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的题目与第一场有明显的差异,第二场试以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题目也比较基础,以儒学经义为主,基本上只要领会了先贤的思想,再佐以自己的看法,言之有理,言之有物,与正统思想相契合即可。对清离来说亦是小菜一碟,很快便完成了试题。
八月十五日,州试第三场开始,试以5道时务策,即结合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题目罢了,只是其中有一道题倒有点意思,清离完成了前面的试题,便拿起这张策论卷,只见上面题为“刑赏忠厚之至论”
刑赏忠厚?
这篇策论的题目只是规定文章的内容,并不qiáng求赞成或者否定,仅仅是要求对此问题发表高见。而且这个问题不是一般的问题,是关于国家政治,各项制度的问题,绝不可马虎。
清离略一沉思,无非是论法的jīng神,法与义。
便抬手写到:“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开篇便由历代圣王入手,大气磅礴。
继而切题,“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
清离微笑,手上却是更快了,“故其吁俞之声,欢休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成、康既没,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犹命其臣吕侯,而告之以祥刑。其言忧而不伤,威而不怒,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故孔子犹有取焉。”
清离想了想,科举考试,还是要从儒学经义入手才最为稳妥,遂笔锋一转,开始引经据典:“《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
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圮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之不听皋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鲧也?
然则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
《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呜呼,尽之矣。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
起承转合,乃文章四大基本结构,清离想了想,该把思路都拉回来了,便又疾书道:“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赏之以爵禄,是赏之道行于爵禄之所加,而不行于爵禄之所不加也。刑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而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也。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劝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
清离顿了顿,又蘸了些墨,结束了这篇策论:“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
清离放下笔,铺好答卷,等墨迹gān透之后,遂将答卷按顺序放好,便走向木板chuáng,准备休息一会儿,等待考试结束。
……
走出贡院的时候,已是申时,天气已经转凉了,下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清离眯着眼睛,微笑着凝视着天边的絮云,明静的湛蓝天空,松了一口气,终于考完了,虽说不畏惧科举,甚至因为多年寒窗苦读而对科举有些淡淡的憧憬,但这九天如此频繁的考试,还是让人有些疲倦。
“清离。”清越的声音从街角传来,清离扭头去看,却是眉眼弯弯看着来人。
转角处走出一个人影,逆光而来,眉目清冷,眼神柔和,就只是安静地一站,便是迷离了整个街头。
第13章 木槿花海,州试解元
清离转身,看见的便是云起云起眉目清冷,眼神柔和,静立街角,霎时间便盈满了笑意,举步便向云起走过去,“你今日下午怎么有时间来呢?”请离站定在云起面前,眉眼弯弯。
“嗯,今日下午无事。”云起淡淡地说道。他怎么会告诉清离,为了今日下午来这里等他,自己昨夜忙了一夜,今日将近寅时才歇下,巳时又起身处理公务呢。这些,清离都不需要知道。
清离正要说话,却见余城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少爷,”余城喘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原来您在这儿,小的在贡院门口找了您半天。”一扭头,却发现,楚云起正在他身边,余城连忙想要下跪请礼,清离却是扶住了余城,阻止了他的动作,“无须多礼,不必引起注意。”楚云起接道。
余城也是心思活络的,登下便明白了清离和云起的用意,贡院门口,皇族与考生太过亲近难免会惹人非议,引起人注意,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便拱手见礼道:“小的给四爷请安。”云起淡淡地应了一声。
