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什么了?”
朱定北忍不住凑了过来。
宁衡瞥了他一眼,将盒子关上了,走到桌前拿茶水淋了手,仔细擦gān净了。
朱定北直翻白眼:“长信侯爷还真是讲究人,我等望尘莫及。”
宁衡哼了一声,拉他坐下道:“上一次那半张羊皮画,指的就是láng牙山?”
朱定北听他一语道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当时确实有心隐瞒宁衡,可现在还厚着脸皮寻求他的帮助,他也觉得可耻。
宁衡却没想这么多,毕竟在他眼里,朱定北不过是个孩子,回洛京的时候还不满十岁,能对鲜卑府的山川有几分印象?他只以为是老侯爷认了出来,而他们长辈有自己的计较,朱定北没有同他说明罢了。
朱定北脸皮不动,装作无辜地看着宁衡,问道:“你这么问定是知道了它的出处,快说与我听听。”
宁衡罕见地迟疑了,看着朱定北,半晌才道:“这件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朱定北却不领qíng,一拍他的肩膀道:“现在都摆在我眼前了,你说这话未免太迟了。你若不说,我也会想其他办法知道我想知道的。”
宁衡知道他这不是在开玩笑,他也了解朱定北的为人,因此心里已经决定为他解惑。
只是……还是忍不住劝说。
宁衡叹息,低声道:“上一次查到李捷给你下毒的时候,我曾与你说过文宗年间,洛京李家因谋逆大罪被株连九族的往事,你可还记得?”
朱定北脸色一变,“又与李家有关?”
他难道是命里犯李不成!
朱定北不由提起十二分jīng神来,他这些日子现在家中就时刻在筹划着要如何报复李家前世的灭族之仇,可毫无切入点,说不定,这一次的事能够成就他的报仇大业!
宁衡察觉到他qíng绪浮动,只当是因为李捷下毒的缘故,不疑有他道:“文宗年间也是我大靖国力鼎盛的一朝,皇室权威深重,李家手无兵权,又怎敢谋反?”
“他们肯定圈养了私兵。”
朱定北对此毫不怀疑,大靖对军籍和军器银铁管理十分严格,且军政不同朝,军侯与文臣之间但凡走的过近都会被皇室先一步收拾了,何况是共同图谋皇位。因此,朱定北早就明白,李家若要谋反,肯定只有私造兵器,圈养私军才有可能。
宁衡赞许地点了点头,“可是李家哪里来的财力,在皇室与宁家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养出了足以bī宫造反的兵力呢?”
朱定北一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李家有钱是毋庸置疑的,可这些银钱去向,却未必能瞒过商满天下的宁家。
宁衡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直接道:“因为他们动用的财物,是宁家和皇室乃至整个大靖之外的财物。”
“……也不可能是鲜卑人出的钱吧。”
若真是如此,曾经的李家主家和鲜卑外敌勾结,那就没有现在的李家的风光了。管他是不是九族之外,肯定香火都被杀绝了。况且,鲜卑部落也没有这么大的财力。
“嗯,是□□皇与昭太后留下的一处宝藏,不知怎么被李家得到了。”
“啊??”
朱定北想了很多可能,却完全没想过居然有关于开国帝后。
宁衡凑近了些,道:“历代长信侯爷与皇室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宝藏的存在,还是李家家主死前对文宗帝透露了这一点。不过,他扬言文宗帝一辈子也不会找到那宝藏所在,而事实果然如他所言。后来历代皇帝便都有意将这批宝藏找回,但没有一个人办到。没想到,线索竟然会在鲜卑。”
朱定北边听,算盘已经打得哗啦啦地响了,可听到这里确实一个激灵:“你的意思是,陛下已经找到láng牙山了?”
……他还想着能不能将这批宝藏私吞了,可有贞元皇帝这么个对手,他这样做就是拿整个朱家冒险。
朱定北咬了咬牙,一想到朱家费尽辛苦把宝藏找出来,还得毕恭毕敬地呈上给皇帝老儿讨了笑脸的场面,朱定北听到宝藏的消息时的兴奋顿时冷了一半。
宁衡从他纠结的脸色中看出了点什么,不由忍笑道:“应该说,司马御棋找到láng牙山了。”
朱定北立刻反应过来道:“他打算私吞?”
居然跟他打一样的主意!不过,这一点都不需要意外啊。
宁衡压低了声音:“只要陛下以为,他要私吞就够了。”
朱定北被他吐露在脸颊上的气息弄得有些分心,但却不知怎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常,他喉咙僵了僵,以更低的声音道:
“司马御棋的死因……”他的声音蓦地顿住,而后看向宁衡,说了一句不搭前言的话:“是你。”
宁衡听明白了他的未竟之意,表qíng却是纹丝不动,也没有否认。
他说:“司马御棋,是陛下可以将这个秘密托付的人,所以,陛下不会轻易放弃他,更不会要他的命。”
要让贞元皇帝反手,那就只能从根本上摧毁贞元皇帝对司马御棋的信任。
否则,这个人会活的长长久久的,会在沉寂一两年之后由于皇帝陛下亲密无间。他若不死,朱家怕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睡个好觉了。
朱定北深深地看着宁衡,在后者的脸皮越绷越紧,几乎要维持不住面无表qíng的时候,他突然大笑起来!
