完全辨不出真伪。而国库的银两都是户部和工部共同制造,经过层层监管才送进国库封存的,断然没有伪造的可能,所以这批劣银出现除了有人盗换了国库存银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朱定北拿锤子将劣银砸开,果然看到里面铜粉和石粉jiāo杂的颜色,丢开锤子他拧紧眉头道:“几千万两银子能做的事qíng太多了。”

谁也不知道谁盗取了这笔银两,又想要拿它们做什么,若是不尽早结案,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朱定北回头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老侯爷,老侯爷大惊,立即听取孙儿的话送信到鲜卑府。

宁衡的猜测他同样也想到了,若是那些人藏着这笔银子还好,倘若它们真的到了境外敌军手上,威胁就太大了。大靖朝除了一个叛国通敌的李平大将,朝廷里再出第二个李平,他也不会有任何意外。何况,李家在朝廷中的根基还没有断送,那些人若是与李平一样通了敌,也许这次国库的存银就是他们盗取的。

而不管他们到底披着谁的人皮,北境的边防却不能破。

朱振梁收到信之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主帅?”

朱凡吃了一惊。

朱振梁摆了摆手,又将信看了一遍,道了声乖乖:“这世上居然有人能gān出这种事,朱某人今日也是长了见识。”他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而后看向副将道:“请军师过来。”

“主帅,军师大人他……”

“怎么?还病着?”

朱振梁皱起眉头。

古朝安这一病,竟然过了一个月还没好。想到夫人昨晚看诊回来后对自己说的话,他皱了皱脸,起身去往军师的营帐。

他掀开帘子进来时,古朝安正捧着一本书神游天外,朱振梁鼻子动了动,粗声道:“什么味道,你竟能在里头坐得住,莫非病的鼻子不通了?”他万分嫌弃地摆了摆手。

古朝安冷笑,“主帅大人曾有一次雪地埋伏九天,拉屎都在自己的裤兜里解决,居然还敢嫌弃我的书香。”

朱振梁:“……放屁!是在脚边!脚边!”

古朝安收回视线,又落在了手中的书卷上。书页已经泛huáng,已然古老。他身边正是一个久违开启的箱子,里头摆放着许多本书,已经被主人家冷落了许多年,那股难以描述的霉味正是从箱子里散发出来的。

朱振梁把箱子扣上,直接坐在箱子盖上,语气不善道:“现在后悔也晚了,谁让你上一次对他老人家避而不见。现在好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古朝安眼睛陡然红了起来,“见过的。他知道我在这里,还让人送了我以前最爱吃的栗子苏,从京城带过来都变硬了,像啃石头一样难吃。”

朱振梁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古朝安埋头静默了一会儿,才闷声道:“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才知道,我……也亏欠了很多人,但想要弥补,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年他一直活在痛恨里,觉得所有人都背弃了他,对不起他。

其实,也仅仅是那一个不值得的人而已。

他为何放不下,反而让他蒙蔽了双眼,错过了那么多事,那么多人。

树yù静而风不止,子yù养而亲不待,世间极痛莫过于此。

朱振梁迟疑地将手放在他脑袋上,有些不自在道:“那阿嫂说了,你这是心病,除了你自己想开别人都帮不了你。再说了,我老子说了,陈叔父走的时候挺好的,他是寿终正寝,没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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