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个所谓的分家,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分家,只是几兄弟分开单过,户籍依旧是在一处,户税也只交一份,这便是分家不分户了,一些不那么和睦的人家,常常也有这么做的,民不举官不究,通常是没人管。
“大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林父连忙道。
“哎呦!哎呦!”林母也颇有几分急智,一看事情不好,忙开始装头晕,捂着脑袋就要往地上倒,哪能真的叫她倒到地上去,罗大娘几个这时候都在一旁站着呢,这边院子里刚闹起来,她们三个媳妇子就都出来了,这时候便连忙把林母往屋里搀。
在这个年代,那些个当大家长的,哪个愿意分家,分了家他们还有啥?
像眼下这般,一家人一起过日子,钱粮全都捏在老两口手中,这家里头还不是他们两口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给他们分家。
唐律有云:“诸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孙别籍、异财者,徒三年。”
这时候的法律规定父母在世的时候子孙不能有别籍异财,也就是说,不能分户单过,不能有私房钱,前一条还好说,至于后面那一条,若是大家族也就罢了,一般小老百姓攒几个私房钱,谁管得着。
像林家这种情况,当儿子的在家里闹一闹,也没哪个二百五爹妈会将自家亲儿子告到官府去。
闹也闹过了,老两口都回屋里去了,林春秋也想躲进去,却被林父给赶了出来,只好也到院子里干活,林大郎林二郎都没给他好脸子,他也不敢往那边凑,只好跟在林五郎身边。
林五郎其实也没多喜欢这个弟弟,耶娘偏心都偏成那样了,他还能喜欢得起来才怪,只他那性子,活了二十年也未曾给谁甩过脸子,这时候虽不喜,却也没说什么。
兄弟几人做了一个下午的豆腐,待到天色将暗的时候,将院子收拾收拾,便到了开晚饭的时候。
这一日也是巧了,刚好轮到那林大嫂做饭,林大嫂心有不满,饭菜就做得粗糙,平时她若敢这般,林母定是要给她一顿排头吃,这回却是没说话,只管木着一张脸吃饭。
之后几天,倒也没谁再提分家一事,只那里的气氛却很不好。
十五这一日,罗大娘和林五郎依旧过来帮罗用做枣豆糕,趁着林五郎去抱柴的时候,罗大娘也和罗用说了几句林家的事。
“阿姊,你可想与他们分开过?”罗用问她道。
“哪里又有那样容易。”林大娘叹了一口气,言道:“我看兄嫂他们早就想分开过了,这回闹将起来,却也是拿捏着分寸呢,不敢闹得太狠,万一再弄个不孝的名声。”
“阿姊若想分出来,我自然帮你想办法。”罗用说道。
“若能分出来,自然是最好。”罗大娘也道。
门外传来响动,林五郎抱着一捆柴火过来,姐弟二人皆不再多言。
照理说,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还得是人多量大,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像他们林家那么多男丁,别个不说,最近这段日子,每日里兄弟几人一起做豆腐,都不用她们女眷出力气,兄弟几人一个下午就能做老多,若是单丁单口的,可就没那么容易。
只那林父林母着实是偏心太过,他们现在辛辛苦苦做活挣钱,积攒下来那点家资,最后怕是多半都要去了林春秋那里。林母不顺气的时候还爱给人脸色瞧,罗大娘在那院子里住着也是憋闷,尤其那林春秋还好吃懒做净等别人养活,看着别提多气人。
罗用说了帮她想办法,那就是真会帮她想办法。
忙过是十五这一日,年关也就近了,十六这天罗用也不在家里干活,而是赶着驴车进了城,他要找许二郎算算最近的花销和进项,另外再与他商量一件事。
罗用这几日也是有点想开了,不怎么再为开春那个树苗钱犯愁,自家没钱那不是还可以找别人去借嘛,马家王家的,想必应也能借来不少,再不行,他们西坡村现在也是家家户户都有积攒。
那些人若是没良心不肯借钱与他,他便把自己手里头那点技术都卖到外地去,以后甭管是枣豆糕还是羊毛毡还是啥啥的,能涨价就涨价,只管自己挣到了钱便成,地方经济再不管了。
想开了以后,罗三郎顿时便觉自己肩头的担子轻了不少,也不再没日没夜干活了,也能腾出脑子来想一想别的事情了。
到了许二郎那里,师徒二人依旧先去出货,待到出完了货,又回到许家细细算过这段时间的账目,那许家原本就是商户,别个可以不会,算数却不能不会,许二郎算账不错,账目也十分清楚。
算完了账,师徒二人又如此这般关起门来细谈了有一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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