余城便又转过头去问清离,“少爷,东西都已经搬上马车了,您这是要……”
余城隐晦地询问清离的意思。
清离淡淡一笑,“阿城辛苦了,你先把东西带回去吧,我和四爷走走,稍后我自己回府。”
听到清离那句“四爷”,云起不可抑制地皱了皱眉。
“是,少爷,小的就先回去了。”余城说着便望向清离,得到清离点头后便转身离开了。
“走吧,”清离见余城离开,便又扭头对云起笑笑说道,“去找个地方坐坐。”
“不用了,”云起摇摇头,“就随便走走吧。”
“好。”清离无所谓地笑笑。
“怎么样,试题对你来说如何?”云起拐进一条小巷子。
“嗯~”清离故作苦恼,“有些难呢。”
“是吗?”云起皱眉,“我曾询问过翰林院周主考,他直言此次试题,虽灵活,但却是言之有物即可,应当是难不倒你的。”转头yù询问清离具体qíng况,却看见清里严重狡黠的笑意,便明白了始末,当下沉了脸,可心里却是隐隐松了一口气。
清离见云起有些生气,却是笑得更欢快了,“云起,你今年才十五,却老是板着个脸,面无表qíng,现在可好,有qíng绪,才像个活生生的人啊。”
清离看着云起,敛去了笑意,眼里闪着认真的光芒,“云起,你应该开心一点的。”
云起定定地看着清离,如墨的眼眸中仿佛翻腾着太多太多的qíng感,仿佛要溢出来,却终究又化为虚无。
清离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慌乱,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直觉告诉他不要多问,清离只好僵硬地转移话题,“对了,咱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呢。”清离扭过头去,不再看云起的眼神,却是发现,这四周的景物着实有些陌生。
见清离回避,云起低头,敛去了眼中的qíng绪,深色不明,怎么会,怎么会没有qíng绪,只是所有的qíng绪,都不能让你知道。
清离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官道,四周林木深深,莺啼婉转,秋糙连天,秋日的阳光透过huáng绿jiāo错的叶片,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叶fèng间的光芒仿佛白夜中的星辰。“云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快到了。”
“啊?”清离不明所以。
云起却是没有再回答。
兜兜转转,又穿过一片林子。
“到了。”云起突然停下。拉起清离的手,向左一拐,柳暗花明。
竟是一大片的木槿花,纯白、淡粉红、淡紫、紫红,各种各样的颜色,清离从未见过这样壮观的木槿花海,忍不住走近了,单瓣的,复瓣的,jiāo织在一起,淡雅而又热烈。
清离回头,笑容灿烂,“云起,这是哪儿?你是怎么找到这片木槿花的,好漂亮。”
云起看着清离的笑脸,心里一片柔软,“这是皇城郁萸山南面的山谷,我也是无意间驱马而过时发现的。”云起怎么会告诉清离,这一片山谷里的花,都是因为去年清离生日时无意间说起很喜欢木槿,却可惜皇城里不适合载种这种花。那时,云起看着清离略显遗憾的脸,心里也是很不舒服,次日便派人寻访皇城附近有无适合的地方可种木槿,一月之后,才寻得此处,云起为清离寻来各种类型的木槿花,栽在这里,这是第一季开花。
清离温柔地笑了,并没有戳穿,他虽然喜欢木槿花,可如果只是木槿花,他怎么会这么开心?楚云起似乎不太会说谎,或者说不太会对言清离说谎,又或者是清离太了解云起了,一眼便看穿了云起的谎言。
一片山谷,一种土壤,一样的气候,又怎么会自然生长出几乎所有种类的木槿花呢,清离摇摇头,笑得灿烂,云起的破绽还真是明显呢。
似乎对上言清离,楚云起的智商就会下降呢。
……
贡院内
十几位主考官坐在书案前,试卷翻飞,笔走龙蛇,满院飘散着墨香,正是州试批阅时间。
“嗯?”翰林院编修李博文眼前一亮,连续批阅了好几天的卷子,都有些身心俱疲,可眼前的这份卷子,却是十分养眼,单从笔迹上看,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ròu,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等运转提顿的痕迹,真是好字,李编修感叹道:“笔法追劲,意度天成,非可以陈迹求也。”当下但是多了几分*去仔细看这篇文章。《刑赏忠厚之至论》。
“这,这……”李博文惊呼道,“此文不凡!”说着便起身离开书案,快步向主座走去,“张大人,您快看看这篇文章!”
“哦?”此次州试京畿地区的负责人,亦是往届的科举状元,张灵烨修撰接过卷子,“你先去忙吧,我看看。”
整篇文章一气呵成,整洁大方,字体是从未见过的,却是贵气天成,再看文章,更是让人心惊,张大人看完之后竟是惊得站了起来,“好,好啊,此文有孟轲之风。”捋了捋胡须,“区区六百余字,便把‘法’的两个方面,宽容与界限,“仁可过,义不可过”分析得那么透彻,次子必能大有作为啊。”可惜采用了糊名法,不知其姓名,不然真是想认识认识这位考生呢。
其他考官听了动静,便也从卷宗中抬起头来,只笑道,“恭喜张大人,又为我朝觅得良才啊。”
“哈哈!”张灵烨却是坐了下来,大笔一挥,判了第一名。
此子,不媚不俗,眼界开阔,有仁者之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张灵烨暗道。
……
丹桂飘香,正是放榜时节。
“怎么样,怎么样?”
去看榜的余城刚踏进言府大门,便被丫鬟小厮们团团围住,“你倒是快说啊,少爷到底考上了没啊?真是急死人了!”玉彩彩率先冲上去,揪住余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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