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水红莲/百折而后弯的小黄 作者:狂言千笑【完结】(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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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翔殿乃是宫廷正殿,礼仪比之寻常朝议场合更要严谨肃穆。满朝文武皆跪坐在两侧地席上,双目视膝,无人胆敢抬眼偷看远远皇阶之上的大燕皇帝。
按照大燕史书所载,千年前荣翔女王当位时,也多是设一地席或摆一广桌,君臣促膝而议;如此尊贵的殿礼乃是始于三百年前大燕厉王;而近几十年来,燕皇的架势是越发尊贵了——在京一品副阶以上,才能有幸在近处得睹天子真颜。其余官品则都要远远隔着金陛皇阶,匍匐拜倒。
慕容楠槿坐在皇阶中部的侧席,上方两丈左右是他的父皇,对面是长兄慕容锐钺和幺弟炽焰,其下要再隔着三四丈方是大臣奏事的所在。
由于慕容泊涯的被放逐,慕容炽焰如今必须把鲲组承担的任务接手过去,因而被皇帝派了许多任务,只有这一月一次的正殿朝议才来走走过场。现在他像个无神的傀儡似的,陪坐在中阶皇子席位的末席,两眼虚空地漂移。但是慕容楠槿知道,他虽是一点也没在听朝议的样子,却肯定什么都听进耳了,只是因为觉得十分无聊,所以不屑于作出反应。
比起慕容泊涯而言,楠槿长相略显文秀,不过一旦开口,就会立刻显出豪爽本性。他幼年曾师从阎非璜习文学武,阎非璜算是慕容泊涯的“保姆”,却是慕容楠槿的正牌师父——虽然拜师学艺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但阎非璜当年的一言一行,至今仍影响着他的行事做法——性取向除外。
楠槿幼时,阎非璜带着白衣教的人整治了地方上的一个贪官,回京后在他面前发了好大的牢骚。
阎非璜当时一边喝闷酒,一边数落那贪官,说那铁公鸡成天抱着千万身家也不花也不用;说从古至今到未来,就算蟑螂都灭绝了,贪官污吏也不会绝种;说那帮人怎么那么笨,要那么多钱又用不完,还不如仗剑天涯恣意人生来得快乐。而到了最后,他吐着酒气,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楠槿并不认识的名字。那语气那神情,仿佛真有一个极亲近的人坐在他身边,勾肩搭背地,与他一样喝着酒发着牢骚。
『……我怎么偏偏为了这种灭都灭不尽的事和他闹翻呢?』微醺而懊恼的声音,仿佛又充溢在慕容楠槿的耳中。
这个朝廷的存在就是一场笑话。皇阶最上方那个老皇帝,一意孤行就想把这天下改造成理想中的完美国度,而下面这群呆将腐儒,蝇营狗苟就想着如何保住头顶的乌纱帽。
果如史书所言,这天下就是一个棋盘而已。皇家爱下怎样的棋,就下怎样的棋,一局终了,另一局又再度开始,反反复复,哪有棋子们说不的机会。
第八十六章 朝廷拉锯
阎非璜身后数年的现在,他留下的每一步棋子都开始发挥了作用,正在逐渐扭转这场由皇帝掌控的棋局。就连在京官员的态度转变,也和当年他留下的布置不无关系。
慕容楠槿并不很理解阎非璜的内心世界,他就像一个许多矛盾的集合体。
他似乎看不惯这世间的很多不平事,他似乎有着这世间所有人看不到的视野和高度,但他并不会积极地插手不平事,更不会积极地去追求他的理想。他有足够的智慧挑起逼宫叛乱,却往往放弃这些唾手可得的机会。他虽然影响着慕容楠槿和泊涯的思考方式,却不会强逼别人接受他的观点。
阎非璜是参天的大树,对身边的人而言,足可依靠信赖。然而大树也仅仅就是大树,一旦离开了他的身边,走出了他的保护范围,他便不会主动伸手去遮蔽任何人。
他仿佛只是消极地在等待,或许是在等待自己耐心的极限,或许是在等待某个契机的来临——只不过终其一生,他没有等到那个契机,也就没有特别主动地去追求什么。
这样的人却留下了一个群体,群体里的人都经由他一手调教成长。在他丧生火场数年后的现在,他们迅速崛起,已在白衣教几大势力分支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他们在白衣教里自称“懒人帮”,平日里绝不管事。人数并不十分多,综合实力却是白衣教中最为优秀的。他们继承了阎非璜的性格,并不积极主动去争取什么。但是出于对阎非璜的尊重,他们会尽力完成他的意愿。
半年前,慕容泊涯拿着已经开启的铜盒和其中装着的书信找到他们,证明了“黄翎羽”的真实存在,请求他们的帮助。于是他们才终于行动。
虽然还不足以在大皇子密不透风的府第中混有一席之地,但朝廷要员的府邸对他们而言并不算十分艰巨的任务。
谁能知道在很早以前,他们在阎非璜的授意下无孔不入地渗透到各年轻有为的官员身边,刺探出了陈年旧事或家长里短无数。时至今日,这些往日的“少壮派”已经成为了大燕朝廷的骨干力量。而很可怜的,这些骨干力量或多或少都有几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的事情——比如某甲曾扣下贡给皇帝的珍宝私用;某乙虚报兵员数量吃空额;某丙患有不举之症,连养的儿子都是别人下的种;某丙娶了一男妻却对外宣称那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神秘小姐,绝不容人窥视……他们随便就能翻出能杀头抄家、伤风败俗、让举世唾骂、祖上无光的罪名,物证人证也十分齐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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