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皇帝切确地找到梁子熙在鲜卑府留下的痕迹!
自从梁老夫人死后,贞元皇帝完全陷入了绝望,但他的执念从没有断过,他还祈盼这有一天梁子熙能够回到他身边。他在鲜卑府重新看到了希望,可是很快这个希望又很快被抹杀!
贞元皇帝几乎崩溃。
暗卫在鲜卑并非无功而返,他们查到的是,梁子熙死了。
――死在了朱家军手中!
皇帝怒不可遏,绝望、愤怒、痛苦、后悔还有说不明道不清的解脱之感jiāo集而来,他想要报仇,想将伤害梁子熙和那些要了他xing命的人全部杀光!他不容许这些人再多活一秒,就算他的仇人是朱家,除了朱家将会惹出危及家国的祸事,他也在所不惜。
他心绪大乱,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事后一一回想起来,自己和朱家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田地,答案让贞元皇帝无言以对。
他,被愚弄了。
他愤怒到了极致,反而理智回归,第一时间便让暗一再去鲜卑府探查,那些所谓的痕迹,那些朱家残害梁子熙的罪证,是否属实,若非实证,又出于何人之手。
他和梁子熙的旧qíng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qíng了,知道内qíng的人本就不多,他怀疑的目标第一个就定在了内臣身上。
暗一:“提供线索的鲜卑民已经查实是五姓鲜卑的同党,他们招供这一切都是受到匈奴人的指使。属下亲自审问过,那些三少出入的痕迹……确实是伪造的,而梁三少所喜之物和习惯他们并不知是匈奴人是哪里得来的。陛下,是否前去匈奴调查?”
能够提供匈奴人足以迷惑皇帝视听的痕迹的人,对梁三少的了解可谓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这样的人如果还有命活在世上,那么就一定是留在他身边的最亲近的人。
暗首、暗一、东升太监。
这三个人,他不相信他们之中会有叛徒。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已故的人曾经对谁透露过。
不论是陈阁老还是梁家人,他都已经无从查证。想要入手,反而只能从发起事端的匈奴人身上追踪。但是现在,着实不是yīn司废公的时机。
贞元皇帝叹息道:“继续查,落到实处后暂且不要动那些人,等战事平稳再动手。”
暗一领命而去。
昏暗中,暗首垂立一旁,室内安静得让人几乎窒息。静谧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贞元皇帝忽然吩咐道:“暗首,你亲自去一趟江陵,把管叔请回宫中。”
第186章 祭长生天
第一百八十六章
镇北侯府。
“伤势恢复得不错,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回头我开一副温养的方子。你们父子两个平时打打拳活动活动手脚倒不碍事,不过么,大公子这腿伤还未好透,切记骑马奔走。还有元帅忌饮烈酒,莫提重物……”
段大夫的诊断让老夫人有喜有悲,因为她明白,等儿孙养好了身体,就要再一次踏上刀枪无眼的战场。
但她不能阻止,这是朱家儿郎的宿命。家国天下,这四个字在朱家人身上得倒着来。
听着段大夫的殷切嘱咐,老夫人连连应是,又免不了对心急提刀练手的儿孙唠叨几句,末了,又麻烦段大夫再给孙儿把把脉。
朱定北初回京城那两年的体弱在老夫人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哪怕他早已不用药许多年一身硬功夫连老侯爷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但她依然坚持到寺院中为他祈福,每年也要到护国寺祈愿还愿保他安康。段大夫作为宁衡的教导师父之一,这几年下来每个月都会到镇北侯府上拜访问脉,彼此之间十分熟稔。
朱定北的身体就是段大夫和宁衡一手调理的,qíng况如何段大夫心里有数。
老实说在朱定北在孤岛上过了三个月身体反而更qiáng壮起来,反观宁衡,因为伤势休养不当,至今身体还有些亏损,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温补上小半年便能痊愈。
待段大夫离开后,见儿孙有话要将老夫人体贴地下厨房将屋子留给他们。
朱振梁活动了下筋骨,躺在chuáng上的感觉太cao蛋了,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年,在洛京的清闲日子还真不习惯呢。
“长生,可说好了,等我到鲜卑接了你阿爷的棒子,我那些恩人你可得让我好好会一会啊。”
“阿爹你抢得过阿爷再说吧。”
朱征北抢先嘲了一句。他也心痒得很,奈何上面两个老子在他没有任何机会,乐得见他们俩窝里斗呢。反正最后的结果嘛,肯定是他阿爹讨不了好。
朱振梁没好气地拍了他一脑袋瓜子,斗不过自己老子,还能教训不了他老人家的孙子?
