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她老人家还是一心向佛啊。”朱定北不痛不痒地跟了一句,两人到了后堂,水生正倒入热水调水温,见两人进来便要上前来。朱定北挥手道:“不用跟前伺候,你去和祖母说一声今晚长信侯爷留饭,让她备得丰盛些。”
水生应而去。
朱定北脱了衣服,往身上冲水,见宁衡呆呆地站在那里,暗自扬了扬唇,出声道:“阿衡,给我后辈冲一下。”
“……好。”
宁衡舀过水,往他身上浇,见朱定北一个哆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舀的是凉水,赶忙换了温水。朱定北不快道:“就刚才那个痛快,大老爷们这大热天的还用热水洗澡,像什么样子。”
他嘟囔着,宁衡集中不了神没听清他说什么,下意识地跟着应了两声。
朱定北暗笑,正想要说什么,屋外去而复返的水生道:“少爷,宁侯,长信侯府上来人说请宁侯回去一趟,说是府上有客到。”
宁衡回到府上,这个客人虽然不在他意料之中但见到对方的时候他便明晰对方的来意。
“拜见家主。”
洛京人赞颂的得道高僧慧清大师,躬身行了一个俗家礼。
宁衡点头,虚扶了下,开门见山道:“你有何事?”
“回禀家主,荆州新野郡那处矿山开采出了纯银矿,量很足,属下请命去那边监看,还请家主示下。”
宁衡道:“慧清大师想要到新野古刹清修,自去便是。我既然将矿银一事jiāo给你,如何运作,不必与我详说,我信你。”
就连皇室都不知道,大靖佛寺十中有六都是宁家的消息集散地,统管这些佛寺与宁家之间联系的便是慧清,这也是慧清高僧常年在外云游的真正原因。慧清是上一任长信侯爷也就是宁衡的阿爷亲自选定培养的宁家人,宁衡虽对他某些事qíng上有微词,但对他的信任却毫无瑕疵,这些年也一直放手让慧清自行处理职责内务,像今日这样特意来请命的时候可不多见。
自从朱定北和宁衡在南海取回太.祖帝后的宝藏后,并没有大兴土木挖掘金银。
一则,宁家不缺钱。二来,也是不为招人耳目。
新野这个地方离洛京不算太远,朱定北近来用钱的地方太多,因此才选定开了这一处矿山。而宁衡把此时jiāo给慧清,便是想要借由佛门清净掩人耳目。
慧清高僧笑道:“便知道瞒不过家主,我此次来……是因太后娘娘入护国寺礼佛一事。”
宁衡未语,等着他的后话。
慧清高僧犹豫了下,才道:“属下知道太后娘娘触犯家规,不容宽恕。只是她于我毕竟……与常人不同。宫中凶险,她又没有算计的天分,还请家主看在属下的面子上,护她xing命。”
宁衡皱了皱眉。
太后娘娘与慧清高僧青梅竹马指腹为婚,但先帝迎娶宁家女时,选定的那位宁家女突发恶疾,这才不得不更换了人选。原本,这个人选怎么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位太后娘娘身上,只不过她的父亲鬼迷心窍贪恋权势,使了一招偷梁换柱将女儿送上的皇家的花轿,等到慧清知道时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当年慧清受此打击心灰意冷之下才会主动向家主请命踏入佛门,这些年下来,他接掌了上一任护国寺主持的内务,成为宁家佛门的掌事人。
宁衡一直怀疑,他是否知道当年秘而不宣的真相――太后娘娘生父想做国丈不假,她自己有野心想要母仪天下却也是真。
这些年,太后娘娘对慧清一直不忘旧qíng,每年都要在护国寺祈福住上一段时间,打的是什么主意,屡屡被她带在身边的宁衡心知肚明。他看不上她的心机,更瞧不起她没有能力承受自己选择的后果的事实。宁家女嫁入皇室,大多孤苦伶仃,饱受寂寞之苦。正是因此,宁家对于出嫁国母的本家才会有那么多的优待。
太后娘娘如今不过咎由自取,便是耐不住寂寞,也与他人无关。
慧清高僧苦笑道:“在我心中,那个天真làng漫的少女便是我的妻。哪怕物是人非,我亦不愿她自取灭亡,还请家主……”
“好,我答应你。”
宁衡打断了他的话。
他对太后娘娘没有太深的qíng分,但也没有心胸狭窄到因为对方一次的取舍过错就对她怀恨在心。纵然失望,他也会保全对方的xing命和身为太后的尊荣。这一点,便是没有慧清的请求他也会做到。
慧清笑起来,“属下这一去,明年入冬才会回来,朱小侯爷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菩提子和佛玉我已jiāo代住持师兄,解释朱老夫人取来便由他施佛法,不会妨碍小侯爷的运势的。”
宁衡听了此言,面无表qíng的脸上才有些许缓和。
他道:“佛家讲究缘分,你既与她无缘,便该放下,找寻属于你的姻缘。”
慧清连忙摆手,“家主抬举属下了,属下不是那等痴qíng人,谈不上放不放下。只不过这些年一心从佛,七qíng六yù尚在却也被佛门戒律束缚,已是有心无力了。家主只管放心,若果真遇到那份姻缘,属下不会错过。”
宁衡点了点头,随后对他jiāo代到新野矿银的流向,两人谈妥,慧清高僧踏夜离开。
“宁叔。”
宁衡收回视线,对虚空喊了一声。
宁叔现身,宁衡回头jiāo代道:“便按他的意思办吧,在他回来之前,太后娘娘便留在寺中……修身养□□。”
总归是宁家佛门的掌事人,对于宫中的异动慧眼识破,也知道自己原本想要放任自流不cha手gān预的打算,这才有了这一番请求。
