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夙还没有承认自己就是李秀儿,反倒是这位纪大人先认可了。他又细细想着纪大人之前进会计司的话,心下大悸。
这个纪大人,多半是知道自己和沉景宫有关系的。
而他却是绵里藏针,丝毫不透露自己的意图,恐怕是要观察他的行为举止。
只是钟夙初次来到这世上,连着宫中大路都还未熟悉,也不敢尚自乱动,没有露出多大的破绽。
唯一的破绽,可能就是自己的举止在这人眼中不像个女人。
钟夙在心里苦笑。
他本来就不是个女人。
钟夙暗暗思考着,走在前面的纪慕年忽然侧身让开一条道,这人微蹙着眉,用衣袖掩住口鼻。
他让出条道后,路上行来三人,两人是站着的,一人是在地上拖着的。
钟夙定眼看去,只见地上拖着的那人仰着面,被这行着的两人拉着左右手在地上横拖,拖过之处,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而那人面上狰狞,两眼睛死瞪着一方,眼珠bào出,露出骇人的眼白,瞳孔放大,已然是死得透了。
被拖在地上的人正是之前刚进内务府受了笞刑的女子。
女人死相惨烈,估计是被硬生生地打死的。
钟夙往日见惯生死,看着这人尸体,只是回避。
纪慕年以袖捂鼻,继续往前走。那女人是被一路拖过去的,因而路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俩人直着道路走,不一会儿,又听到泼水的声音和扫地的声音。
纪慕年的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后转了个弯。
内务府的大门就在前处。
但门口却是站了一群人,有几个人在清理着血迹,又有个着装饰料不错的太监跪拜在地上,他后面也有着一gān子人下拜,只是这太监面前,放着一张紫檀木制大椅,椅上垫了层貂皮,一个华服美人坐在其上,宽衣长袖,桃色衣衫上绣暗红牡丹,整个人艳丽高雅。她身后又站着几个宫女太监,候在身侧。
那华服美人似是注意到钟夙和纪慕年,朝他们这边看来。
纪慕年放下掩鼻的手,默然行至华服美人不远处,撩起身下衣摆,单膝跪在一处gān净的地方,敛眉垂首。
“臣纪慕年跪见贵妃娘娘。”
第6章 暄贵妃
华服美人的目光扫过纪慕年,落到钟夙的身上。钟夙见着纪慕年跪拜,马上反应过来,按着之前德隐叩首的方式,伏地跪拜。
“奴才参加贵妃娘娘。”
拜在他旁边的纪慕年听完这句话,硬是哽了下。
奴才是太监的自称,这宫女还真不懂规矩。
但纪慕年殊不知钟夙到了这个地方,听到最多的也就不过“奴才”二字。
贵妃打量了眼钟夙,丽眸里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就隐了去,端起身边太监捧拿着的瓷盏,翘指捏着盏柄,阖着瓷盖,沿着瓷口边,慢慢地一下一下磕动。
“纪大人,本宫听说昨日晚上你带了个宫女回房?”
贵妃琢磨着瓷盏,慢声道。她的声音浑然天成,端庄稳静,不像钟夙附体的祈妃声音一般娇而腻人。
“是。”纪慕年道。
“宫中的规矩,纪大人也该懂了些。”贵妃抬起瓷杯,放到唇边抿了口,抬眸道:“宫女夜宿侍卫住处,这是宫中禁律。虽说纪大人得皇上圣宠,但宫规在此,也不能容大人这番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放肆!”
她把“放肆”两字咬得极重,可见贵妃势大,不讲御赐带刀侍卫统领放在眼里,抑或是与纪慕年之间积怨已久。
纪慕年两眼观鼻,鼻又观心,俯首道:“娘娘教训的是。”
贵妃颔首笑道:“不过纪大人也不必如此拘谨,若是相中了哪个宫女,只管与本宫说来,本宫自会体谅。”
这朝间皇帝尚未立后,贵妃位于四妃之首,在后宫掌管六宫,权贵仅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纪慕年正正经经地回道:“臣岂敢劳烦娘娘。”
贵妃抿着笑,将茶盏放回太监手中端着的玉盘里,琢磨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护甲。她右手上的护甲有三支,分套在无名指和小指上,皆是纯金打皱,上镶玛瑙,饰美华贵。
她琢磨了下护甲,方才抬眼望向钟夙,道:“看样子,你就是那个宫女了?”
钟夙知她指的那个宫女,其实说的就是纪慕年将他带回住宿一事,也不敢妄自答应。他沉吟了会,抬眼往纪慕年看去,正巧纪慕年也冲他看来,向她使了个眼神。
他立刻会意道:“回娘娘,奴才正是。”
“……”
纪慕年想,不应该让这人开口的。那”奴才”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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