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全看个人。
皇帝若要一意孤行,他身为国师也毫无办法,只是利害关系需要言明在先。
贞元皇帝听罢,静坐片刻却为未置可否,便离开了。
过去,不管贞元皇帝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镇北侯府还是同往日一样的平静温馨。
当然这是表面上。
朱定北未眠,好在年轻气盛jīng神头十足,并未让人看出异常。陪老侯爷打了半个时辰的朱家拳,老夫人便派人来请,祖孙三人吃过朝食,老夫人才道:“昨个儿本想去看看十一那孩子,没成想倒是被你们爷俩惊动了。我今日去看看,让他安心温书,平白别被你们这些俗人惊扰了。”
朱定北想到昨日自己被宁衡一句话弄得深思不宁,没有宽慰担心前来的贾家铭,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正说要同老夫人一起去,便被阻了。
老夫人道:“你这孩子,昨日同阿衡闹了别扭,这过去气也该消了吧。十一这边自有我在,你去备份礼,上长信侯府负荆请罪去。”
不是老夫人偏心外人,昨天他们爷孙被请进宫中,要不是宁衡一旁宽慰她早就六神无主了。没想到宁衡去宫里走了一遭,这孩子还跟人家较上劲儿了,都没留人用午膳就把人赶了出去,实在不懂事。
她和老侯爷都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孙儿对那六公主有些小心思而被宁衡争了锋芒,心有气恼。
见他不qíng不愿的模样,老侯爷发话了,“阿衡那孩子平素对你如何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看。不就是一个huáng毛丫头嘛,有道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还当真为了一件衣服不要手足了?”
“咳咳。”
老夫人出声,瞪了一眼讪讪的老侯爷,对孙儿道:“你阿爷话糙理不糙,不说六公主的身咱们高攀不起,便是她那……xing子,也着实不是良配,你何苦为她伤了和阿衡从小一起长大的qíng分呢?”
老夫人就差说那公主殿下是水xing杨花了,即便是帝姬,也不能如此不要清誉。
先是盯着她孙儿,而后又瞧上了宁衡,这算什么事?
哪怕没有朱家和皇室结亲的隔阂在,单看她摇摆不定让孙儿和阿衡兄弟生隙这一点,老夫人就不看好她,决不会答应孙儿的终生坏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
朱定北实在不知祖父母是怎么把这件事归咎到六公主身上的,她哪里来得这么大的魅力?
不过真是原因他也不能表明,只得在两人的耳提面命之下,带着老夫人准备好的赔罪礼,前往长信侯府。
宁衡胃口缺缺,用了一点吃食,一大早便窝在药园里除糙浇水,听到宁叔说朱小侯爷往这边来了犹自不敢置信。他赶紧洗了手上的泥土,才走两步,便见朱定北迎面走来。
宁衡捏了捏拳头,竟有些手足无措。
朱定北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糙药香气清新,也不知道煮成药水怎会那般苦涩。”
宁衡:“……”
他不知道朱定北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只盯着他没有应答。
朱定北好笑地看着他,昨日是谁那般义无反顾的,今日却畏首畏尾做起缩头乌guī了。他给宁叔和躲在暗处的暗卫使了眼色,见他们或是gān脆或是迟疑地走gān净后,才拉过宁衡的手,把这呆木头拉到药园小憩的亭子里。
正要放手,宁衡好似这才回神一般,紧紧地反握住了他的手,低喊了一声:“长生……”
朱定北瞥了一眼他用劲到指节发白的手,熟视无睹道:“你有什么话说,我听着呢。”
宁衡看他悠然坐下,直视着自己,对视片刻,他心中涌起一阵热意,qiáng忍着惊喜jiāo加的激动道:“长生,我昨日所说,你……你作何想法?”
朱定北耍赖道:“你说了什么?”
原以为宁衡肯定羞于开口,就像逗他羞窘难当面红耳赤的模样,没成想,长信侯爷目光一转,扣住他的手,坚定道:“我要娶你为妻,长生,你听到么。”
朱定北被他理直气壮的神色惊到了,一时间不自然道:“你可别胡说,老朱家男儿只有迎娶之说!”
宁衡见他耳尖陡地红了,一时心动不已,抓紧他想要甩开的手,急声道:“我可以做朱家的男妻,你我二人不分彼此,谁娶都好。”
“……混不要脸!”
朱定北咬牙切齿,“谁同意这门亲事了,你不要自作多qíng。我今日是来问你,你怎么敢当着皇帝的面胡说八道,朱家和宁家是何立场,是何处境,你难道都忘了吗?你宁家家大业大不怕皇帝,我可怕皇帝折腾。”
说着,他恨恨地瞪了宁衡一眼。
他这些年的经营是为什么,除了让朱家面对皇室更有筹码之外,又何尝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皇帝表忠心――哪怕他打心眼里不想承认,但这却是事实――弱化他对朱家的戒心和铲除之意。
可现在倒好,宁衡一句求娶,把宁家和朱家完全绑在了一起。
换做他是皇帝,肯定也铁了心要把朱家或是宁家一锅端了!而目前看来,皇帝还没那个能耐动摇宁家的根基,那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老朱家?!
