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只不过换了个发型,就年轻了至少十岁,林谙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那两片唇瓣间没合拢的空隙, 竟无端期待起方才惊鸿一瞥的调皮的、猩红的舌尖。这可怕的念头一起,他颇有些自我嫌弃, 面无表情地心想:这妖精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降头?
“你落下东西了。”他咳嗽一声,按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啪一声轻响,后备箱应声而开。
早把“十全大补汤”忘到九霄云外的陆组长一不小心就上赶着跳进了坑里, 连忙悬崖勒马,头一甩腿一蹬就作势要溜:“打扰了,告辞。”
合着这位爷搁这儿干等我四十分钟,就是为了把这玩意儿重新塞回来?真是服气。
林谙哪里肯就这么放过他, 上半身倚靠在车身上,长腿一抻,小腿磕在陆惊风的脚踝上,将人绊住:“别啊,组长,我大老远开车就是为了把它载过来,那只保温瓶里装的只是中药吗?不,还有满满的同事爱和战友情!您就这么两手空空一走了之,我真的会伤心的。”
“伤心个p……”陆惊风被肉麻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就想回怼,一抬头看到对方那张兴味盎然的脸,脑海中冷不丁就浮现起下午那个疑似心疼的眼神,话到嘴边硬是踩了一脚急刹,人被噎得翻了个白眼,再出声的时候已然松了口,“行行行,我捎回去,捎回去还不行吗?求你别摆出一副哀怨小媳妇的表情,搞得我好像个渣男。”
“哀怨?我?”林大少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可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里解锁出的里程碑式新表情。
陆惊风肯定地点头,绕去后备箱:“你可以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好好研究一下。可喜可贺,林少的面部神经瘫痪症已在一步一个脚印的艰难康复中,前景一片大好,再接再厉。”
林谙不知道走神走去了哪个异度空间,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呆头憨脑地重复了一遍,“嗯,再接再厉。”
等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蠢的时候,那人已经拎着保温壶回来了,吊着眼角勾着唇,似笑非笑地摆开了贱兮兮的表情,看样子,随时准备大肆嘲讽挖苦一番,以解心头被迫喝药之愤。
这个表情放在陆惊风脸上实在生动,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眉梢嘴角皆挂上喜色,每一根细微的面部神经都雀跃着小小的胜利,洋洋得意得如此明目张胆,连颤动的睫毛都浸淫着小人得志。
林谙眯起眼睛,他发现每多接触陆惊风一会儿,多靠近一寸,多了解一点,都会惊喜地发现更多意想不到的特质。这人就像一部处处致敬经典的暗号电影,头一遍无知无觉,得倒回去观摩无数遍,逐帧逐帧地分析,才能把里面完美隐藏的彩蛋给一一挖出来,并且,每挖出来一个,就有一种诡异的自豪感。
“面瘫可能是好了。”一时热血上涌,林谙忽然弯腰欺身,拉近距离,近到陆惊风的睫毛纤毫毕现,“但又出现了新毛病,它大概瘫了——”
他半撩不撩地注视着陆惊风的眼睛,直到在瞳仁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面庞,然后用中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压低了嗓音:“不然为什么,我这会儿居然看一个男人格外顺眼?陆组长,你以前就这么招人吗?”
陆惊风呼吸一窒,眉心猛跳,心底的一声我操狂奔出去八百里,脸色变了又变,表情在崩裂的边缘逡巡徘徊,花了毕生修养勉强维持住从容,抽搐着嘴角强行搅混水:“当然,我这人百搭,老少咸宜,男女通吃,尤其是小时候,乖巧可爱,就特招人喜欢,谁瞅着都顺眼。同志,你很有眼光。”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故作自然地转身,跳出某人的气场压制范围,边倒退边皮笑肉不笑:“谢谢林少赏脸,看我顺眼哈,这样挺好,省的以后合作起来还因为个人关系闹出些不愉快。慢走不送,天色暗了,开车注意安全。药我会好好喝的,坚决不浪费一滴同事爱战友情。拜拜。晚安好梦。”
把能寒暄的都囫囵寒暄了一遍,差点把年也提前拜了,他心跳如鼓,脚下生风,几句话的功夫就蹿出几丈远。
林谙原封不动地站在原地,笑眯眯地喊道:“组长,不请我去家里坐坐么?”
陆惊风的身影顿了一下,旋即迈腿的速度更快了,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不了不了,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等哪天我在内环买了大别墅,再请您到家里做客!”
内环别墅?嘿嘿,这辈子也不可能的。
穷逼青年被搞不好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富二代瞎几把撩拨了,心惊胆战,如履薄冰,躲进家门的一刹那顿生劫后余生之感。
完球,那小子是闹着玩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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