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豆腐和豆腐干各换两斗,嫩豆腐换一斗,冻豆腐换一斗。”那人说着,从自己的两个箩筐里,各提出一个布口袋,那两个布口袋上边大布缝小布的,明显是用家里的旧衣物做成。
罗用查过他的豆子,然后往他那俩箩筐里装豆腐,干的放下边,嫩的放上边,最后也给了添头,三斗豆子他给一方豆腐做添头,六斗豆子他就给三方,总之是多买多送。
那人在一旁盯着罗用装豆腐,确认了数量,仔细把那两个箩筐上的绳子往扁担两头挽好,高高兴兴地挑着担子出了罗家院子,现在回去吃点热食,天一黑就躺下去睡觉,睡到半夜再起来,跟村人一起,挑着担子到城里去把这些豆腐卖了,一天跑下来,又能挣不少。
现在离石县那边不少城中住户已经吃惯了豆腐,每天算准了时间,自己就到城门口旁边那条街道上买豆腐去了,也省得他们走街串巷地吆喝。
一担子豆腐放下来,不多会儿就能卖光,好些人挣了钱,还能在城里吃碗热面,这在过去是很少有人能舍得的,现在不同了,有些纵使不舍得,想想还得有个好身体才能一直挣这个钱,也就不再硬熬着了。
另外,自然也没少往家里买东西,过冬的衣物,娃儿的吃食,也有买肉的,虽然就是小小的一块,好歹也能让一家老小沾沾荤腥。
罗用这些日子在自家卖豆腐,发现背着篓子挑着担子上门换豆腐的那些人里头,一小半都是女子。
想来也是正常,在唐朝之前,挺长一段时间世道都挺乱的,进入唐朝以后也不是马上就天下太平了,前边武德年间还打仗呢,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一个家庭里头没了男丁,女子自然就要挑起养家糊口的担子。
在这种大环境下,阿枝倒也不算特别打眼。
在罗用看来,阿枝现在的处境,并不像他们主仆二人所想的那般恶劣,这种事能躲就躲,能拖就拖,实在躲不过拖不了,那不是还能闹嘛,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样一样轮着玩下来就是,连死都不怕了,这点事还能豁不出去?
就算乔俊林他老子可以不要脸面,他那些亲戚怕也不能答应,家里刚出个当官了,下边几个年轻人也正是一心想要给自己挣前程的时候,这节骨眼上,乔俊林他老子娘难道真的毫无忌惮?那是怎么可能。
说到底,他们乔家也就是一个刚刚有点起色的中等人家,力量有限,顾忌颇多,那个女人就算不把阿枝当回事,却也不能不忌惮乔俊林这个存在。
甭管乔家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枝现在每天背豆腐卖豆腐,日子倒也过得下去,刚开始那几天,都躲在村外头山坡上那个破院子里过夜,后来就开始在村里投宿。许是因她并不去县城卖豆腐的关系,城里现在还没什么传言,乔家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村人并不知她是乔家的婢女,只当是到他们这里来讨生活的外村女子,林家那边应该是有人知道的,却也没有说什么,大概是乔家那边没动静,他们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别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被乔家那边的亲戚厌弃。
转头看看草亭中正把磨盘推得呼呼作响的乔俊林,罗用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么实诚一个孩子,在那么复杂的环境里,究竟怎么长的这么大?他那后娘要是给他下套,估计是一下一个准,要不然这家伙现在也不应该这么不能入他父亲的眼,娃儿长得挺周正,品性也不差,就算读书不成,还可以送去练武嘛,也不是不能培养。
“叹什么气,小老儿一样。”二娘伸手拿过罗用手里那个用柳条编织的漏勺,从井边的一个木盆里,一勺一勺把水中的豆子捞起来。
“我来吧。”罗用连忙道。
“没事,我来。”罗二娘看着是个好脾气软性子,干起活来却颇为麻利,手里捞着豆子,她又问罗用道:“是在为城里来的那些人心烦吧?”
“没有。”罗用咧嘴笑了笑。
说起来他这边最近也不太清净,随着豆腐这个东西在离石县中慢慢流行起来,有些人就开始盯上罗家这边了,最近有人上门说要跟他学做豆腐的,也有说要买方子的,都被罗用给拒绝了,然而有些人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死心。
尤其是这几天,随着一个月之期将要结束,上门的人越发多了,某些人的意思,是想拿钱打发这个月在罗家帮工的人,不让罗用传他们做豆腐的法子,然后自己再买了这个方子,在城里开个豆腐坊,一家独大。
想得倒是挺美,也不看看别人答不答应,他们开出来的条件虽然不错,但那一院子的帮工,就没有一个动心的,罗用也没那个心思,于是一概拒绝。刚刚在院子那边又打发走了两拨人,罗用被他们弄得有些烦了,就跑古井这边躲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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