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你们记xing好就行。”
楼安宁喜滋滋的,那副得了小便宜的模样,惹得楼安康哭笑不得地笑话他。
秦奚反问道:“那三月三是什么日子?你记不记得啊?”
“我记得肯定比你清楚。”楼安宁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而对贾家铭道:“我亲手做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机关蟾蜍,蟾宫折桂,你定会喜欢的!”
他们兄弟俩和贾家铭的生日都是在好日头,隔了只一个月。
贾家铭笑开,重重地点了点头。
朱定北道:“楼二,十一下月初九就下场了,你这份礼是不是送得有点晚啊?”
楼安宁立刻道:“此话有理!明天我就让人将蟾宫送来!”
朱定北揶揄道:“那你三月三那日,是准备空手来贺喽?”
楼安宁:“……我另备一份!”他咬了咬牙。
贾家铭见他都要被朱定北逗急了,忙道:“不用,我收一份礼便够了。”
楼安宁却坚持:“我定会准备一份更好的,正好庆祝十一童试高中!”
几人听了都笑起来。
在二月二楼家双胞胎生日的前一天,关押在天牢一个多月的窦长东等人被问斩。
老侯爷原本打算在他入京后见他一面,但不料圣旨言明任何人不得探视,因此只在今日到午门观刑。
他也想不到两人再次见面竟会在如此境地,那个曾经xingqíng飞扬跋扈,耍的一手□□勇刺敌首的亲随部下,如今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穿着白囚服因罪受死。
若非真的欣赏对方的品xing能力,他又怎会不遗余力地提拔对方?只是世事难料人心易变,他终究还是没逃过声名权势的私yù,害人害己。而今天,他便来送他最后一程,就当成全对这位爱将最后的qíng义吧。
一gān犯人在二月初一这日天未亮的时候便被押送到午门,日头高照之时百姓们便围了一层又一层,执刑官高声念着他们所犯的罪行,百姓们义愤填膺,一口一口唾沫恨不得就吐在他们脸上。
窦长东垂着头,也能在百姓们一声声的咒骂中想象到这些人唾弃鄙夷的目光,耳边听到妻儿的饶命哭喊,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位二品大将,他曾经也为家国拼杀,立下汗马功劳,生死无畏。
到最后,百姓只记得他如何弄权祸乱,欺君罔上。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结局竟然会是这般láng狈凄凉,晚节不保,遗臭万年。
但这又能怪罪谁呢?
说到底都是他咎由自取。
许是老侯爷盯着看了太久,麻木的窦长东抬头看来,见是他,灰暗的眼睛睁大,qíng绪苦涩。继而,他便看到在老侯爷身边的钱悔。
窦长东脸色骤变,牙邦紧绷,但最终,他涌出的那股愤恨还是松懈,弯下身躯,朝着老侯爷的方向叩了三个响头。
人之将死,那些qíng绪和不甘已经没有意义,这三个响头他磕得心甘qíng愿。
叩谢,老元帅的知遇之恩,提拔之qíng。哪怕,他早已辜负。
钱悔也跪了下来。人生灯灭前尘过往也一笔勾销,再有多大的仇怨,这个罪无可赦的男人也曾抚育他长大,让他没有死于苦寒饥荒。
他不是来看窦长东最后的结局,而是来为他收尸。
身为人子,他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送终了。
第96章 李朱之仇
第九十六章
这一届chūn闱童试定在二月初九,初十,十一,这三日。
大靖的科举选士分chūn秋两试,chūn闱自二月到五月,童试,乡试,州试都在chūn闱进行,层层选拔。秋闱即国试,在州试中取得秀才功名的学子都可自由参加,两试相隔三个月,便是为那些在当届chūn闱中选拔出的人才提供便利,确保即便是在边塞的考生也能够按时来到洛京参考。
童试的生员资格获取并非易事,只有三条路可走。
其中一条最广泛的一条便是院士推选,大靖所有记录在册的学院都有举荐童生的资格,所推荐者只要在五十五岁之下,有该学院的学生之身份,获得学院的掌院士首肯都可参考。
国子学是这些学院之首,贾家铭的童生资质便是由此而来。
其余两条,一则是获得三名以上秀才员外郎的举荐,二则是五品文臣的举荐。
此二者殊途同归,但除非年纪超过二十五岁或已不再学院求学的学子,大部分人都不会选这两条路。
一来,每个秀才只有推举一人的资格,能得三个联名举荐的人家都是富贵子弟,只要不是品xing太差或是学识庸碌都能得到院士推选的资格,没有必要走这条路。
二则,文臣凭借五品以上官身推举一名生员,但官宦学子大都心高气傲在院士面前落选已经十分难堪,大多都会选择再学三年而不是急功近利地凭借长辈功勋走捷径。若不推举子侄,那被推举上来的外人又将于推举官员切身相关,往后两者之间若有一方行为不检失了名声或官职,都将对彼此造成不可挽回的名誉损害,因此爱惜羽毛的文臣们也不愿为外人冒险。