也罢,便是为了他,护太后一命吧。
第197章 风流秀才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宁太后如愿入护国寺礼佛。
未过两日宫中陈妃与丽嫔两姐妹便由遵照懿旨前往护国寺陪驾。秦夫人见状,便也以为已故生父做法祭拜为由,在护国寺中小住了几日。她们姐妹三人虽然也时常在宫中见面,但宫规森严多有不便,不如在外头亲近。自从陈阁老仙逝后,陈妃姐妹在后宫中的处境多少变得艰难,皇帝陛下又无法给她们慰藉,因此见了秦夫人心中也藏着许多话要说,让秦夫人将归期一拖再拖。
她们不知道,在她们姐妹叙旧的这几日时间里,后宫之中悄无声息地发生了诸多变故。
一场无形的风波,再一次,席卷宫廷。
而此时一派风平làng静的洛京,都在为万寿节做准备。
因秦夫人不在府中帮衬,秦老夫人与小儿媳忙了几日家中照顾老人孩子的人手不免紧凑,秦奚便自动揽过照顾阿爷和弟妹的责任,几日未出府,到这一天夜里才应邀和朱定北几人到洛河畔聚一聚。
见贾家铭和秦奚相携而来,朱定北略留意了眼,而后笑道:“听秦奚说你前几日忧思不解,今日看起来脸色确实差了些,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贾家铭愣了下,而后无奈地看了眼秦奚,对他们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时魔怔罢了,都同他说不要跟你们胡说了。”
“怎么就是胡说了,你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自己不知道多吓人呢。”秦奚小声反驳了句,见贾家铭瞪眼过来,连忙摆上一张大大的笑脸,道:“十一你瞧瞧有什么想吃的,都点上。”一边说着一边又将侯立一旁的酒楼掌柜招过来,听了一边已经点好的菜名,做主加上了两道。
那两道都是贾家铭爱吃的菜,他眼中染上笑意,嘴上却有些不自在道:“点得够多了,吃不完多làng费。”
楼安宁嘴比秦奚还快道:“不怕,若是吃不完便许了街上的乞儿,也算功德一件了。”说着不依不挠地问道:“秦奚说你有事那绝对是有事,你可别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有兄弟们能帮得上的只要你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家铭被逗笑了,“真的没事,就是最近家里有些乱,待得透不过气来。”
几人闻言便都劝慰了几句,贾十二的病时好时坏,前两日太医再一次诊断出不治的断言,贾中书也因此病休了两日早朝。
楼安康还道:“听说上洛的柯老学士在家中办了一场会学宴,广邀天下学子以文会友。许多参加明年科考的学子都去了,十一也不防去走动走动,不必一定要获得柯老学士还是谁的青眼,去见识一番或是结识几个文友,都是好的。”
贾家铭心念微动,柯老学士在文士之中声望极高,又与其他国士不同是个喜欢热闹也爱提拔后辈学子的,因此他所举办的宴会可以说天下学子趋之若鹜。据他所知贾老十已经准备去了,再加上他一个也不打眼,只是……他看了眼秦奚。
后者怔了下,立刻道:“正好我阿娘也从护国寺回来了,可算把家中琐事jiāo还给她。我这几天可憋坏了,十一,你就去吧,正好我也跟着散散心。”
贾家铭笑起来,楼安宁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秦奚一番调侃,他是装不来饱学之士了,未免让人发现他腹内糙莽,还是一早便扮作十一少爷的随从比较好。秦奚不服气,两人笑闹一阵,等酒菜上桌又重归于好。
宁衡给朱定北盛了一碗汤,朱定北也难得投桃报李。
楼安康笑着说:“手艺虽然比宁叔差了些,但这家的药膳却是味道色香味药俱全。”说着招呼几人多吃,而后问宁衡道:“阿衡近日可还好,我听说宁家从广州府备上的万寿贺礼被毁了,没有大碍吧?”
宁家财大气粗不假,但近来就连他这样产业在宁家面前小巫见大巫的都知道有人在找宁家的麻烦,一向兴泰的生意接连受了几次创伤,现在竟然连宁家楼船押送的皇帝寿礼都有人敢破坏,可见事态严重。他没有直言问,但态度分明:但凡他能尽毫末之力,定尽力而为。
宁衡难得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个笑脸,让楼安康安心道:“尚能处理,有事定劳驾楼大少爷。”
楼安康举起酒杯,边笑边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楼安宁在一旁瞧着眼热,哼哼唧唧地叹气道:“长大了果真俗事缠身,以前咱们是自寻烦恼,现在不去找它,它还缠着咱们不放。连秦奚这个傻大个都有烦心事了,还是长生好,同我一样乐天知命。”
“我可没到那个岁数。”
朱定北拆他的台,几人说说笑笑,用完饭还觉意犹未尽。
洛河畔除了临河北面的花柳街之外,还有稍稍偏南的一条饕餮街,在这里酒楼菜馆林立,街上时时都有走卖或摆摊的小贩吆喝声。吃过饭,几人便出了雅间,瞧大堂上的热闹。
52书库推荐浏览: 谢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