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杜过走读以后,张秋早出晚归的时候大大减少,就算工作太多,也会尽量挤出时间,每晚跟杜过见面,哪怕两人无话可说。
再比如,张秋会特意让袁眉做些补充体力的食物给他备着,如果晚上他做题到深夜,饥肠辘辘时便总能在厨房找到热量低又能果腹的宵夜。
还有,最让杜过受不了的是,张秋会时不时的问起他班上的女、同、学。
尤其是左杨。
似乎上次去学校要说法以后,张秋跟左杨的妈妈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并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左杨在张秋口中的出现率就特别高。
“你班左杨据说复习的不错,你这回能考得过她吗?”
看,又来了。
“妈我来不及了,先走了啊!”杜过系好鞋带,撒丫子往外跑,他觉得张秋真是太邪恶,太腹黑了,她表面上缄口不提他出柜的事,却试图潜移默化的“拯救”他!
第24章 阳光总在风雨后(4)
期末考试两天,杜过答题答的很顺利。他既有三十岁成年人的思维,又有年轻人的记忆力,高中知识还是比较容易消化的。
杜过对罗蔚的车比对张秋的车还熟悉,最后一科考完,他便亟不可待的奔去罗蔚车附近等着。
冰天雪地的,罗蔚监考完还参加了个小会,等他出了教学楼时,杜过已经快冻透了。
“你怎么在外面傻站着?在楼里等我多好啊。”
“说这个不如快点让我上车吧!”杜过搓着手,哆哆嗦嗦的开车门上车。
罗蔚先打开了热风给杜过chuī,看杜过没有感冒的迹象,才发动车子。
“考得怎么样?”罗蔚送杜过回家这两个多月,俩人的相处跟平时一模一样,不管杜过怎么换着花样的撩他,他都处变不惊,尽职尽责的当他的模范班主任。
所以杜过终于装不下去,现原形了。
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轻慢狂傲的说:“你就等着我给你争光吧。”
罗蔚轻笑出声。虽然杜过每次chuī牛都chuī的有理有据,但他就是觉得杜过不可一世的样子很好笑。
“行吧学霸同志,我等着了啊。”
杜过也乐了:“老师,你放假去哪儿啊?过几天过年了,你在国内过还是?”
罗蔚的父母和弟弟都在国外,只有他一人在国内,理论上,chūn节这么有传统风格的节日,他应该跟父母一起过的,但今年有点特殊。
“应该是在国内,年后我有个艺术展要参加,没什么时间。”
那更好!杜过还担心罗蔚出国找不着他,现在好了,随时想见随时见呗。
担忧放下了,疑问浮上心头:“老师你参加什么艺术展?”
其实是罗蔚导师的私人画展,罗蔚只是搭个顺风舟,摆几幅自己的画作。
“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看看”
杜过点头如捣蒜,他不懂艺术,但也感受得到罗蔚的艺术气息,在他眼里,能对着画板画布整天不说话的人,都是艺术家。
高中放假都比较晚,所以杜过在家清闲了没几天,就跟张秋和袁眉一道回爸爸的老家了。
杜过的姥姥姥爷去世早,张秋又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独生女,自从二老去世,逢年过节的也不见张秋拜亲访友。
按她的想法,反正联系的上的,平时也没断,平时都不联系的,过节也没什么联系的必要。
但每年chūn节要回奶奶家,是雷打不动的安排。哪怕张秋忙到大年初一就得出差,也必须回去。
坐火车要一整晚的距离,飞机不过一个小时。张秋没有那根节俭的神经,哪怕机票贵得多,也坚持坐飞机去。
接机的是杜过的三叔。他爸爸排行老二,他有一个大伯,一个三叔,还有一个小姑。
而袁眉是三叔岳丈兄弟的表侄媳妇,杜过实在绕不过来称呼的弯,便统一都叫叔。
见了三叔,杜过特别有礼貌的叫人:“三叔好!”
三叔明显楞了一下,杜过的变化由内到外,也难怪这些亲戚差点没认出来。
“都长这么大了啊!”三叔笑了笑,帮忙把张秋带来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自己的出租。“嫂子累了吧,快上车吧,咱妈在家念叨你们呢,都想你们了。”
杜过从善如流的跟张秋上了车,他真的不记得,这些亲戚谁惦记过他们。
哦,不对,确实“惦记”,只不过,“惦记”的不是他们的人。
第25章 阳光总在风雨后(5)
时过多年,杜过对爸爸杜林平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托张秋的福,家里一张杜林平的照片都没有,积年累月,杜过几乎忘记了爸爸的长相。
直接的后果,便是每年这个时候,当奶奶拉着他的手,拿着杜林平的照片哭天抹泪时,他都会尴尬的手足无措。
照片上的人跟自己有相似的轮廓,可是杜过怎么都伤心不起来。
“可怜我的大孙子啊,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啊……”奶奶哭的yīn阳顿挫,杜过都能听出很有节奏感的旋律。
杜过其实能够理解奶奶的伤心。在这个小城镇,爷爷奶奶养活这么多子女不容易。而在这些子女中,只有杜林平一个人正正经经的念书,进了大城市的国家机关工作,是他们那一辈正儿八百的体面人,就因为杜林平有出息,全家的希望就都放在他身上。
结果杜林平英年早逝了。
再隔一年,杜过的爷爷去世。
据说奶奶也大病一场,差点就随爷爷而去,杜过虽然没亲眼见到,但也能够想象。
老人家哭了一会儿就倦了,光擦眼眶不见泪。这时候杜过的大伯一家就来了。
“哟,嫂子这么早就到了,哎呀,这是杜过吗?”小姑大嗓门,进门就一惊一乍的说话。这位长辈是个奇葩,杜过两辈子加一起,都不喜欢她。
张秋点点头算是回应,杜过只能客气道:“小姑好。”
小姑肆无忌惮的目光,把杜过从头到脚刮了一遍,直眉楞眼的说:“怎么瘦成这样了?小孩儿还学人家减肥啊?瘦了多难看啊!”