初九这日,朱定北几人与学院告了假,亲自来将贾家铭送到考场。
洛京为大靖都城,地位与州府无异,因此洛京的考生不必像余下二十州的考生一样,从县城,乡郡,州府需变更考场,从童试到州试都在洛京特设的一处廪生院中进行考试。
马车上,楼安宁有心安抚贾家铭不要紧张,放松心神,都被他阿兄制止了。
这时候说这些反而适得其反。
反倒是秦奚一路上絮絮叨叨的,将吃食,衣物,笔墨反复jiāo代了几遍,嗦得让人发笑。
楼安宁挤了挤眼睛,戏谑道:“原先以为咱们十一文质彬彬貌若天仙,才是小媳妇儿之选。没想到,竟是秦将军体贴入微无微不至啊。”
贾家铭面红耳赤,瞪了眼楼安宁,而后又气不顺地瞪了眼秦奚。
秦奚莫名其妙,但还是不放心地道:“外头还冷着呢,你这三天都要住在廪生院里,千万不能马虎,考官给的驱寒姜汤也记得要喝,不要嫌弃味道就倒掉――”
“少爷,到了。”
外头驾车的小厮拯救了所有人的耳朵,贾家铭连忙道:“就送到这儿吧,你们都快回书院,别耽误了课时。”
朱定北见他脸上绯红一片,忍俊不禁道:“十一少爷,若是不想听秦小媳妇儿唠叨便直说嘛。我们这几个都不思进取得很,与其回书院还不如在这里等你考完出来呢。”
贾家铭赶忙整理了衣服下马车去了,再待下去,他的脸皮都要被这些玩笑烧坏了。
楼安康和秦奚跟着下去打点了一番,回上马车时这才笑道:“你们就看十一脸皮嫩就爱拿他玩笑,小心他跟你们急。”
朱定北耸了耸肩,“也就这两年了,等十一得了陈阿爷的真传定是铜皮铁骨,到时候想看他变脸可就难喽。”
楼家两兄弟想起笑眯眯的陈阁老,再看眼前这个总是挂着笑脸的朱小侯爷,不由点点头,这位就是得了真传的。
秦奚没仔细听他们说话,仍旧不安心道:“十一年纪这么小,会不会被人欺负啊?”
这话都听得耳朵生茧了,几人都懒得理他。
朱定北则看向宁衡,问道:“先农祭祀那天出了什么事吗?我阿爷回来的时候还气呼呼的,不肯同我说。”
秦奚和楼家两兄弟听见也留神听起来,秦大统领和楼尚书那天也在陪同之列,回来后也不曾说有什么事qíng发生脸上也有喜庆,怎么朱阿爷反而不高兴了?
大靖重礼重祭,先农祭祀关系着一整年的安顺贞元皇帝尤为重视,因此皇室宗亲还有百官都随同祭祀,宁衡年纪虽小但系为正一品长信侯爷与镇北侯一样都在随列之内。
宁衡颇有些难为qíng地揉了揉额角,道:“你阿爷和户部的李韬在cha秧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口角,李尚书……咳,略胜一筹。”
朱定北听了就笑了,可以想象在那么重要的场合,老侯爷输了口头之风却不能拿他最拿手的拳脚给对方回礼,定然憋屈,在他面前也觉得没面子所以没言语。
他敲了敲小几,含笑道:“让我猜猜,李老头定是说了我们就是养肥的年猪上战场之类的话吧?”
宁衡:“我离得有些远,没听清。”
朱定北哼了一声,“他这话说了好些年都没换一句,肯定错不了。这个老王八,这开年之仗有本事他去打啊!”
楼安康问了一句:“户部尚书跟朱家有私仇?”
按说为了军饷粮糙这样的国事争执不下,也是因两方立场不同,私底下当不至于如此势如水火才对。可他们在先农祭祀上都忍不住出口讽刺,这得有多大的仇怨啊!
朱定北点了点头,“李韬的三女婿虽是商贾出身,但在加冠后便投身军伍,后来死在了战场上,他的三女儿闻讯殉qíng。他原先是我朱家军麾下,不过功绩平平,李韬想给死者加军功让他走得光彩体面被我阿爷拒绝了。”
秦奚:“上了战场生死有命,他女婿要是怕死就该待在家里绣花!死了还想讨便宜谎报军功,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吗?”
他自小便被教育着浑身是胆,最瞧不起这种没种也没能耐的人了。
楼安康奇怪:“过了这么多年了,还因为这桩旧事争锋相对,那李尚书也太小器了吧?”
朱定北:“不清楚,不过自那之后他就没少在我们的军饷上动手脚,一来二去,小恩怨也变成世仇了。”
宁衡出声道:“应该是因为那个女婿。”
见朱定北几人都目露惊讶,宁衡接着道:“李韬那位女婿与一般人不同,是在他身边养到十五岁才回本家认祖归宗的。两人qíng分,如同亲子。”
楼安宁惊道:“不会是李老头的私生子吧?”
“别胡说。”楼安康瞪了他一眼,“他可是把女儿嫁给了人家。”
若真是私生,那岂非是乱.伦了?
朱定北奇怪。按说李韬老儿一辈子只生了三个女儿,眼红别人家儿子领了一个回来养成童养女婿继承自己的衣钵也正常。可怎么到最后,却放手让他上战场了?
宁衡看出他的疑问,便道:“听闻,他是自己偷偷转了军籍。”
“……原来如此怨鬼百食。”
朱定北了然,一旦在兵部上挂了名,不从军则视为逃兵轻者入狱,重则格杀,就算是皇子也不容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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