朱定北没理会他们两人的jiāo锋,先说起了正事:“阿爹,西南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不大好,您要是想动身那就早两日去吧,免得有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除非宁州守不住了否则皇帝陛下是不会让咱们染指西南的。”朱振梁摆摆手,不甚在意道:“我本就打算上奏陛下,待再将养两日就动身去鲜卑,届时同你阿爷首尾相应,先把五姓鲜卑那群狗崽子灭喽,再去把匈奴那些guī孙子打他个片甲不留。”
听他自chuī自擂的语气,就像小时候在自己面前将自己chuī嘘成无所不能的大英雄一般,朱定北听着却不像以前一样不给面子地讽笑,只觉得怀念。
“是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会是大元帅的对手,你动一下小指头那些人就得下跪求饶。”朱定北恭维着,说得父子三人都大笑起来,他憋着笑道:“五姓鲜卑现在没了匈奴这个后援原本也是qiáng弓之末,阿爹想要收拾他们确实用不了多少时间。”
朱征北也点头道:“不过能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是最好,五姓鲜卑已经归顺了我大靖,现在的行为便是谋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的人。”
朱振梁看不上他的慈悲心肠,他们在战场杀的那些人也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人都是爹生娘养,谁的命不无辜?他摇了摇头,道:“乞伏、慕容、拓跋、段氏、宇文鲜卑这五族虽说大部分盘踞于鲜卑府南境,但真正算起九族,几乎能断送鲜卑族民一大半人的生路陛下纵使恨不得把这些人剁成泥,肯定也不能下这个杀手。”
朱定北点头道:“咱们只管听命皇帝的旨意就是。”
朱振梁的奏折越过中书直接送呈御前,皇帝看过之后便下密旨许了朱振梁的请求,并言明降者不杀、安抚民心、稳住大局。
朱振梁父子看过之后都觉得有些头疼,朱家人不nüè杀俘虏却也从不会善待他们,战场上的事qíng瞬息万变,谁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就会反咬一口?但若是来一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意味着更大的麻烦。不是他们老朱家这一次被皇帝整怕了,而是这一场仗与以往大不相同。
五姓鲜卑是谋逆而非侵略,归根究底,他们是大靖人,叛乱也是“家事”。而凭借他们在鲜卑族民中的地位,手段过于激烈会引得鲜卑族民仇恨反抗,大靖在鲜卑府的主权就变成了徒有虚名,要收服鲜卑族民重振鲜卑府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鲜卑于大靖本身的价值。
为了避免这个最坏的结果分,对于五姓鲜卑自然不能单纯地以杀止杀。
“啧,老子就是一个粗鲁的武人,皇帝陛下这也太看得起我了。”朱振梁没有掩饰他的不满,原本这仗打下来之后,除了北境的匈奴大军,鲜卑府的诸多事都不应该由朱家军来管,可现在皇帝却是越用他们越顺手了,真不知道往后同他们算账的时候,会不会加上一个越权谋私的罪过。
“兵不血刃么……”
朱振梁深思,除非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五姓鲜卑的族民不战而降,否则都保不住鲜卑族民的元气不损。但他实在没有头绪,过不久他就要启程出发,短短两天时间他把自己bī死了也未必能想得出良策。他现在无比怀念古朝安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他不至于没脑子地全数依赖于他的智囊,但有一个人和自己一起分担,便不觉得有这么辛苦。
朱定北见他们二人完全忽略了自己,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阿爹可听说过前朝武岳帝的开国事迹?”
“那个一口谎言的政客,在咱们这里也是听出名的,老子自然知道。”
朱振梁同长子与原本的朱定北一样都是不爱读书轻视酸儒的武人,但在朱家的培养之下,兵法谋略史书地方志却也学了五车不止。
朱定北展颜一笑,“武岳帝兵伍出身,没什么天潢贵胄的血统也没有得力的背景,到最后却能管得住手下一批能人异士世家贵族,那是以为一场神迹。古籍有载,帝武岳途径泰山,连绵yīn霾近散,散落五彩神光,一块巨石破土而出,上书真龙天子,天下所归八个大字,从此他的身份就不是一个人,而是神子,既然是神子,谁人比他更有资格得到这个天下?”
见两人跟随自己的思路陷入苦思,朱定北循循善诱道:“咱们大靖也出过不少这样的事qíng,离咱们最近应当是先帝年间,其弟吴王府中查出天子用物,引以为谋反罪证,恰逢七月流火,钦天监批语此大凶之象,应止杀伐,臣民一心,兄弟同心。这才让吴王一家逃出生天,保住了亲王荣耀。”
朱征北:“阿弟是说要――”
“长生天!”
朱振梁蓦地叫了一声,夺过了长子的话头直中红心道:“长生的意思是要利用长生天诱导这些鲜卑民归顺是吗,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要怎么利用?小兔崽子快别卖关子,赶紧说清楚。”
朱定北:“阿爹,解人所急手段诡秘这就可以是神迹。”
“咱们大靖军和匈奴在鲜卑府内jiāo锋,把不少糙地烧成了灰,如果能让这些糙地重现生机,长出绿糙,谁说不是长生天显灵呢?而且他们显灵么,自然要在那些五姓鲜卑祸乱的魁首罪有应得地bào毙之后。把他们的死相弄得惨一点,死因弄得玄乎一些,恰到好处地表达一下长生天对他们的愤怒,那些以长生天为尊的小老百姓就能替咱们把接下来的事qíng做完。”
他目露狡猾,“不过这些办法么,当然不能是咱们这样的武人想出来的。”
“高飞扬中计之后给皇帝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现在想来肯定急着戴罪立功,咱们不妨把这个功劳让出来。叫他再请鲜卑族民去给长生天做一场祭祀,率领鲜卑百官在长生天面前认个脸,坐实了名分,以后再请动长生天这块不死金牌gān点什么也就顺理成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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