小姑是全家人的心病。初中没念完就辍学,虽然在她们那个年代不算啥,但是她却始终没有出门工作,而是安安心心的在家啃老。后来年纪渐长,父母老了,就开始挨家挨户啃这些哥哥。几家养一个她也不费劲,所以就都由着她。谁知道,这姑娘到了岁数,还死活不结婚。
这就给老人愁坏咯。老一辈人的思想,女人就必须得结婚,不结婚就是有毛病,越长大就越没人要,没人要就是要被左邻右舍戳脊梁骨的。
而这位姐呢,在这件事上显示出了十足的定力,不管家人好说歹说,如何介绍,就是王八吃秤砣的铁了心不找对象了。
杜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她不找对象是对的,免得对方被她气死。
听小姑这么一说,奶奶刚刚平复的心qíng重新乌云密布,再次悲从中来,拉杜过啜泣道:“我可怜的孙子哦……吃了多少苦哦……”
这样一唱一和的哭诉,杜过都替张秋尴尬。他虽然从小丧父,但他还有妈啊,他妈也没让他缺吃少穿,何谈吃苦?而张秋就好像没听见似的,面无表qíng的坐在一边,专心致志的扒橘子。
大伯瞪了小姑一眼,随后眉开眼笑的跟张秋说话:“弟妹这一年挺忙吧?平时我们也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怕打扰你。”
大伯和大伯母都是国有企业的工人,随着下岗làngcháo一起双双下岗,后来在张秋的资助下,在镇子里开了个小超市,俩人有个闺女,比杜过大,结了婚就不在家过年了。杜过还记得这个姐姐结婚,张秋包了很大一个红包,后来还给姐夫介绍过工作,结果大伯和大伯母要买房找张秋借钱,张秋没借,两家就不联系了。
张秋不咸不淡的回应:“嗯,是挺忙的。”说着,张秋把扒好的橘子塞给了杜过。
杜过:“……”
“小雨来,见了二婶和杜过哥怎么不打招呼?”三婶招呼自家儿子过来。小雨是小名,因为从小就在奶奶家长大,所以大家都这样称呼他。他比杜过就小一岁,上高一,成绩么……一塌糊涂。
小雨在小地方的中学里,是皮相较好的学生,所以平时在学校,日子都过的众星捧月似的,但跟大城市来的标准帅哥杜过比,就有点自惭形秽起来。所以一直在人后藏着不说话。他心里是憋屈的,看到杜过就忍不住想,不就是有钱么,我妈要是那么有钱,我也能那么时髦!
“二婶好,杜过哥好。”尽管心里不平衡,但他还记着爸妈告诉他的话,每年二婶都给他们家发大红包,所以千万不能惹二婶不高兴。
小姑这时候又嘴欠了:“小雨啊,你杜过哥成绩可好了,你也跟人家学学,别成天稀里糊涂的。”
被当众挑刺,小雨的亲妈先不gān了。“小雨这学校就不好,小破地方能有什么好老师?老师水平就怎么样,还指望教出什么好孩子啊?哪像人家杜过,上的可是省重点高中!”
话酸的杜过好想笑,真不知道张秋是怎么忍过来的。上辈子他净顾着自己难熬了,却从来没考虑过张秋。
杜林平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张秋还要来这里受罪呢?
“要我说,就给小雨转学到杜过那学校去得了,兄弟俩还能做个伴,杜过还能指导指导小雨学习。平时住在你二婶家,多张嘴也不麻烦。”小姑自以为出了个好主意,沾沾自喜的用胳膊肘捅小雨。
杜过真是服了小姑这张嘴了。只见小姑说完,三叔和三婶的眼睛都亮了,希冀的眼神堪比X光,像要把张秋she个窟窿出来。
张秋却很淡定,她又给自己扒了个橘子,一边吃一边说:“杜过住校,用不着伴儿。”
杜过差点没憋住乐。他怎么忘了,张秋从来不是软柿子啊!
三叔和三婶脸上挂不住了,大伯刚想开口帮腔,杜过便抢着说道:“我们学校挺严的,不允许转学进去,必须得通过中考,小雨如果想上,可以复读一年初三,中考完了再去。”
三中除了那少数靠分数上去的尖子生,大部分都是花大价钱去的,不让转学进去纯属杜过胡编,但听他这样说,三叔三婶也能打消这个念头,别说让小雨重新中考,就是让他现在多看两眼书,都是要他的命。
奶奶在旁边听了这么长时间,眼泪早gān了。她浑浊的双眼一直在盯着张秋,油盐不进的张秋故意忽视了老人的目光,寡言少语的坐着。
“老二家的,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拉扯这孩子了啊……”苍老悲切的声音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你还年轻,怎么也不再找个伴儿啊?”
老人是都喜欢拉煤牵线的,但杜过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回想上辈子,似乎每年奶奶都要问一遍张秋这个问题,他那时候倒是真担心张秋给他找后爸,因为他自认不受待见,找个后爸,家里就更没他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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