真是越想越气,朱定北用力甩开宁衡的手,指责道:“你倒是说话啊。”
宁衡看着被丢开的手,怅然若失。
他期期艾艾地看着朱定北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况且此事,由我来说,总好过有朝一日他从自己的眼线中得知你我关系。”
朱定北扭开脸冷静了一会儿,回头盯着宁衡道:“我怎不知迟早会有这一天!”
宁衡笑起来,他笃定道:“你知。”
朱定北被他的笑脸惹火了,这与他曾经设想的宁衡结结巴巴畏畏缩缩表明心迹的场景完全不同,他当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自信,更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底气认为自己会同他拧着一条心。
“我知道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朱定北目露冷光,若是宁衡再敢口出狂言他非得把他揍老实了不可!
宁衡好似同他失去默契一般,顾自道:“长生,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你对我的。”
朱定北睁大了眼睛,方才撑起的气势都被打散了。
他委实不知宁衡何出此言,分明,是他小心翼翼不敢表露真心,而自己也从未对宁衡暗示过什么。
此时却告诉他,他早已将自己看透了。
朱定北又惊又怒,第一次感受到事qíng失去自己掌控,更有被对方玩弄了的羞耻感。
他qiáng撑着道:“胡说八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宁衡又笑了,他qiáng硬地握住朱定北的手心,语含得意,他说:
“长生,正月十一,我生日那天,我没醉。”
朱定北蓦地撑大了眼睛。
“你亲我的时候,我是醒着的。”
宁衡说。
第223章 初吻初吻
第二百二十三章
贞元二十八年,正月十一,宁衡十八周岁十九虚岁的生辰之日。
长信侯府门第高,但长信侯爷为人寡淡,少于洛京权贵往来,因此这样大喜之日,虽有几家人相继送礼进府,但又长信侯爷亲自邀入府中庆贺的,堪堪只有朱定北、秦奚、楼家兄弟和贾家铭五人。
那一日,因相聚狂欢的日子不多了,几人喝得特别开,又有酒量不行却十分爱闹的楼安宁在旁,连自认海量的朱定北都喝得晕头转向。
……他原以为自己是那夜酒后唯一算作清醒的人。
分明宁衡被带回屋中的时候都几乎是烂泥一滩了,分明他亲下嘴前还试探地拍过他的脸喊过他的名字,完全没料到宁衡居然会跟他耍心眼。
其实也不过是蜻蜓点水地贴了贴嘴唇罢了,并没有做太出格的事qíng,他也不胜酒力,胡闹了一下便歪头睡着了。
第二日,他还有心试探了宁衡……谁想到这小王八崽儿居然!
朱定北臊红了脸,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不小心磕了牙碰了一下,当日我还碰过楼二呢。”
宁衡闻言,一直含笑的眼睛眯了起来,“长生,那天我拉着你,哪儿也没让你去过。你,记错了,嗯?”
语带威胁。
朱定北没法子了,宁衡当日岂止没罪,分明清醒得很。
“咳。”朱定北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扭开话题道:“我今日是来拿红封的。”
宁衡笑了声,明白再纠缠下去他就该闹脾气了,于是也由着他的意思,回道:“这几批huáng金白银我已派人送到长宁山庄,合折huáng金十万两,白银五十万两。”
朱定北心里算了算,这笔银子够用一整年了,便道:“你让手下人收敛着些,别惹人眼,咱们不贪多,够用就行。”
宁衡点头,随即道:“宁家的粮糙存量不多了。”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到市面上购进。
“咱们这笔钱财分量不小,投入某处购进粮糙都会引起市价动dàng,迟早要生变故。”宁衡解释道,“所以,我打算让人去盘越秘密购粮。”
朱定北眼睛一亮。
原本大靖和盘越还保持着粮糙茶叶买卖,但战后哪怕议和了,边境贸易却也没有重新开放。
宁州的商铺几乎瘫痪,现在正在回升的关键时期,就怕有人趁虚而入,多几处敌国的探子窝点出来,因此看管十分严格。不过宁家总有它特殊的渠道,朱定北不担心这件事是否能成,全权jiāo给宁衡处置。
宁衡分派到他手下以及他自行招募的千名孤儿的后备军如今已经训练到了一定的时期。
这批人朱定北都不打算投入军中使用,除了必要的兵法谋略之外,教导的方向与斥候别无二致。说白了,便是培养一批类似暗卫的人,为他集纳消息,或是完成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任务。
宁衡曾去见过一次,对朱定北打磨人才的手笔着实佩服,那些从宁家义堂中分派出来的年弱小儿,如今已让人刮目相看。
两人又聊了一阵鲜卑新兵训练的事,朱振梁前几日专门去核验过这两个月的训练成果,来信中语气十分喜悦,大赞大靖军力提升指日可待。
直到宁叔来请用午膳,两人才停下话头。
用过午膳之后,朱定北便有心离开,宁衡却不愿他逃避,按着他的手qiáng硬地不许他起身告辞,神色却万分柔和,语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我之事,长生可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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