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用等人将他二人送到村口,又嘱咐他们路上小心,毕竟是这么远的路,大晚上的,这一路过去甚为荒芜,路上也没什么行人。
“诸位何需担心,这条路我二人可比你们走得多。”那二位小吏说着抬起手臂摆了摆,结伴便往县城方向去了。
眼下正是丰收时节,县中官吏都要下乡去收缴税费,哪一年这个季节,他们这些人不是起早贪黑,恨不能将双腿跑折,他们这穷地方,县衙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马车牛车可用,摸黑走个夜路什么的,对他们这些小吏来说实在太平常了。
“林二,你说我俩是不是也应该整两辆燕儿飞来骑一骑?”这哥俩并肩走弯弯曲曲的土路上,路两边野草丛生,偶尔也会经过一片农田,这会儿天色暗了,也看不清田里种的是什么,只依稀能闻着味儿。
“那燕儿飞可不便宜。”另一人袖着手缩着脖子,他们这儿,进了九月份就开始降温,等再过今日,夜里怕就要开始下霜。
“光靠两条腿走路,也是遭罪。”刚刚那人说道。
“可不就是遭罪嘛。”这一走就是几个时辰,一天到晚都在外头跑,哪能不遭罪。
这二人好歹还能结伴回去,邹里正那边却是连个伴都没有,也不敢叫他一个人走夜路,最后还是罗用的两个弟子赶着驴车把他给送了回去。
送走这两拨人,天色也已经黑透了,罗用回到自家院子,见杂货铺那里还点着油灯。
“阿兄,这柿子还没焖上呢。”四娘五郎他们还在那儿等着呢。
“可都摆进去了?”罗用笑了笑,进了自家杂货铺。
“都摆好了。”几个小孩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一个位置来。
“我看看。”罗用探头往坛子里看了看,见里面果然齐齐整整摆了小半坛橘红色的圆柿子,于是便道:“我们这便点火焖上吧。”
兄妹几人抱着这个坛子去了灶房,先是取了一把干草点着,然后又将烧着的草把丢到缸内,快速在缸口蒙上一块油纸,麻利地把那张油纸用细绳紧紧扎在缸口上,另外又蒙上几块旧布。
如此,这柿子就算是焖上了,缸口封住了,缸内没有新鲜空气,那把火很快就熄了,光留下大半缸子浓烟,罗用他们就是用的这些浓烟催熟柿子,西坡村的村人大多都是这么催熟柿子,也有用浊酒催熟的,但毕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酒。
罗家倒是有酒,因为要做腐乳,浊酒这个东西他家就没有断过货,之所以要这么做,不过也就是给这几个小孩儿添个新鲜。
孵柿子这种事罗用还是比较熟悉的,从前罗奶奶在的时候,每年新柿子下来,她都要买好多放在家里,存放得好的,能放大半个冬天,要吃的时候,就拿几个出来孵一孵。
那个时代水果也是比较多,香蕉苹果都很常见,罗奶奶不舍得直接放香蕉或者苹果进去,每回要孵柿子之前,先去水果摊买几个香蕉回来,祖孙俩先把香蕉给吃了,留下香蕉皮,用塑料袋装好,跟柿子放一起,随便再找个纸盒装一下,丢床底下,十来天以后再拿出来,那些柿子就都熟软了。
这会儿到了七世纪,香蕉苹果这些个,别说用来孵柿子,家里这几个小的,根本连它们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苹果这个东西,这会儿大约还在皇家园林里种着呢,名字好像是叫频婆果,至于香蕉,想来南方地区应该是有的,只是这时候的交通实在不便,从他们这里到长安,步行就得小一个月,从长安城去往南方热带地区,又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再生的香蕉砍下来,运到他们这边也该坏了。
“三郎,你说那五百亩地,我们用来种点什么?”相对于这一坛柿子,二娘显然还是更关心自家新得的那五百亩地,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户人家的女儿,她也是把土地看得极重,再加上之前又有过一段不得不卖地换粮的艰难日子,对于土地又更添几分执着。
“是啊,你说种点什么好呢。”罗用笑道。
说到这五百亩地,罗用就想到郝刺史之前说的话,圣上赐他良田五顷,让他好好种地,这个话里头,到底有没有什么暗意呢?
或许,在长安城搞分部这件事,还是往后延一延吧……
长安城中,杜七郎这时候还未归来,罗用的那一个牡丹坐垫,也还没来得风靡全城。
先前被人从离石县带来的燕儿飞,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入到长安人的生活当中。
这日一早,晨钟已过,晨鼓未歇。城中各坊也都到了开门解禁的时间,除了那些早起做生意的商贩,在这座城市,还有另外一群人也要起得特别早,那就是上朝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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