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对匡牧人和秦子夜而言只是个意外,但在宋家却是掀翻了天。
宋俊豪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宋夫人坐在沙发上,背脊仍然挺得笔直,保持着一贯昂首挺胸的高傲姿态,然而她挺拔的身躯却是僵硬的,脸庞也是苍白的。
她身前的茶几上扔了一个文件袋,大概是扔下来的人用力过猛,袋子破了,里面的照片、录音笔、甚至是文字版的通话记录等等都露了出来。
宋俊豪杵着拐杖,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宋夫人。
宋夫人的神色没有一丝慌乱与心虚,很坦然,亦或说是那种一切都大白后不必再遮掩什么的解脱与释然。
宋俊豪道:“看来只是给你一些暗示是不够的,你不到huáng河心不死,一定要bī着我跟你撕破脸才满意吗?”
“撕破脸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呢?跟我离婚吗?”宋夫人淡漠的问。
宋俊豪缓缓摇头:“要跟你离婚的话,20年前我就离了,何必等到今天?我可以忍受你做任何事,唯独不能忍受你伤害我的儿子!所以从今天起,你不可以在我不同意的qíng况下离开宋家一步,你在盛星的股份依然在你名下,但你不享有任何职位与股东权利。”
宋夫人的脸色变得铁青,她仰头看着宋俊豪,仿佛不认识他般:“你的儿子?文哲也是你的儿子!他差点被人打死的时候,你关心过他吗?为他出过头吗?而现在你不但要禁足我、还要架空我,这都是为了个野种!”
“住口!”宋俊豪厉声打断她,“阿牧是什么身份,你比谁都清楚!”
宋夫人怒极反笑:“是啊!我比谁都清楚他的身份!他不就是你和我姐姐背叛我生下来的野种吗!是你们这两个jian夫yín妇、狗男女生下来的孽种!”
宋俊豪怒气上涌,几乎要把手里的拐杖捏碎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愤怒过,但他毕竟已经不是年轻时那个荒唐的他,他知道他们宋家的不幸是他一手造成的,温慈也好,匡牧人也好,甚至是温慧也好,都只是受害者。
宋俊豪将怒气平复下来,平静的对宋夫人说:“当初的事是我对不起你,阿慈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她欠你的已经拿命还了,你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你也不要再记恨她了。如果你实在有恨难消,那就恨我好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论是你、阿慈,还有孩子们,都是无辜的。我明白你当初的委屈,所以在我得知你把阿牧跟陌生人家的孩子调换后,我并没有打算追究你。你上次买通那货车司机撞阿牧的车子,我暗示你也只是希望你能够收手,不要再伤害他。”
说到这里,宋俊豪叹了口气:“阿牧他生下来,我还没见过他一眼,他就被你换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近30年过去,能遇到他,我将这当做上天对我的怜悯,其他的不会再奢求了。该属于文哲的东西最后仍旧是属于他的,阿牧不会跟他抢,你也不用担心什么。只要你今后不再动心思伤害阿牧,你的自由我一定会还给你,包括你在盛星的一切权利……”
宋俊豪没有说完,宋夫人突然疯狂的大笑了起来。自小在书香世家受礼仪熏陶笑不露齿的她,笑得连五官都扭曲了。
宋夫人指着宋俊豪:“宋俊豪,你在求我吗?还是在威胁我呢?这么多年了,你装成一副温柔和善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一点都没变!你还是那个自大的、霸道的你!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家人当成妻子,而是把我看做敌人!在你心里,只有我那不要脸的勾引自己妹夫的姐姐和她生下来的孽种才是你的家人!而我跟我的文哲都是外人、是敌人!”
“温慧!”宋俊豪用拐杖狠狠砸了一下地面。
宋夫人扑过来捶打他:“宋俊豪,你怎么能够这么理所当然的把你、把那贱人还有她生的孽种说成无辜的受害者?真正无辜的受害者只有我和我的文哲!你有本事就囚禁我、或者你gān脆杀了我,只要我有机会我一定立马弄死那个孽种!不信你试试!”
宋俊豪推开宋夫人:“你疯了吗!?”
这个时候,书房的门“砰”的一声开了,门板撞在墙上,带起重重的响声。
宋俊豪和宋夫人转头看见站在门外的宋文哲,空气瞬间寂静下来。
☆、第99章
“文哲……”宋夫人低声道。
宋文哲不可置信的看着父母,“爸,妈……你们说的是真的吗?匡牧人才是爸爸和姨妈的孩子?是我兄弟?”
宋俊豪整理了被宋夫人扯乱的衣襟,威严而平静的说道:“文哲,阿牧是你的亲生哥哥,今后你要尊重他。”
“不可能!”宋文哲大吼:“那痞子三番两次差点杀了我!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做我哥哥?”
“阿牧伤你每次都是你主动招惹,不论你信不信,他才是真正的宋文礼,是我的儿子,你的哥哥!”宋俊豪皱眉,原本对这两母子他是抱有歉意的,但他们对匡牧人的态度令他那点歉意顿消,于是接着便道:“既然你听到了,那正好趁着你们两人都在,我宣布一件事。这件事我一直在考虑,现在我决定了,近期以内我就会让阿牧认祖归宗,然后安排他进盛星,位同文哲。阿牧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我会让阿衷跟在他身边辅助他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文哲你也多配合他一些。”
宋文哲bào跳如雷:“那痞子凭什么跟我平起平坐?!”
