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所有人都是在自欺欺人,很多人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样的一个道理,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从小读的那些书籍,那也都是人写出来的,写书的人难免也会受到时代和身份的局限。教给他们做人的道理的老师和父母,自身同样也会受到这样的局限。
这样的局限会蒙蔽人们的眼睛,也蒙蔽了思想和心灵。
圣贤之所以为圣贤,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的智慧,在他们当时所处的空间,能够突破这一层局限,给当时的人带来全新的光明。
北宋诗人唐子西曾经在蜀道一家馆舍的墙壁上看到有人提了这样的一句话:“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等到了二十一世纪信息大爆炸的时候,人们也许会从孔圣人的言论中找到一些时代的局限性,但是在公元前四五世纪那时候,他的智慧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就是一盏明灯,照亮了他们原本蒙昧混沌的世界。
所谓大道至简,罗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也帮一些人拨开了迷雾,让他们看到迷雾后面那个最简单的道理。
他自己说过了便过了,毕竟罗用也不指望自己能够在这一时半会里面改变一整个时代的观念,只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三言两语在听者的心中掀起了多么大的波澜,在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未来世界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罗用,有时候常常也会忘记了在眼下这个时代,人们对于真理和大道的渴望与追求。
也就是这一次,很多人对于罗用这个人的感官才真正发生了变化。
有大智慧的人往往也有大胸怀,如今再去回想他之前传播盘火炕法与烧土粪法这些事情,不免又有了全新的感受,自己向他求教,喊他一声先生,实在是心服口服。
时间过去十余日。
长安城中,有一群少年人正在朋友家中吃茶说话,席间就提到了离石县罗三郎,左一个棺材板儿右一个棺材板儿的正说得兴起,没曾想竟被路过的家主给听了个正着。
家主这两日刚刚收到自己一个老友从离石县寄来的信件,为那信件中的只言片语,正在苦思冥想,心念纷杂。
这时候见自家儿子和他的这些朋友,年岁比那罗三郎还长,却还是一副不知事的模样,忍不住就把他们给训了一顿。末了还来了一句:“你们既是无事,便去离石县与那罗三郎学些算术吧。”
“阿耶!”他儿子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大冷的天,外边风大雪大的,他老子竟然要把他扔去离石县?就因为他们几个说了那罗三郎几句?那罗三郎有什么好,比他亲儿子还好?
“坐马车太慢,你们都给我骑马去,七日之内若是不到西坡村,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他老子又补充道。
这不成器的东西,也是时候该要好好管教一番了,整日就只知道在这长安城中厮混,被人利用愚弄也全然不知,就这货色,将来就算为他谋得官来,怕也是害人害己。
“世伯……”这老头要管教自家儿子也就算了,怎的连他们这些做朋友的也要一起管?
“这事我会跟你们家里说,都各自回去准备吧,明日一早便出发。”与他儿子从小来往的,也就是这么几个少年人了,虽然不成器,出身却都很不错,倒也没有品性特别恶劣的,就是胸无大志,整日只知玩乐打闹,听闻那罗三郎是个厉害的,若能趁着这一次机会,叫这些臭小子们知道知道天高地厚,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这样,这群年轻人就被他打发回家,各自准备行囊去了,然后又让人送信到各家各府,告诉他们的家里人自己打算把儿子送去离石县学做人的决心。
然后没有任何意外的,第二天一早,这一行少年人总共六个,一个没落下,全都在家人的目送下,背着包裹骑着马匹离开了长安城。
这些少年们的家人有送他们到城门口的,也有送他们到坊门口的,还有只送到自家大门口的,甚至还有在书房里甩甩手让他赶紧滚的。
一群难兄难弟骑着马在官道上顶风冒雪地赶路,心中只觉苦不堪言,刚开始还能相互吼着说几句话,抱怨抱怨各家父母的心狠,在灌了满嘴风雪之后,便都消停了。
跑出去约莫二十多里地,暮的看到路边有人用青布搭起的一个帐幔,原本还当是哪个富贵人家在赶路途中停下来歇息,跑近了一看,竟是一个熟人。
“阎六,你怎的会在此处?”这一行少年人都很吃惊。
“听闻诸位要去离石县,此去山高水远,风大雪大,阎某便在此处搭棚静候,为诸位奉上一杯热茶。”
自打离开那离石县之后,这阎六倒是又瘦回来了,这时候见他站在那风雪之中,笑盈盈地冲着马上那几人拱手,端的是一副霁月风光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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