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闭上眼睛正试图放松自己的谢昌九立刻表现出坐立不安,面皮不受克制地痉挛了两下,低下头:“我只知道他姓陈。”
他把那天晚上的情景细致地描述了一遍,捶胸顿足,叹了恨不得一百零八口气:“唉,当时我就该看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那人从外表瞅上去真真是人畜无害,跟平时那些来观里看稀奇凑热闹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又借口身患绝症从医院里逃出来想自寻短见,路遇鹤鸣观忽然被元始天尊感化,死志顿消。我看他眉目清秀,苍白羸弱,确实像是久病缠身,恻隐之心大动就收留了下来。万万没想到,竟然就此着了道!”
“你说他穿着一身病号服?”陆惊风手掌相对,指尖合拢竖起,若有所思,“有没有看清病号服上印着哪家医院?”
林谙瞥了他一眼,知道对方也想到了同一个人。
谢昌九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胡子都快捋秃噜了,“好像是……什么人民医院?我就记得貌似有‘人民’两个字。”
“是第五人民医院。”陆惊风给他补齐了全称,搓了搓浸出汗水的掌心。
谢昌九瞪着眼睛盯着他的后脑勺,反应了半晌,惊喜不已:“这么说,你们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前排的两人都没作声。
“被掐住脖子之前,你看到了什么?”林谙转移了话题,“我没看错的话,那一瞬间你的表情很夸张,看上去特别惊恐,像是恐怖片的炮灰见了鬼。”
提起这个,谢昌九土褐色的面色刷地变得蜡白,连皱纹的皱褶里都夹着不安,他嗫嚅着双唇咽了口唾沫,目光呆滞,迟迟没做出回答。
陆惊风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神情,猛地大喝了一声,“谢观主!”
谢昌九像是被魇住了,被这么一吓,浑身一激灵,直接跳起来撞到了车顶,捂着额头射过去愤怒的视线,“贫道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一点都不耳背!”
“我……我看到一个黑色人影从他脚边升起。”他支支吾吾,有些后怕,“不不不……不对,是几个人影,同时扑向了那人,然后他脸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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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包的红色兰博基尼停在紫林山的山脚时,已经是黄昏。
流云在地平线被烧得火红,洒下蔷薇色的斜晖,那两个倚在车边低声交谈的人影融进了这番暖暖的色调里,显得格外和谐般配。
“这是东皇观的地界。”经过一路的冷却,神态举止皆恢复如常的谢昌九后知后觉,他倏地就记起来开车的那位漂亮年轻人是谁了。
一下车,茅楹跟张祺一道迎了上来。
陆惊风这才发现肥啾也在,明黄色的爪子落在茅楹的肩膀上,它把头埋在翅膀下,昏昏欲睡。
陆惊风的眼神黯了黯。
“应家属要求,被害人尸身已经被运往市中心的殡仪馆。”茅楹站定了就不敢再动弹,怕动作幅度一大,惊走了肩上鸟儿的瞌睡,连说话声都放柔和了,“对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恩度集团的创始人之一,家属半秒钟都不想在现场多呆。喏,这是你让我找的东西,在他的公文包里搜出来的。”
她递过来的透明塑料袋里,赫然是谢昌九售出的那些符纸。
“恩度集团?”陆惊风把塑料袋接过来,打开封口,一个接一个地把里面叠成三角的符纸拿出来,拆开细看,一连拆了几个,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就是前两天上了新闻的那个房地产公司。”张祺回答,“因为强拆住宅,把一名住户逼得自杀的那条新闻,沸沸扬扬地闹上了头版头条,直到今天余热还在。”
陆惊风手一顿,意识的海中隐约闪过一丝明亮的光线,但很快就湮灭不见了。很多时候,线索就像是扑扇着翅膀掠过头顶的鸟儿,每当他想抓住它们时,它们就惊飞四散,只剩下飘落一地的片片羽毛。
拆到第十张的时候,那张混迹其中的阴兵符终于显露真身。
确认之后,他又把符全数塞进塑料袋。
“跟上起事故如出一撤,咱们的人从车辆在山底的落点和损毁程度,推测出坠崖的大致高度,通过勘测路面的刹车制动痕迹,锁定了山腰一处范围。奇怪的是,车辆脱离地面冲出去,该处的栏杆却完好无损。”张祺将他半天的调查结果发表出来,末尾还加上了个人意见,“看上去,就像是连车带人,直接被某种不可说的力量抛掷出去的。”
“案子要是处处照常理来,我就不会出现这儿了。”陆惊风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大概知道你说的那个‘不可说’地点具体在哪儿了。”
“等等,这两位是……”张祺左看看,一老道;右瞧瞧,一靓仔,组合别提多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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