“他是你哥哥!”
“就算他真是宋家的人,也不过就是个野种!他凭什么进盛星?凭什么做宋家的少爷?”
宋俊豪沉声道:“你如果看不惯阿牧进盛星,看不惯阿牧做宋家的少爷,那么你可以选择离开盛星,离开宋家。”
这句话令宋夫人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不见了,失魂落魄的喃喃:“我知道他们要抢走我的一切……她让他儿子回来抢走我的一切……”
宋文哲的脸涨得通红,怒火就像一颗炸弹即将在身体里爆炸,他点头道:“好!我走!”言罢狠狠在门板上踢了一脚,转身飞奔而去。
“文哲!文哲!”宋夫人跌跌撞撞的从沙发上起来,追出书房。
书房里再次寂静下来,人声都消失了,唯独刚才宋文哲踢在门板上那一下的回音若有似无的飘dàng在冰冷的空气中。
宋俊豪突然觉得很疲惫,杵着拐杖来到书桌前,在转椅上坐下,仰在靠椅中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两根手指温柔的按摩着他的太阳xué,鼻息间淡淡的清香柔和而清浅。宋俊豪仿佛回到了往昔,握住那只手轻声叫道:“阿慈……”
他睁开眼,眸心倒影出胡湫沉静温和的脸庞。
胡湫轻声说道:“老爷累了,我给你按按,脑子里舒服些。”
宋俊豪放开她的手,任她继续为他按摩xué位,问道:“他们呢?”
“少爷跑出了家门,夫人追出去时少爷已经把车从车库开走了,夫人现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胡湫回答。
宋俊豪沉沉叹了一声。
胡湫道:“老爷不要想这些事了,身体最重要。”
她的手指纤细柔软,力道适中,令宋俊豪真的没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宋俊豪的目光落在胡湫脸上,胡湫对他微微一笑,尽管到了这个年纪,她的笑容仍旧美丽。
在她舒适的按摩与清澈的眸光中,宋俊豪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第二天下午,宋俊豪谁也没有告诉,一个人让司机开车将他拉到了城郊的公墓。
温慈去世后并没有葬在有钱人专用的豪华墓地,这是她本人留在遗书中的遗言。她说,她这一生造了太多的孽,她的儿子都已经被上天拿去抵债了,希望这么做多少能再减轻一些她的罪,来世可以轻轻松松做个清清白白的人。
温慈是满怀着罪恶感死去的,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解脱。
墓园里十分安静,宋俊豪将鲜花放在墓碑前,杵着拐杖,默默看着墓碑上温慈的照片,从那柔和似水的笑容中,他却看到了痛苦与悲伤。
尽管宋俊豪早就知道,这所有的不幸他才是罪魁祸首,但此刻面对温慈那无声的黑白照片,他第一次是那么的憎恨年轻时那个轻狂而不负责任的自己!
正是化雪的时候,天气非常冷,宋俊豪站立在寒冷的空气中,独自陪伴了温慈许久。
最终,他叹息过后,转身离去。
有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另一排墓碑间走过来,似乎也是刚刚拜祭完的样子。
高大qiáng健的身躯,五官轮廓英俊而深邃,融合了他与他心爱的女人的影子。宋俊豪的心在那一瞬间,欣喜而疼痛,他感激上天,在他伤害了这么多人后,仍旧让他今生有机会遇到了他的孩子。
匡牧人看见宋俊豪,很诧异,随即快步走过来打招呼:“宋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宋俊豪道:“我来拜祭我的太太。”
匡牧人见过宋夫人,也没听说宋俊豪再婚过,不过他没有多嘴去问。
宋俊豪问他:“你来这里拜祭什么人吗?”
“我义父。”匡牧人说。
宋俊豪知道他说的是章龙。匡牧人的过去他查的很清楚,知道他是如何被匡南锋与江静兰卖给人贩子,又被人贩子转手给了一个酒鬼,以及如何遇到章龙,进入逆龙帮。
他很心疼,他的孩子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
宋俊豪杵着拐杖慢慢前行,匡牧人在身边陪着他,两人沿着一条林荫小路往墓园的门口走。
宋俊豪问匡牧人:“你义父对你好吗?”
“很好。”匡牧人想起了章龙与在逆龙帮那些日子,加了一句:“龙叔就像我的亲生父亲。”
宋俊豪的心头一跳,向匡牧人看过去。
匡牧人误会了,简单解释:“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卖给了人贩子,买了我的人是个酒鬼,那个人去世后龙叔救了我,一直照顾我。”
宋俊豪道:“你恨你的父亲吗?”
匡牧人的神色变得yīn郁,几秒种后回答了一个字:“恨。”
宋俊豪活了近60岁,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很平静:“或许你的父亲不是故意抛弃你的。”
“有什么不一样吗?事实上他抛弃了我,并且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找过我。”匡牧人冷淡地说。
宋俊豪心中默默道:“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而是换了个话题:“时候不早了,一起吃午饭吧。”
匡牧人道:“不好意思,宋先生,我约了人。”
宋俊豪注意到了他瞬间柔软下来的眼神与眼底掩不住的笑意,猜道:“是秦先生吗?”
匡牧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变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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