“妙啊!好啊!实在太好了!”
朱定北一下子跳起来,狠狠地砸了一下宁衡的胸口,仰天长笑:“gān得好!死得太好了!”
他从未笑得这么痛快过,只觉心中一股郁气被兴奋的心跳冲撞开,血液涌动得越来越快。
原来,他从前猜测的那些皇帝对司马御棋格外宽容重视的原因全是狗屁!他能想象到,前世,为何司马御棋在鲜卑犯下那样的大错,贞元皇帝却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那时候一定对皇帝话说三分,用宝藏吊着贞元皇帝,使得他不得不让他高居鲜卑州牧的位置上。
而后来,朱定北沉下了眉眼,皇帝老儿肯定拿到了那笔宝藏,而司马御棋也因此――全无顾虑地踩着朱家人的尸首,飞huáng腾达。
外面的水生被他突然爆发的笑吓得浑身一抖,此时又听笑声戛然而止,屋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有些迟疑地喊了声:“少爷?”
“怎么了?”
朱定北的声音听不出异常,仿佛刚才的笑声是他错觉。
水生吞了吞口水,没有将自己刚才的疑问问出口,而是道:“看时辰,老侯爷快回来了。”
朱定北于是将装着玉石和如意的木盒子拿出来给他,jiāo代道:“若是被三叔知道,你让他不要同阿爷说。”
水生不放心地走了。
朱定北关门回身,揉了揉自己的脸,神色中有些失控的兴奋,但还是竭力平复了心中翻滚的qíng绪,坐回宁衡身旁道:“阿衡,你是不是知道那宝藏在哪儿?”
宁衡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皱着眉说道:“医嘱上说了,要戒浮躁,戒忧思。你可知,你的身体发育迟缓,体征孱弱,就是心病所致。”
这还是宁衡第一次在朱定北面前坦言他的病况。
从前他有心瞒着朱定北,不想增加他的烦恼,可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为什么……长生小小年纪心事会如此沉重,为何……又对司马御棋抱着如此qiáng烈的恨意?
宁衡觉得,或许这个问题他无法从长生身上得到答案。
朱定北摆了摆手道,“先不说这些。”
被忽视的“医师”宁衡不满他的敷衍和忽视,但只是瞪了他一眼,老实道:“我所知道的,仅限于司马御棋告知陛下的那些。不包括láng牙山。”
这倒是让朱定北奇怪,“整个鲜卑府,值得查探的无非那么几个地方。láng牙山是鲜卑部落酋长的埋骨之所,难道不应该是第一个便要去探虚实的地方么。”
“司马御棋与陛下亲部曾到过láng牙山。”
宁衡说。
“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还是司马御棋刻意隐瞒?”朱定北敲了敲桌子,“不应该啊,你一看那两件陪葬品,立刻就联想到了□□帝后留下的宝藏,怎么陛下亲部会被司马御棋瞒过耳目?”
宁衡笑了一声,“鲜卑从大靖掠走的宝物成百上千,这两件并不起眼。”
朱定北挑了挑眉,那古朝安怎么会这么刚好就挑了这两件送过来,难道他还能知道这件私密到只有宁家家主和皇帝几个少数人才知道的内qíng不成?
宁衡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没有多问,只是解释道:“□□时期的龙凤如意纹与后来的都不同,因此我才能看出那时□□或是昭太后的遗物。不论是他二人中的哪一个,他们的遗物都在皇陵里好好呆着,除了那批不知去向的宝之外。”
朱定北略觉好奇,“有什么不同?”
“女为凤,男成凰,凤凰本是共生之物。昭太后生xing刚qiáng,如男儿一般,因此但凡他佩饰的凤凰之物,必定雕刻得十分威武,且有凶恶之象。她离世之后,帝后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按照□□的遗旨全数陪葬如皇陵。内宫皇后所用之物都需重新打造,而她们大多xingqíng柔婉,因此凤凰便有不同。”
宁衡解释道。
朱定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要知道不论是史书上还是人们口口相传中的昭太后,都是一个善良慈祥的人。
不过,他此时却也没心qíng追根究底,而是问宁衡:
“所谓宝藏,你可知道是什么?”
第72章 老少同行
第七十二章
能让大靖几代皇帝如此执着的宝藏,定然不会只有金银财宝。
朱定北问宁衡这个问题,不是因为他没放弃想要私吞宝藏的打算,而是,他想弄明白这所谓宝藏是否与朱家灭族有关。
宁衡仔细想了想,而后给了朱定北否定的答案。
“宁家有宁家的规矩,从开朝起,很多事qíng都流传下来,却没有这一件。”
朱定北也不觉得失望,反而笑道:“你说□□帝后是怎么想的,留下那么多财宝,却偏偏又划出一批来。既然留下来,那多半也是给后世应急用的,偏偏――诶,阿衡你说,会不会是当时的异姓王李氏隐瞒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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