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罗用还是将这一张草图,默默地收回到空间之中,将来也许有一天会用上,但肯定不是现在。
窗外又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也已深了,罗用却并无睡意,斜斜地依在炕头,不时饮一杯浊酒。
转眼,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过了今夜,这副躯壳虚龄也有十六了……
正月初这几天,西坡村村民一改从前的勤劳模样,个个都在家中躲懒,偶尔也有几个出来闲逛的,与相熟的村人喝些浊酒说说闲话。
一直歇到了初五初六以后,才有那一两家勤快的人家开始动弹起来,村子里又飘起了往日的豆香。
这一日,罗二娘从外头回来,进了杂货铺,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口里对罗用抱怨道:“那殷大娘也是个无信的,还道最晚初六便回,今日已是初八,却还未见她回来。”
“你找她作甚?”罗用问道。
“那日我在村口遇着她,她说自己琢磨出一个好看的针法,要教给我,只当时她正好要去舅母家,还说最晚初六便会回来。”二娘言道。
罗用皱眉想了想,因先前四娘五郎两个跟他说过殷大娘是个掏鸟蛋高手,自己后来也曾留意过两回,看着是个挺靠谱的小姑娘,于是便又问道:“你在村口遇到她是在哪一日?”
“是在腊月廿二那一日。”罗二娘记得那时候,王老大他们才刚刚出发没两天。
“……”罗用皱眉沉吟。
“怎的了?”二娘见罗用的表情,似是有几分不对。
“从腊月廿二到正月初六,以殷大娘的速度,应够织出一套羊绒毛衣裤的?”罗用希望事情不要是他想象的那般。
“你是说!”罗二娘睁大了眼睛,难道那殷大娘是在背着他们去帮别人织毛衣了?
“具体还不知是怎的回事,还是待她回来再说吧。”罗用心中还有更坏的猜想,只他这时候却并不想跟二娘说。
若真只是帮人织一套毛衣裤,那倒也没什么要紧,怕就怕他们那是在与虎谋皮。
想来想去,待到下午雪停了,罗用终是去了一趟殷家那边,刚好那殷大娘的母亲就在院子里煮猪食。
她见是罗用来了,便笑着与他打招呼,只面上的笑容却有几分不自然:“三郎今日怎的来了?”
“二娘与我说,你家大娘今日还未回来?”罗用笑问道。
“前几日去了她舅母家,应是玩得高兴了,竟是不舍得回来了。”殷大娘母亲面上的笑容越发勉强。
“若无事,叫她多玩几天也是无碍,只我手头上刚好排到一个订单,对方要得急,于是便要赶一赶,不好耽误了贵人回长安的日子。”罗用只说自己要赶货,让殷大娘快些回来干活。
“既如此,明日便让我当家过去一趟,把她给接回来。”殷大娘母亲应承道。
“那便好。”罗用点点头,便出了那殷家院子。
待到罗用走远了些,那殷大娘的母亲连忙丢下手里头的活计,跑到自家屋中,口里咋咋忽忽地对她男人小声喊道:“这可怎的是好,那罗三郎似是晓得了!”
“我听着了,明日便去把大娘接回来。”他男人这时候面色也不大好。
“大娘也是,说好了初六便回来,怎的到现在还不回来。”殷大娘母亲忧心道。
“应是活计做得慢,耽搁了。”她男人道。
“再怎么慢,这也有十六七日了,应也是做得差不多,定是因那边热闹,贪玩了。”殷大娘母亲埋怨道。她娘家就在距离离石县不远的一个村子里,自是比这边热闹些。
在殷大娘母亲十四五岁那时候,因为年景不好,四处都在打仗,城里头粮价贵得很,村里的小姑娘都不怎么敢往城里嫁,他耶娘寻摸来寻摸去,最后就把她嫁给了西坡村的殷大郎。
这些年天下太平了,城里头自然又热闹起来,她娘家兄弟种些菜蔬担到城里去卖,每年也能挣些,日子却是过得比她这边好。
年前那时候她嫂子来寻她,说自己娘家方山县那边有一个富贵人家,也想学人家买了那罗三郎家的羊毛绒衣裤穿,奈何却是来得晚了,罗三郎言是家中羊绒不够,已经不肯接单。
于是他们便收了些羊绒打算自己做,只那羊绒毛衣裤,哪里是寻常人便能做出来的:“他们听说咱家大娘能做那羊毛绒衣裤,便许了一贯钱,想叫大娘过去帮他们织一套羊毛绒衣裤出来。”
殷大娘的母亲一听竟然能有一贯钱的收入,也是心动。
殷大娘如今帮罗三郎他们做活,一套羊毛绒衣裤也只得几十文,他们家做豆腐,全家人合起来,每月若是能有二三百文,也就算是比较可以的,这一下子就是一贯钱,如何能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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